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圖謀

天邊泛起一片魚肚白。

聞姚撐起上半身,低頭看向身邊的人。鐘闌睡得很熟,側臉陷在柔軟的枕頭中,嘴唇微張,有規律地吸氣吐氣。

聞姚回過神,下床穿好衣服。他正欲起身,忽地衣服後擺被人抓住了。

他的脊背驟然繃直,慢慢回頭,在鐘闌的額頭輕吻。

“回來。”鐘闌嘟囔了句,“抱着。”

聞姚失笑,躺到他身邊。鐘闌毫不客氣地抓着他的領子,将自己的臉埋入他胸口。

聞姚看着自己身上那團已經皺得不像樣的衣服,啞然,雙手環住鐘闌的腰窩,幹脆再次躺下了。

過了一會兒,還沒到早朝的時間,寝殿外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幾聲敲門後,李全扯着嗓子:“陛下,燕國那邊有回音了。幾位大人等不及,想在早朝前見您。”

鐘闌在聞姚懷裏嗚咽了兩聲,模糊地說:“進來。”

殿內分為內外兩室,由一件高大精致的屏風相隔。外面擺着桌案,供平日裏書法使用;裏面則是卧房。幾位大臣謹慎地低頭前進,跪在屏風外頭。

鐘闌慵懶惺忪的聲音傳來:“何事?”

“陛下,燕國已答應見面商談的邀請。雲誠公主與燕國使臣已經踏上來京的路,預計五日後滴答。只是這雲誠公主,實在有些古怪。”一人說,“當馬車行駛進入南辛她便要求騎馬前行,怎麽都不肯再待在馬車裏。燕國使團的臉色都青了,可又奈何不了她。”

鐘闌揉着眼睛。這雲誠公主果然與原著裏所說的性子一樣,自由不羁。恐怕這個事件裏最不想讓聯姻成功的人除了聞姚就是她本人了。

“知道了,你們讓人一路上都順着她吧。”

大臣們低頭:“是。”

忽然,鐘闌感覺自己後背抵上一片火熱,某種呼吸萦繞在耳邊。

聞姚咬着他的耳朵,異常輕聲:“你當年也是讓下人這般順着我的嗎?”

鐘闌眼睛忽地瞪大!這人怎麽又多想了?

忽地,環住腰肢的手猛然抽緊!鐘闌吃疼,唔了一聲。

這一聲壓抑低吟透過薄薄的屏風落入大臣的耳朵。

“陛下?”

“朕沒事。”

大臣們相視。陛下這聲音聽着也不像沒事啊。

聞姚的手頑劣且恰到好處,在幾處軟肉上舞蹈,逗得鐘闌忍不住出聲,但又不過火,似乎是故意暴露床上還睡着另一人。

鐘闌努力用單手将聞姚的雙手手腕捏住,在嘗試的過程中,人影翻動。大臣們瞠目結舌,看着屏風。

這,這明顯有兩個人!

“陛下,您,您這兒還有人?”

“非禮勿視,臣等這就下去。”

“請陛下恕罪!”

半透明的屏風讓後面的影像模糊。翻動和折騰停了,只是已經掩蓋不了有兩人的事實。

大臣們忽然想到上次陛下說的“後宮裏那位容易吃醋”,一下明白過來,這就是陛下說的那位。這青天白日,與陛下歡笑怒罵。

何等榮寵!

旋即,他們又疑惑起來。

陛下既然寵愛着貴人,又為何要将人藏着,不給人知道,也不下旨冊立呢?

“怎麽?還不走?等着孤來請你們嗎?”

霎那間,幾位大臣臉色煞白。

這,這不是攝政王的聲音嗎?這聲音怎麽忽然出現了?

他們左右環視,一個古怪而恐怖的念頭在腦海裏劃過,紛紛轉頭看向那屏風,倒吸冷氣。

“臣告退!”

待門合上,殿內重回寂靜。

鐘闌咬着牙惡狠狠地湊到他耳邊:“你是故意想讓人發現的。”

“是的。”聞姚的聲音也一下軟下來,“無人知曉陛下與我的關系。我害怕陛下反悔,只想要點侍妾的名分罷了。陛下怪我?”

鐘闌心裏微動。似乎昨夜聞姚破碎的眼神就在眼前。他嘆氣,撐起上半身,如瀑黑發散落在胸口與枕上。他用手指繞着自己的頭發:“不怪你。”

雲誠公主還有一兩日才到。這些天,大臣們嚴陣以待,排演情況,想着面對各種燕國可能提出的條件該怎麽辦。

與此同時,聞姚帶領成分組開始搶時間。後面幾日,他都沒回來睡,鐘闌派專人去照顧他,但聽說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某個早晨,消息傳來。

雲誠公主入京了。于此同時,聞姚也終于帶着好消息回到皇宮。

鐘闌看着他憔悴卻警惕不安的眼神,心裏嘆了氣。聞姚果然還在防備糾結,所以當雲誠公主前來,他寸步不離鐘闌。

鐘闌接見了燕國使臣。雲誠公主帶着到腳腕的幕籬,不情不願地站在使臣旁。

“你們說,朕需要付的聘禮,需要按照你們列的清單來?”

使臣淺笑:“這是燕國君的意思,還請南辛好好考慮。”

鐘闌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是要考慮。這也在燕國的預料內,使臣們并未多說,被帶下去休息了。

燕國大軍抵在南辛家門口,然後逼迫南辛用聘禮換一個公主,其實是讓他們被迫換一段平安。燕國征伐迅速,軍費驚人,恐怕是國庫見底将南辛當作羊羔了。

只可惜了雲誠公主。鐘闌的視線落在那一道幕籬上,神情悲憫。

待人散去,聞姚問:“陛下打算如何否了這門親事?”

“他既然給了一張單子,那便有了讨價還價的空間。左右都能談判很長時間。只要讓他們邊境出點小意外,在邊境駐軍的代價要高于所謂聘禮,他們拖不起,便會将人喚回去。”

聞姚心領神會。

忽地,外面傳來通報:“陛下,這雲誠公主拒絕住在空宮裏,說這聯姻并未談妥,她還不是陛下的人,而是使臣,需要與使團同住。”

鐘闌似乎能想象到使團難堪又無奈的表情,笑了聲。

“随着她吧。”

聞姚心裏一動,眼睛慢慢瞥向鐘闌。

這幾日,一切計劃都順利進行。每日使團都會與鐘闌扯皮良久、不歡而散。而邊境方面,南辛把控了各路糧草渠道,讓燕國被迫花大價錢繞遠路補給。

燕國不是不清楚南辛的目的,只是消息傳來,雲誠公主不論怎樣提要求,鐘闌都會答應,隐約讓人猜測:公主天仙容貌,許是得了鐘闌的心。

聞姚也重新投身成分組工作,只是與鐘闌共進晚餐時總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我疲乏了,就先回去了。”

吳庸替他打着燈,一路沿宮道而行。

“陛下太溫和了,包容得讓天下人不敢相信,寧願相信他是愛上了公主,也不覺得他是在隐忍圖謀。”

聞姚話裏有話,吳庸沉聲,倒也接上:“陛下一直都是這個脾氣。”

“他為了拖時間能讓人誤會自己于雲誠公主有意。那先前……”聞姚的腳步停了下來。

鐘闌若是要對一個人好,總像是沒有理由的。只是這次聞姚隐約在雲誠公主的事情上發現鐘闌那顆隐藏在平和之下、籌謀嚴密的心思。

“殿下勿擾,您與陛下是長久的情誼,與這次不同。”

聞姚的眼睛半閉。他這些天總努力想讓自己在鐘闌心裏有特殊之處。然而,一閉上眼睛,滿眼都是那年在落辰齋,鐘闌撥開他頭發後莫名其妙表現出的善意。

過分、令人不可思議的善意。

與此時多麽相似。

聞姚每每回想,總是不明白。自己與他并無交集,光是憑容貌,值得鐘闌冒險嗎?

既然他的容忍總是有所求,那他當時求的又是什麽?

鐘闌是一位優秀的演員,讓人沉迷。那現在他對自己還是別有用心、有所圖謀嗎?

圖謀,那從一開始,自己帶給他的價值。

與某人相似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痛苦面具,我好像習慣早上兩千晚上兩千的作息了。

感謝啵啵啵啵啵啵的6瓶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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