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嘴硬心軟

離境崖因崇山峻嶺,地勢險要,且土地貧瘠,靈氣稀薄,高階妖獸遍野橫行,沼澤密林穿行而過,無人敢來,更遑論常住。

這裏的天,夏熱,便是酷暑真熱,冬冷,也是寒意森森。

這樣惡劣之地,又與世隔絕,無論是凡人還是修仙之人都很少會來這裏,故久無人住,也沒人認為這裏有人住得下去。

也就只有我這樣的修仙大能,半魔之身,修有磅礴靈力,還有一乾坤袋的丹藥,吃完了就出去采買藥材,自己煉化,懶得做飯時,便抓吞一顆,就算不吃也無所謂,我辟谷後,就再也不會餓。

這裏林間雖有猛獸,但我設了結界,妖魔鬼怪都進不來,有時我夜裏不睡覺,便一直設着結界玩,或是走出結界,抓個猛獸練練手,日常所做,便一直都是捉妖獸,煉化妖丹,又去煉丹藥,出崖賣藥,再不然,就是孤獨地自說自話。

我還在附近挖了口井,找了塊還算得上是一方沃地的地方,開始種菜栽樹,用靈力培育,偶爾做做飯吃。

整日耕雲種月,雖然過得窮極無聊,但別有趣味,也有利修仙去魔,我也是随随便便過個日子罷了,便自然活得下去。

可師兄不一樣。

沒了靈力金丹,會餓,偶爾看到我提着鮮血淋漓的妖獸回來剖丹,也臉色難言。

自師兄醒來,我便發現他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記得了,講的都是什麽奇怪的話。

師兄什麽都忘了,也傻了。

他竟連衣服都不會穿!

最初他笨拙地胡亂穿着,衣衫不整,後來每次悄悄看着我,學着穿衣,才漸漸摸出規律,穿得得體一些。

我不樂意讓他看,可是不讓他看便又要教他,那還不如讓他看着學。

他想過出去,問過我幾回,我只冷笑着說要他報答救命之恩,不準他走。

我要斷了他出去的念想,便帶他去了撿到他的地方。

我指着那些被他壓得歪歪倒倒的草,“你被人追殺至此,被砍得到處是傷,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了。”

我抱臂冷笑,“如今你半分修為也無,還想着出去,送死吧……”

他神情空白,看着那些被血沾染的草,漸漸蹙起眉頭。

我還擔心他會忽然想起什麽,他卻說:“我也不是很想活……”

“什麽?”

他沒理我,反而擡頭看了看天,我也跟着他往上看。

碧藍如洗,萬裏無雲,看什麽……

我又轉下視線看他,卻發現他不知何時早就低頭看向我,我看着他沉靜銳利的目光,不由得退後一步。

最後他轉身回去,說:“那我留下來吧。”

我冷哼一聲,內心卻是松了口氣。

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提過出去的事。

那幾日他心情有些糟糕,吃過飯後話都不與我說,直接坐在外面,像是在思考,過了會又躺在地上看星星。

更深露重,我衣角沾着水露,我遠遠看着躺在草地裏的他,內心毫無波瀾。

真是個傻子。

這個傻子師兄後來和我一起生活,我當然不願意他與我一同睡床,他便打地鋪。沒有茅房,他便挖了個洞,撿了幾塊石頭搭着做了簡陋的茅房,小屋有些破,他便随我出去時撿些枯枝樹木來搭着。

我與他仿佛都有默契,各過各的,只是他做飯時,會做上我的一份。

幹活麻利,做飯倒也不錯。

我很滿意,可我脾氣實在算不上好,他是我以前最恨的人,可事情一旦開了個頭,便難以回轉。

我救了他,他活着站在我身邊,又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我怎能對他下手呢。

我總是挑刺,也總是嘲諷,有時又對他愛搭不理的,甚至脾氣暴躁古怪,經常發火,有時他沒擺好碗,沒洗好東西,或是睡覺動了一下,我就會冷聲諷刺,語氣怨怼。

我總在一些小事上發威,但我知道,我只是在消自己的脾氣,若是真的煩他,我早就殺了他了。

可惜,我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時機。

現在看着他的臉,我怎能下得去手。

他最開始看我這樣對他,有些不耐煩,還會頂嘴,他話語奇怪,語氣也不重,我不知道那是何意,可我總覺得他在罵我,我莫名委屈,還真是說不過他,我總會想起以前他對我的訓誡教導,就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于是我只能黑着臉不理會,又使用術法捉弄過他幾回,淋水澆他,放丹火作勢燒他,将他趕出結界吓吓他。

可有一次是真出了事,他固執走遠,被妖獸所咬,我沒看到他人影就慌了,連忙去找他。我趕到時,他正拿着一杆尖利樹枝與妖獸搏鬥。

斑斑血跡,他渾身是傷,引來許多嗜血妖獸。

我随手一揮,那群妖獸便就跑了。

他看起來吓壞了,但也只是臉色蒼白,臉沉着不說話。

“知錯了嗎?”我站在他面前,問他。

“呵……”他看着我,笑了一聲,說,“你挺心軟的。”

我聽到這話氣壞了,恨不得直接讓他死了算了。

可我哪能真讓他死呢?

他說得對,我太心軟。

最後我還是委委屈屈将他帶回到小屋裏,只是不給他治傷,讓他疼上幾天幾夜,他負傷做飯洗衣,熬過好幾天後,我才假裝不經意掉幾顆丹藥在他面前。

我覺得是我贏了,可看他那般不在意的樣子,我還是很生氣,卻又不知道氣什麽。

我話少了,除了給他說我要吃什麽,便再也不與他有交流。

我不與他說話,這樣反而能對付得了他,也像是戳中他軟肋,或許是他太寂寞,總想開口,或許也是太好奇,總想問我。

他的話倒是多了。

他看得出來我有時是在為難他,就再也不怕,也不生氣,只是望向我的眼神裏總有些探究。

他一定是怕了我,我臉上的疤如此吓人……

後來他氣性逐漸變得溫和,眼裏漸漸有了其他還算像人的情緒。他再也不與我吵起來,多數都馬上認錯,就算沒錯,是我無理取鬧,他也馬上應下。

他嘴上說着抱歉,眼裏卻有些笑意,像是在逗弄我。

我看着在我面前認錯的師兄,心裏有些奇怪。

到底哪裏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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