第27章
楚北宸被姜煦弄得有點興致大缺, 起身便是再不管姜煦, 自顧自的穿起了自己的衣物。
姜煦看出他這是要走的意思。
若換做小狐貍,這人要走它必是不敢挽留的,但姜煦猶豫了一下, 卻是鼓起勇氣顫顫巍巍開了口:“……仙尊, 還有不到一個月我就要滿一百歲了。”
楚北宸停下腳步便是冷冷看着他,示意姜煦繼續說下去:“嗯?”
他知道姜煦開口這樣說話,必不會是幼稚地想要邀他為他慶祝生辰。
他們修士時光荏苒得厲害,只要不隕落就有着大把的枯燥歲月可過,生辰和其他旁的什麽特殊日子于他們而言再是無用的東西……
“……我們一族滿了一百歲便是要開始擇道侶的。”姜煦看着他, 溫順的眸中閃過了一絲希望的光芒:“不知, ……不知仙尊可願做我的道侶?”
這是那小狐貍至死也不曾開口的希翼。
他本不敢開口, 是以為楚北宸不想尋道侶……不想, 他最後竟是與江紀寒做了道侶……
楚北宸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你想做我的道侶?”
“……是。”姜煦知道此刻的小狐貍在對方眼裏不過是個炮友,這話一出口怕是要自取其辱的, 但他還是應下了一聲。
果不其然,楚北宸眉心微微蹙起,聲音一如他的人一般宛如不可融化的玄冰:“姜煦,你竟如此貪得無厭?”
他将姜煦留在身邊這麽多年, 不過就是因為姜煦夠識擡舉,從不妄想不該妄想的事情, 也不做多餘的事情罷了。
因此, 他也樂得寵着姜煦, 給他一切旁人求而不得的東西。
楚北宸自認給姜煦的已經足夠多了, 仁至義盡。
不想,時間長了,姜煦還是生了妄念……
貪得無厭四字便是他對原身的全部評價。
“不是的仙尊,我并非貪圖仙尊什麽,我只是……只是單純的歡喜傾慕仙尊而已啊,仙尊可能已經不記得了,九十年前在下界紫藤林,仙尊為取靈芝草曾揮出一劍,救下了我一條性命,我知對仙尊而言可能微不足道,但我……但我一生銘記……”姜煦見他要走,當即卑微地一把抱住了楚北宸的大腿,琉璃般的眼睛裏寫滿了赤忱與癡情:“我……我當初便是為了再見仙尊一眼,才苦苦修行拜入扶華宗門下的……”
他單刀直入,将原身的一腔癡情全都袒露在了楚北宸眼前。
楚北宸面無表情,留下一句:“我們之後不用再見了。”
便是再不顧将真心捧到他眼前的姜煦,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偌大的房間裏,頓時只剩下了臉色慘白如紙的姜煦……
“滴!警告,警告攻略目标楚北宸好感度-45,目前好感度為5,好感度即将清零,還請宿主注意!”系統刺耳的警報聲當即在姜煦腦海裏響了起來。
1314看着攻略目标掉得都快沒了的好感度,頓時心疼得不行:“宿主啊,我就跟你說了這個世界攻略目标比第一個世界難得多,你怎麽就是不行呢?楚北宸冷心冷情的你怎麽就跟他告白了呢?”
姜煦現在的身份不過就是楚北宸的炮友罷了,地位懸殊,簡直猶如雲泥之別。
跟楚北宸告白簡直無異于自不量力,自取其辱……
楚北宸的好感度會掉簡直是顯而易見的,只是不曾想過居然會掉得如此厲害罷了。
“放心,我自有分寸,這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看着掉得快要清零的好感度,姜煦倒是老神在在得厲害。
1314聲音裏都帶上了哭腔:“早有預料,好感度還掉得這麽厲害?宿主啊,你要知道,除非攻略目标初始好感度就是零或者負數,否則,攻略目标好感度一旦清零,我們是要付出5000點積分換取任務重啓的,你已經把積分花光了……一旦清零,咱們會被限制很長一段時間不能攻略這個世界的,而且還會有系統懲罰。”
它憂傷的看着自家敗家貧窮的宿主,已經有了借錢給他免于懲罰的準備。
“我不會讓好感度清零的。”姜煦食指輕扣桌面。
1314一臉的惆悵:“那麽高的好感度都被你整得快清零了,你怎麽保證不讓它清零啊?”
上個世界它一直還在感慨宿主牛逼,這個世界他已是不太信任自家宿主了。
簡直滄海桑田。
“再高的好感度都是建立在脆弱的肉體關系上的,不堪一擊到了極致。”姜煦沉聲道:“唯有現在讓好感度降到最低點,才能先破而後立,建立起真正穩固的好感度。”
炮友這種關系上全壘打很容易,但想要轉正卻是很難……
姜煦是男人,也最了解男人的劣根性大抵便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原身已經讓楚北宸得到了,自然再想值錢起來就很難了……若換個身份,并非炮友,姜煦自信自己攻略楚北宸會比現在容易得多。
但現在,既然已經成了這小狐貍……他也就只能一點點的把小狐貍因為愛楚北宸而丢棄的東西,一點一點的撿起來了。
1314除了借錢已是幫不上姜煦的忙了,只能一言不發,在腦海裏嘤嘤嘤的心疼起了自己即将出去的積分。
楚北宸說到做到,自那以後果真便是斷了和姜煦之間的聯系。
只是到底多年炮友,就算情誼全無,楚北宸到底還是對他有幾分習慣在的,因此哪怕楚北宸對他的好感度降成了5,也是非一成不變,而是隔三差五便會上漲一兩點,但過一會兒就又要降回5點的。
1314對這少得可憐的好感度上漲嗤之以鼻。
姜煦卻是樂觀得厲害。
“滴!警報,警報拯救目标段巽生命值正在下降……請宿主立即救援,請宿主立即救援!”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的時候,卻不是和第一個任務對象有關系的了。
原身有兩個願望,一個是希望楚北宸愛上他為他肝腸寸斷,第二個則是希望這個對不住的師弟能夠好好的,喜樂安康……
現在姜煦穿過來的時間段很好,所有一切都不曾發生。
段巽雖是原身的師弟,與原身在外門的時候曾有過幾面之緣,但卻不曾在段巽瀕臨死亡之際救下他,給與他那一飯之恩成為對方的執念。
姜煦仔細梳理了原身的記憶,認為段巽的一切災難似乎都是因為原身而起,他為原身而入魔,又因為原身複仇而死在了楚北宸劍下,才沒了本該平靜喜樂安康的人生。
若是不曾遇上原身,也許這位小師弟才能生活得更好……
姜煦不是個喜歡攪合到複雜關系裏面,讓旁人對他産生感情上糾葛的人。
于是,為了段巽喜樂安康的人生,姜煦穿過來以後便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同反派有什麽過甚的糾葛,讓反派對他心生執念。
如此,在姜煦看來才是對他對反派都好的選擇。
只是眼下反派命在旦夕,自己若不救他,他就要死翹翹了,就更別提什麽喜樂安康了,這實在非是什麽報恩之法。
可若救了,自己又成了反派的執念又該如何是好呢?
讓別人去救?
可反派心思單純,又對別人生了執念,遭人利用又該如何是好?
姜煦思來想去,覺得怎麽都不太妥當,糾結片刻之後,他才思籌出了個好主意。
荒蕪,四周都是一片冰冷的荒蕪。
在遭同門師兄弟算計,手無縛雞之力的段巽被不知名的妖獸咬傷後,倒在扶華宗後山的地上,鮮血不斷的往外淌着。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逐漸冰冷,鮮血漸漸凝固。
冷,越來越冷。
段巽感覺自己就快要死了,可偏生他卻一點也動彈不得,沒有力氣,幾番掙紮也根本動彈不了,他不想死,但卻偏偏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的流逝。
“災星!你這個生來便是禍害我家的災星……”
“此子乃是天魔托生,生來便是注定了要入魔,與我正道為敵的!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尚未為惡,我且先不殺他,便将他封在我扶華宗外門……待他日後為惡,再作處置吧。”
“垃圾……”
“魔頭……”
他從小就是伴随着謾罵和毆打長大的,明明他什麽也沒有做,但所有人都認定了他不祥,他邪惡,是注定了要為禍蒼生為蒼生帶來災難的。
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沒有人想要他活着,沒有人期待他出生,更沒有人關心他需要他。
在腦海裏麻木地回顧着自己的一生,段巽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暗想也許如他這樣的人死了才是好的吧。
也許現在死了,下輩子還能夠投個不那麽悲慘的胎呢?
只是可惜了,不會有人給他收屍……不知道最後他的屍身是要遭野獸啃噬,還是腐爛發臭也無人發現。
他閉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生命一點一點的消失,他整個人都仿佛要和四周寂靜的空氣,土地融為一體。
不知道到底躺了多久,到最後段巽就連意識都開始迷糊了。
就在這個時候,感覺自己已經死過去了的姜煦,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脖頸有些發癢,濕濕的一下又一下,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舔他。
他居然還沒有死,還有感覺嗎?
段巽竭盡全力地睜開眼睛,然後就看見了一只狐貍……
那是一只毛色不純的白狐貍,身上的毛色雖是雪一般的白淨,但尾巴和額頭上卻有着駁雜的赤色,一看就是只靈獸與凡狐所生的混血狐貍,只一雙眼睛漂亮得過了份,瞳孔是淺淺的金色就好似琥珀一般,看了一眼就好似能把整個人的魂魄吸進去。
特別特別的像那個人。
“你……你是要吃我嗎?咳咳……”段巽看着狐貍一下又一下的舔着自己的脖頸,以為這狐貍是将自己當成了獵物,卻一點兒也不怕它,只費力地開了口,出口的聲音比顫抖還要小:“你若要吃我的話,便張口咬吧,這樣舔……咳,舔來舔去是吃不到的……”
他想自己反正也是要死了,屍身腐爛了也是浪費,聽說狐貍是不吃死物的……倒不如,現在就被這狐貍吃了,讓它飽餐一頓……
聽說,那個人的本體也是狐貍……若是死在狐貍口中,也算是自己的一樁幸事……
只恐,只恐自己生而不祥……這狐貍吃了,怕是要鬧肚子……
人人都道段巽不祥,生出來就是要為禍蒼生的……實際上,這反派骨子裏卻是個再溫柔不過的人……
段巽閉上眼睛,等待着那狐貍給自己的脖頸來上一口。
可誰知,那狐貍見他醒了,卻半點也不怕,聽了他的話後,愣愣看了他片刻,放棄了他的脖頸,湊到了段巽嘴邊,對準他的唇伸出粉紅色的舌頭便是将一顆圓形的東西推到了他嘴裏……
段巽沒想到狐貍居然會将舌頭伸進自己嘴裏,立時便是驚了下,幾乎條件反射的不待他反應過來狐貍塞進他嘴裏的東西,便是順着他喉嚨咽了進去。
段巽根本來不及弄清楚這狐貍喂他吃了什麽。
丹藥一入他的身體,段巽立時便覺不止他的血止住了,他冰冷的身體也漸漸暖了起來,人也有了氣力。
那漂亮的雜毛狐貍站在一邊,舔了舔他的臉頰,叫出了聲:“唧唧!”
“你……你是有靈識的?”段巽不是蠢人,當下便是明白了過來:“你是在救我,小狐貍。”
姜煦怔怔化作狐形,望着眼前面色蒼白,傷痕累累,長眉挺鼻的少年,卻是差點沒崩住栽倒在地。
在看清段巽長相的時候,它整個狐都是恍惚的,原因無他,只是因為段巽居然生得和少年時期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這一回,他不用小心翼翼地去再三試探确認,只在看到段巽的瞬間,便是可以确定這個世界那個人的另一塊靈魂碎片在哪裏了。
不會在別的地方的,就在段巽身上……
自從那個人出事以後,姜煦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長時間不曾見過會說話,會動的那個人了,看到段巽的那一刻他險些沒哭出來。
本來他還打算救完段巽以後,就再不介入這個人的生命,讓這個人好好生活的。
但這一回,他只怕是無法做到了。
姜煦小心翼翼地用舔的方式試探完了段巽的呼吸,心跳及體溫,确定對方在吃完了他的丹藥後,正在緩緩好轉方才舒下了一口氣。
他看了看段巽,見對方會冷會餓,一溜煙跑了。
段巽茫然無措地看着狐貍遠去的身影,默默閉上了眼睛,以為對方不會回來了。
誰知,過了沒一會兒功夫,那尾巴火紅的白狐貍卻是費力地銜了一床被褥過來,歪歪扭扭笨笨拙拙的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将只覆蓋在了他身上。
“你……你是怕我冷嗎?”段巽萬萬沒有想到,這狐貍竟如此的通人性。
姜煦費力地把被子拖來給段巽蓋上,卻是毀得連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段巽長得這般模樣,他就人形過來,不會狐形過來這樣費力了。
但現在,他既然已經選擇了狐形救他,為了不崩人設也只能先狐貍着……待到以後,再尋機會在段巽面前化出自己的人形了……
棉被覆蓋在身上,有了溫暖,就算身下的地方是土地,失血過多的段巽也是很快沉沉睡了過去。
這是他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他本以為自己會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
但他卻沒有死,他嗅到了一股似蘭非蘭似梅非梅的氣息,就像當年偶然和那人走得很近之時不經意在那人身上嗅到的一般,然後,他被一只雜毛狐貍舔了,救了,狐貍給他拖來了棉被,他沉沉地睡了過去……在睡去的時候,段巽幾乎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場夢,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否則,狐貍怎麽可能會救人呢?身上的味道還和那人的那樣像。
這果然是夢吧。
段巽在一片迷糊當中胡思亂想着,幾乎以為剛剛看到的一切包括那只狐貍都不過是自己瀕死的一場夢境。
“水……水……”他從一片幹渴中醒來,只覺自己的嗓子就像着了火似的,幹得厲害。
段巽竭力睜開眼睛,小聲呢喃着,就當這時他原以為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那只狐貍又出現了,狐貍見他醒了,當即湊上了他幹裂的唇,似是早知他渴了一般,清冽的水順着狐貍的嘴便是流進了段巽嘴裏去。
清冽甘甜的水滋潤了段巽的幹涸,也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真的活過來了,被一只狐貍救了。
——
“不知……劍尊可願做我的道侶?”
“不是的仙尊,我并非貪圖仙尊什麽,我只是……只是單純的歡喜傾慕仙尊而已啊,仙尊可能已經不記得了,九十年前在下界紫藤林,仙尊為取靈芝草曾揮出一劍,救下了我一條性命,我知對仙尊而言可能微不足道,但我……但我一生銘記……”
“我……我當初便是為了再見仙尊一眼,才苦苦修行拜入扶華宗門下的……”
就在姜煦費神費力的用自己弱小的狐貍身軀救着反派的時候,劍尊楚北宸卻已是不知多少次夢見姜煦了。
作為世界的氣運之子,楚北宸并非惡人,更非剛愎自用之輩,他回來後便是細細看過了姜煦曾經送給他的每一件的靈器。
他已是化神之境的修士,先前是沒放在心上才沒看出來,現在把姜煦做得那些灰不溜秋的法器拿出來仔細一看,楚北宸便知這些不起眼的東西不僅是化神之境的法器,且還真都是真金白銀耗費了無數奇珍異材制成的……
這麽多年,他送給姜煦的東西,姜煦一件沒留,全制成法器加倍還給了他。
那妖修說得每一句都是真話,他的确對他真心一片……不是為了貪圖他什麽來的……
只是越是這樣,楚北宸卻越不知如何是好,他修得是無情道,修這一道的人越到後面,越是注定了要冷漠無情,直至斷情棄愛的。
若姜煦真是為了貪圖他些什麽來到他身邊,楚北宸倒是好與他銀貨兩訖,兩不虧欠,可姜煦偏偏是對他真心一片,情根深種……楚北宸實在是不知自己該拿他如何是好了?
他知道自己那日和姜煦分別時,同他說得話重了些,有心想要同他道歉。
只是,他卻怕若真道了歉,又要叫那妖修對他泥足深陷,更是無法自拔……最後落了個傷心下場。
楚北宸躊躇不前。
“滴!恭喜宿主,攻略目标楚北宸好感度 40,目前好感度為45。”
姜煦費力地把反派養得身體康健,能夠到處走動了,此刻正化作一只狐貍窩在反派狐貍享受而又滿足的被他撸着毛,正當這時系統提示音又一次在他腦海裏響了起來。
“卧槽!宿主,你這些天不是都沒見過楚北宸嗎?這樣好感度也能漲?”1314懷疑人生的看着驟然增加的好感度,簡直懷疑這個世界的命運之子不大正常。
姜煦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這你就不懂了……楚北宸雖然冷心冷情拒絕對他動心之人的靠近,但這樣的人往往都是很容易對對自己癡心一片,且自己不讨厭的人産生好感的。”
原身能當楚北宸那樣久的炮友,足見楚北宸是并不讨厭他的,再加上癡心一片。
就算楚北宸想要與他保持距離,好感度也是很容易漲的……姜煦早有拿捏,而現在的事實也證明他賭對了。
“那我們現在?”1314對他有點服了。
雖然現在的好感度仍比初始好感度低,但那可是從5漲上來的……
姜煦從段巽懷裏跳下來:“我該去刷楚北宸了,他那樣薄情的人,我不去找他,他是不可能來找我的……時間長了,就該遺忘了。”
楚北宸的初戀江紀寒就要出現了,他的時間不多,必須在江紀寒出現之前轉正。
到時候渣楚北宸的時候,才有資格站得住腳,去指責那對狗男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