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必須先回筒子樓。”
夏川臉色嚴肅。“我們得去見一個人。讓白夜帶着蟲晶到筒子樓。”
突然被加速的時間, 被吸幹的人皮與鬼術，一切都太不對勁了。他才想着, 手腕上的終端就傳來三下短促的震動，這是他與對方約定的緊急暗號。
【玄：發現獸王，情況突變。碰面談。】
玄暨那邊發現了什麽？
“走！”
夏川一回筒子樓，就直接進了地下軍事基地。
軍事基地裏一片死寂，毫無人聲，玄暨那邊不知道遇上了什麽事耽擱了，又發來消息要夏川等他片刻。
萬籁俱寂中，夏川走進了儲藏室。
一進儲藏室，無數個淩羽的雕像躍入他眼底。
喜悅的, 嚣張的, 生氣的，呆滞的，千姿百态不同面貌的雌蟲雕像靜靜伫立, 這些雕像陪伴他度過了人生中最孤單痛苦的五年, 夏川一個走過一個, 像穿梭在時光回廊裏一樣, 眼帶懷念地摸了摸它們。
這裏還有他隐藏的小心思，淩羽的臉皮就比他厚上那麽零點零一厘米，自尊心比他厚上一百米，有些動作是打死做不來的, 夏川偷偷做了讨親親讨抱抱還有被調戲得羞澀打滾的系列, 有段時間每天大半夜摸下來喜孜孜地逗弄調戲雕像，自己導演一出雌蟲追夫大戲，玩得樂不可支。
現在想來，沉澱在記憶裏的不全然是痛苦, 還有一絲酸澀的甘甜。
謝謝你們。
不過。
不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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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戀地看了它們最後一眼，眼瞳中燦金光芒一閃，所有雕像瞬間被一團精神力金光裹住。
夏川閉上眼。
轟！
所有雕像在他阖上眼的瞬間往外爆破炸裂開來，燦金色的火焰下化為虀粉，眨眼置物間裏空空蕩蕩，一點灰渣都沒有留下。
淩羽默默站在夏川身後，在雕像灰飛湮滅的那一剎，淡淡地笑了。
“以後我陪着你，”他探手，從身後環住夏川，“三百六十五天，日日月月年年。”
夏川側過頭，與淩羽脖頸相貼。“好。”
良久，夏川睜開了眼。
“還漏了一個。還以為我把它扔回地下基地了，”夏川搖頭。“事情多記岔了。”
“嗯？”淩羽貼着他，脈脈情意在空氣中流轉，難得的溫情時刻，他不想動。“一個而已，不要緊。”
“我想把它們都銷毀。”夏川說。
最後一個雕像在夏川房間。
當夏川進入房裏的時候，呼吸陡地一滞。
只見房間裏，一只小幼崽蜷縮在雕像的肚子上呼呼大睡。
他彷佛很沒有安全感，因分化期燒得粉撲撲的臉蛋不斷蹭着雕像。
夏川與淩羽不在，小板栗自己溜下去把雕像又拖了上來。
淩羽愣愣地看着孩子與雕像，心很快被擰成了一片，他搶上前把小板栗抱了起來。
“嗯......”小板栗被驚醒了，他警戒地弓起小身子，熟悉親切的氣息讓他放松下來。“大板栗？”他伸手巴住淩羽後頸，縮進淩羽懷裏。“大板栗......”淩羽身上微涼的體溫與親昵的氣息讓燒得熱燙的小板栗很舒服，不自覺地蹭了又蹭。
放平在床榻上的雕像，雙手覆蓋在小腹上，微低着頭，無比溫柔與期待地凝視着扁平的腹部，像看見了全世界最美好的寶貝。
淩羽記得這個畫面。
那是他們結婚快五年，知道終于有了孩子的時候。
夏川就在他身前，把臉貼上了他覆蓋在小腹上的手，孩子氣地說要跟蛋打招呼。
他看着喜不自勝的雄主，幻想着他們的小蟲崽的模樣，一定是一個聰明又堅強的孩子，他會像自己一樣，有着面對艱難險阻無所畏懼的勇氣，也會有雄主的溫柔與善良，不吝惜朝需要的人伸出手，他不一定很強大，但他們一定會把他養育成很好的人。想着想着便也跟着滿目溫柔地凝視腹部，覺得人生再美好不過。
沒想到夏川也記得這個片刻。
淩羽抱着小板栗彎身，伸手輕輕覆上雕像的手，另一邊，夏川的手也蓋了上來。
他的眼瞳化成了金色。
“夏夏！”
突然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喊住他。
小板栗着急了，他撲騰掙紮地從淩羽懷中下來跳到了雕像懷裏。“是小板栗噠！”意識朦胧間，他感受到了一股毀滅的意志，像是有人要毀掉他的珍寶，一個激淩清醒了過來，正好看見夏川按上雕像小腹的手。
“小板栗噠！”
這是他的，夏夏也不能搶走！
淩羽把小板栗抱了回來，釋放精神力安撫不斷撲騰的幼崽，“以後我抱着你睡。”不要再抱着雕像了。
一股讓人心安的敦厚親昵氣息陡地環抱住小板栗，他揚起腦袋，對上一雙溫柔慈藹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凝視着他，就像凝視着失而複得的稀罕珍寶，像他幻想中的雌父雄父一樣溫暖。
小板栗扁扁嘴，突然掉下了豆大的淚。“大板栗。”
如果......如果夏夏跟大板栗是他雌父雄父就好了。
“叫PAPA。”
“PAPA？”濕漉漉的眼睛疑惑地張大了。
“嗯。”淩羽用拇指腹輕輕揩去他的眼淚。“我是你雌父。”
“PAPA！”
小幼崽抱緊淩羽，嗚嗚噎噎哭得好不傷心。小板栗有PAPA了！“PAPA！”
他在淩羽懷裏哭了好一會兒，忽然停了下來，擡頭看了眼夏川，害羞地抓着淩羽的肩膀，露出半個腦袋緊張又期待地偷偷看夏川。“夏夏......”
一只大手伸過來揉了揉他的腦袋。
奇跡發生了。
他聽見他最喜歡的夏夏用溫柔的聲音說：“我是你的雄父。”
“對不起。”
夏川哽噎，“PAPA這麽久才找到你。”
他擁住淩羽與小板栗父子倆。
“PAPA！PAPA！”小板栗一雙眼睛腫得核桃般大，又哭又笑高興壞了，他有自己的雄父雌父了！他不是沒人要的崽了，“PAPA！”
“嗯，嗯。”淩羽一遍一遍回應他。“以後PAPA都抱着你睡。”
“PAPA！”
半晌。
“板栗，”夏川發出小小的委屈聲：“那我呢？”
“你抱另一個睡。”
夏川房門口，一個人影靜靜地看着他們。
感覺差不多了，人影伸手敲了敲門板。
有人！
淩羽猛地轉過頭——
“雌父？”夏川說帶他見一個人時他已經有些預感了，看見雌父還是震驚了一下，失蹤的雌父與第五軍團，竟真的在垃圾星上！
一向冷肅臉的中年男子看見他，眉眼瞬間柔和了。
“基地沒看見你們，我就找上來了。”
夏川已經事先跟他打過招呼，此時看見淩羽一起，他倒是不怎麽驚訝，目光更多落在他們抱着的小幼崽身上。
“跟你小時候一個模樣。”
“！”他小時候就無敵好看了，小小的雄主都看呆了還撞上灑水器！
“分化期以前，你差不多就是這個模樣。”玄暨一笑，随即收斂了神色，嘆息道：“到基地吧，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
說着他舉起手，露出手腕上一道青黑色的大口子。“我剛才過來的路□□區那邊遇上你們說的人皮了，正在主街上攻擊人，一爪穿腹擊殺了好幾名無辜路人。為了抓住那具人皮才耽擱了一下。”
夏川與淩羽同時瞳孔一縮。
玄暨是當下蟲族的颠峰最強者！居然被抓傷了這麽大一個口子。
“是人皮把您傷成這樣的？”夏川一驚，“我們遇上的人皮攻擊力不高......它進化了？”
玄暨點頭，臉色凝重。“它們的攻擊力在B級到A級之間。”夏川他們遇上的，頂多C級，“不過我被抓傷，是沒有預料到死後突變，當時我正接過一具被人皮擊殺的路人，正想檢查心口處有沒有你說的晶石，它突然屍變暴起，一時不查被抓傷了手腕。”說着他緊鎖眉頭，“這抓傷無法自然痊愈，只有在領域裏才會好轉。”
淩羽說：“領域裏，星海的浩然正氣能克制人皮的陰氣。”
夏川問：“一開始攻擊的那具人皮，是昨夜被抓進奎家的雄蟲嗎？”人皮攻擊力進化，會自主感染另一個，與早上的嚴重程度已經不同了。
玄暨的回答讓兩人一片冰涼。“不是，是雌蟲。不确定它是不是原始攻擊的人皮，它也可能是遭受攻擊後才感染異變的，那一片範圍我開啓了領域，清掃了四只人皮。”
垃圾星上，幾乎都是A級以下的蟲子，沒有領域之力，尋常的武力根本奈何不了人皮的攻擊！
而眼下他們甚至連源頭都沒有找到。
一只看不見的無形鬼手瞬間抓住了所有人心髒，房間裏的氣氛一時沉重了下來。
“時間流速被加快跟人皮事件有關？”玄暨問。
這一世，他以為終于都能有所好轉了，這幾年他游走于主星與邊緣星系間，為了迎擊明天的最終戰，第五軍團已經布置好了一切後手，就等着時間重疊了，沒想到在最後關頭鬧出了變數。
“我直覺......有很深的關連。”夏川隐隐有一種預感：“我感覺對方......急不可耐迫切想讓時間重疊。”
“異世的獸魂。”
玄暨将第一軍團禁閉室裏獸王殺了奎九與小雄蟲的情況以及他與預言者的對話一字不漏說了。
“獸王也有兩世的記憶？”夏川心底一突，自從人皮出現後，一切脫離正軌的不安感再度加深了。獸族現在知道了蟲族時光回溯的事，知道蟲族針對性地布置了，明天會不會按照上一世繼續進攻就難說了。“那家夥肯定知道一些什麽——”他猛地看向淩羽。“你記得他消失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嗎？”
淩羽恍然。
【吾提醒你一聲......真正要謀害你的獸族，就在你身邊。】
“第一軍團的禁閉室就像獸族的後花園，獸王暢行無阻。”玄暨掃視淩羽。“白夜是我抹去記憶的，軍團內部誰都不可信。那只僞裝成雌蟲的獸族預言者表明，獸族已經掌握了能僞裝成尋常蟲族不暴露的方法。每一個蟲族，都有可能是獸族僞裝的。甚至一開始帶着人皮來找你們的兩只雄蟲......”
誰都有可能被僞裝。
夏川立即外放領域，覆蓋住整座筒子樓，随後搖了搖頭。“暫時沒事。”
淩羽緊急聯系了厲眠。“厲眠，把早上兩只雄蟲單獨隔離開來，派人盯着他們的行動。”
而後又緊急叫來了白夜。
白夜已經把蟲晶送來了筒子樓，淩羽一呼叫，他很快地便來了夏川房間。
玄暨隐去身形。
“元帥，”白夜吊兒郎當的臉出現在夏川面前。“蟲晶在這。”
他小心地捧着一個錦盒給淩羽。
『板栗，跟他借稻草人，我有用處。』
“辛苦了。”淩羽接過，朝白夜伸出了手勾了勾，霸道地用祈使句道：“一個稻草人拿來。”
“噢不不不，元帥，”白夜連忙道：“稻草人這麽陰毒危險的東西，我怎麽會随身帶呢，”他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我發誓我一定沒有意圖不詭用它來詛咒厲眠與您——”
“拿來。”喀啦喀啦。淩羽掄拳，手指關節喀喀作響。
白夜一慫，蔫蔫地從懷裏摸出了一個溫熱的稻草人。
淩羽接過要給夏川，白夜忽然跳了起來，急沖沖地要搶回來——
咻。
争搶中，稻草小人背後粘的紙條飄了出來。厲小眠。
夏川：“......”
淩羽：“......”
“不不不這是個誤會，”白夜一串冷汗冒了出來。“厲眠朝我讨一個稻草人，我貼這個紙條就是提醒自己這是要給他的，不能用掉。”
淩羽：“他要稻草人詛咒誰？”
那還有誰，當然是他陰晴不定說風是雨折騰他一下要搞自拍一下要買生肉一下要劈床板的瘋子上司啊。白夜說：“他自己。”
“哦。”淩羽點頭。
拿到稻草人與蟲晶，淩羽就立刻支使走了白夜。
“板栗，給你表演一下。獸族的......預言術。”
夏川拿出稻草人，按到蟲晶上頭。“這種預言術很陰邪，小預言需要S級以上的強者獻祭，我們用稻草人代替蟲晶的身體，捏造一個S級強者的替身施術。”
淩羽知道他雄主無聊一向喜歡研究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蟲族古語，沒想到連獸族的預言術他都懂一二？
夏川将稻草人擺成虔誠下跪的姿勢，伸手虛空一抓，化出一把精神力小刀，戳穿了稻草人腹部。“嘛牟嘛牟哄！嘛牟嘛牟哄！嘛牟嘛牟哄！”
“嘛牟嘛牟......哄？”這是獸族預言術的咒語？
夏川一本正經點頭，眼睛一片晶亮。“很可愛的咒語吧。”
他為了緩解氣氛胡謅的，根本就不用念咒。
轟！
稻草人忽然自燃了起來。
“時間被加快流速的最終意圖是什麽？”
在稻草人自燃開始到燃燒殆盡的瞬間，夏川語速極快地問出了目的。他雖然想問得更清楚，幕後黑手在哪裏，動機、意圖等，但越清楚、問的範圍越大越廣，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越大，預言術不是一個等價交易，一個不好，他跟淩羽、玄暨可能都被收取成為“代價”。
轟！
又是一陣爆鳴聲，稻草人下方的蟲晶毫無預警爆炸，夏川早有準備地開起了防護！
爆炸完後，一團光影冒了出來，光影中央，浮現了大大的兩個血色的字——
口口。
“口口？”獸語？淩羽偏頭看向夏川。
玄暨開口道：“奪舍。”
奪舍？！夏川的臉色一片冰寒。
加速時間想奪舍，奪誰的舍？
突然，他心髒處一陣銳利的刺痛，像遭受電擊一般驟縮麻痹。“寶寶？”
時空裂縫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百米沖刺來啦！我們的五十章選手，它比上一章成功增肥了兩倍!!!(bushi)感謝在2021-08-16 05:49:06~2021-08-17 20:44: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無中生有 2瓶；寧汐尋、流沙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