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黎樊望天。
顧愉順着那一對澄澈的貓眼，往窗外看去，蔚藍一片，仙雲缭繞。
她轉頭揉了揉貓耳朵，語氣十分縱容：“想要這雲？摘給你便是了。”
“雲？我才不要這些。”黎樊厭棄地把變成這副醜樣子以來特意化成的唯一的尾巴從顧愉的胳膊上松開了。
顧愉當她是貓，也沒錯，她本就是貓妖，和這些壽命短暫、生命力卻蓬勃旺盛的人類不同。即使顧愉修了仙，有了相對而言較長的生命。
可她到底與普通的貓不一樣，她是貓，也是妖；與人類，自然也是不同的。
黎樊突然感覺心頭一陣緊縮。她曾想在減肥成功後，和兩腳獸來一場曠世絕戀，卻也只是想想。人妖殊途，能否走到一起還有疑問，畢竟她從未嘗試過。
如果是顧愉……
貓的雙眸中，瞳孔細成一道豎直的線。她望向顧愉，像要透過這個人的皮囊骨血，看到最深最深的東西。但她與顧愉對視了一會兒，卻先敗下陣來。
像兩汪澄澈的活泉水。
她幾乎要淹死在顧愉溫柔的凝視中了。
她是貓，她讨厭沾水，不喜歡游泳呀。
黎樊悶悶道：“我只希望自己能成為女主、也就是成為你最愛的貓。”
這是系統強加給她的任務，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卻變成了她本人……本貓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執念，就連勤奮修煉、争取渡劫長第九條尾巴、達成減肥夢想對她而言都沒有太多的吸引力了。
聽黎樊這麽一說，顧愉先是愣了愣，語氣溫和地反駁道：“這是天道要你達成的，可不是你自己的願望。你再想一個吧。”
“我不。”黎樊難得地叛逆了，弱着聲音、梗着嗓子反抗道，“這就是我的願望，我只要這個。”
“好吧，看你如此執着。”顧愉雙手穿過黎樊的咯吱窩，把貓舉過頭頂，好一陣端詳。
“怎麽樣？”黎樊在空中蹬了蹬腳，又夾緊了自己的尾巴。
顧愉皺起眉頭，一臉為難地答道：“有點難辦啊，肥，還沒有毛，昧着良心沒辦法誇獎可愛，更談不上最喜歡了，實在要說的話，那七只有毛的貓……手感會比較好。”
她心裏卻不是這麽想的。
小傻子很可愛，醜萌醜萌的。但這麽快就告訴她，自己很喜歡她，黎樊肯定要得意了，而天道，也就是黎樊口中的“系統”說不定會提前判定黎樊的任務完成，把她送去下一個世界。
黎樊與她約定，要幫她徹底扳倒商子規，顧愉發自內心不願意黎樊幫到一半就走了，如果讓黎樊能看着商子規整個垮掉，自己的心裏會更開心。
但就在顧愉發出“你不可愛”的聲音後，她看着原本昂着頭注視她的貓在她手中瘋狂掙紮，活像自己虐待了她似的。顧愉連忙把貓放在自己腿上，問道：“黎樊，你想家嗎？”
只要黎樊說一句“想家，想回去”，顧愉便立即對她說喜歡，好讓黎樊快點進入下一個世界去完成使命。即使這樣，顧愉會感到惆悵，但只要黎樊開心，她覺得沒什麽不好，只可惜二人相處時間短了些。
黎樊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顧愉的問題，卻不想回答。好哇，先是說她沒有毛不好看，說她不可愛，又問她想不想家，是想提前醜拒她，把她一波送走？
顧愉，想不到你是這樣的女主！
但想想也是，這副樣子不是她真正的原身，橘肥圓才是宇宙的大奧義，斯芬克斯肥豬貓不能得到女主的青睐，怎麽想都是系統的錯！
黎樊磨着牙，瘋狂甩鍋給系統，把憤慨都表現在了臉上。顧愉困惑地看着她，問道：“其實，你不是特別想回去？”
“哈！”黎樊從顧愉的腿上站起，背弓了起來。喵臉露出兇狠的表情，龇出四顆小尖牙，對顧愉哈了一口氣，然後黎樊就跳下顧愉的膝蓋跑了。
溜了溜了，不要跟你好了哼唧！
她化成少女模樣，推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顧愉急忙推着輪椅來到房門口，對着黎樊的背影問道：“你去哪兒？別走遠了。”盡管商子規還被人監視着，但她怕黎樊會有危險，畢竟她大多數時候看起來都還是蠢蠢的。
黎樊不情不願地回頭，憋出一個特別假的笑臉：“不會走遠，去找賴姑娘玩兒，一會兒就回來。”
去小七那裏？她們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賴婉茗走的時候，黎樊不還是一臉嫌棄地吃着醋嗎？
顧愉想了一輪，沒想出個所以然。
沒等多久，黎樊回來了，鬼鬼祟祟的，手裏捧了一堆毛茸茸的東西。
顧愉探頭要去看，黎樊側過身，把東西護在懷裏，小聲嚷嚷道：“你害我生氣了，這些不能給你看的！”
“什麽東西我不能看？”
黎樊吭哧了兩聲，不情不願地大聲說道：“讓你能夠愛上我的東西！”
顧愉愈發好奇了。
“已經過了半個月，禁足已經解除，你要同我和小七出去采藥嗎？”顧愉問道。
“不。”黎樊拒絕得很幹脆。
顧愉設下屏障，約了賴婉茗去後山。但她旁敲側擊，賴婉茗的口風卻很緊，問不出那日黎樊去她那兒做什麽。
回來之後，顧愉意外地發現房裏多了一只像小獅子一般的生物。毛乎乎的爆炸式頭套幾乎罩住了整個貓臉，長而蓬松的背毛一看就是精心打理過的，四只腳像被包住了一層。
只有那雙橙黃色大眼，依舊忽閃忽閃的，讓人熟悉的很。
是換了個造型的黎樊。
“你怎麽長毛了？”顧愉走下輪椅，順着黎樊長長的背毛一摸，手感也變了，有些微妙。
黎樊哼哼：“從你喜歡的那六只貓身上薅下來的毛，你覺得如何？”
原來，黎樊聽到自己還是比不上那六只猥瑣大公貓的手感之後，心靈受到重創。
嚴重的暴擊！
所以她問賴婉茗借了棒針，薅了暫時養在賴婉茗那裏的六只貓的貓毛，一連幾天閉門不出，只為編織好一件花裏胡哨的貓毛雜燴小毛衣，套在自己身上。
黎樊一整天都在顧愉面前晃來晃去，當然是以穿“貓”衣的貓的形态。可是貓身穿衣服很別扭也很難受，她總覺得身上紮，忍不住突然翻倒，用地板、桌角、顧愉的腿蹭一蹭發癢的身子，十分不爽利。
在重複了七八回翻倒之後，顧愉忍不住上前，拎着黎樊的後頸肉，把她身上的外來貓毛脫了下來。
然後她抱着貓，揉搓着貓被毛蹭得泛紅的皮膚，一邊說道：“早就看習慣沒有毛的模樣了，還是脫下來好。”
黎樊聽出了顧愉語氣裏的調笑，不知怎麽的氣就消了。她在顧愉的懷抱裏翻滾了兩下，軟軟地開了口：“你是不是早就不覺得我醜了？”
“只有初見你時，把你認作了豬。”顧愉說出了這個小秘密。
豬？？？女主你是對貓的可愛和肥美抱有什麽毀滅性的誤解嗎？？？
黎樊亮出了她尖銳的爪爪，隔空虛撓，想用意念撓亂顧愉一絲不亂的發型。
“後來只覺得你可愛，你的笑容和胡鬧，你身上的肉肉，手上的小窩窩，怎麽看都不夠。”顧愉用手掌抵上貓爪子，五指慢慢包住，對着黎樊笑了，“這種感情與和小七她們的同門情誼不同，起先我有些困擾，而現在。”
顧愉沒有說完。
薅別的貓的毛，來給自己做衣服，真虧小傻子想得出來，理由竟然是為了讓她覺得她美一點、再多喜歡她一點，不輸給那六只。
傻得可愛，卻也讓人……很心動吶。
黎樊說想讓她喜歡她，并非任務一般的喜歡，就只是喜歡。
單純而美好。
聽到這段話後的一瞬間，黎樊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不是系統的鍋，不是想刷女主的好感度。她是真的喜歡顧愉，認同她的行為，想與她一起去經歷。
什麽人妖殊途啊，她不管了！回不去就回不去吧，她要在這裏陪顧愉，打倒商子規，一起修煉，一起下山游歷，一起做許許多多的事。
黎樊搖身一變，是她自己最滿意的少女模樣，臉盤如鵝蛋，體态豐腴，只是未着衣衫。
她抱住了顧愉，仰起頭看她。
黎樊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五官，變成想要的樣子，幻化出來的身材卻是硬傷。她們橘貓一族多數以肥美為傲，九命貓更是胖中之胖，要通過吸大量天地之靈氣來維持武力值，因而體态豐滿。
不滿意身材的她發誓當長出九條尾巴的時候許願控制自己的體型。變成體型纖細的美少女，和溫柔多情身材好的人類來一場曠世絕戀是她最憧憬的願望。她才不要許願什麽長生不老，當萬年肥橘有什麽好驕傲的？
但顧愉并不嫌棄她的體态，還說這樣的感情是不同的。
顧愉回應她了。
顧愉是最好的！
黎樊的眼裏像有小星星。她想抱顧愉，便抱了。都這麽熟了，外面還有那些同門人，顧愉總不能狠心把她扔出去。
但顧愉看着這副嬌軟的身體，卻是微微地笑了起來。如果說上一次黎樊是想假模樣地與她示好，被她嫌棄了，那麽這一次……她可是很願意，入了她這甕的。
她們靜靜地看了對方好一會兒，久到額頭相抵，嘴唇快要碰到了一起。
顧愉感受着黎樊的鼻息打在自己唇畔，黎樊也聞着顧愉周身清甜的香氣。她們是不同的，卻又是相似的。同為女子，自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一場怎樣的意亂情迷。
作者有話要說： 四舍五入等于已經來了個全套？
嘴上說着不可愛，心裏卻愛得不要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