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皇後自知說錯了話,只是低頭剝核桃,不再言語。
舜元卻好似陷入到某種思緒之中,失神了許久,才聲音輕微道:“與你不一樣,因為我是真的愛着他。”
他手心裏握着那串挂在腰上啞鈴铛,只是不知道這份心意宛宛是否能明白,他要是傻起來,那可是足夠傻的……
春雨在原先是在皇後居住的宮殿之外候着的,只是皇後宮內的太監宮女們多事又将春雨從殿外一直趕到了花園。春雨本就不是什麽善茬,一來二去竟然跟一個小宮女吵起來了,那小宮女哪裏有春雨的伶牙俐齒,罵不過,便捂着臉說要到張總管那裏告狀,只聽得春雨在其身後狠狠叫道:“盡管告,老娘讓你告到了,算我輸!”
這時丁太監剛剛送宛宛從殿內出來,聽到外面有人喧嚣,剛要呵斥,這定睛一看,見是春雨便不再言語。打狗也要看主人,如果宛宛告到皇帝那裏……自己又能比李妃好到哪裏去。于是便對宛宛拱一拱手:“宛主子,就送您到這兒,老奴一會兒還要去陛下面前當差,您也別耽擱了,盡早回吧。”
宛宛依舊是一臉的油鹽不進,只是淡漠的點點頭,便就要走了。這麽些天,丁太監已經逐漸習慣了宛宛對人的态度,除了春雨和舜元之外,他看誰都跟看不見一樣。
春雨見宛宛已經從內殿出來了,便迎了上去,微微朝着丁太監福了福身子,便拉起宛宛的手,一路往回走,走了一段,見四周無人,又細細看了宛宛的表情才道:“什麽事?宣的那麽急。”
宛宛臉色已經不如來時那樣急切,微微松了口氣,又想起剛剛舜元回護的态度,便微笑道:“小事。”
“嗤……”春雨微微哼了一聲:“我還以為山陵崩了呢,要知道人可容易死了,吃飯噎着、喝水嗆着、走路磕着、睡覺魇着、做夢吓着,說死就死了……我還在外面算了算,想着他還能活個十來年,便就……”
春雨說着說着,見宛宛臉色愈加不好看,便急忙修正道:“我算人命數不準的……師尊不要往心裏去。”
宛宛沉默了一會兒:“其實,來的時候我也算了……沒有十來年,只有十年了。”
春雨瞧了宛宛一眼,見宛宛滿臉憂色,便道:“十年就十年,人都活不長的,就算他長壽,能活到七八十歲又能如何,跟咱們比,他們生命不過短短一瞬,這麽看來十年還是一百年也沒差了……”
宛宛便不說話了,找了一塊青石,坐了下來,只見得滿園都是初夏的景色,池子裏的芙蕖已經開始打苞了,幾條小金魚浮上水面吐着泡泡,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春雨這才繼續說道:“我看呀,師尊再享個十年清福,就最好去不周山證仙家果位好了,既在人間游歷過,又算是一心求道,不貪戀凡塵,多好。”
宛宛只是看了一眼春雨,便笑道:“你說的真容易……”
“不然還能怎樣,要去陰司搶人嗎?您這打得過陰司那幫子人嗎?這不讓人入輪回,您還不得遭天譴啊,一陣天雷劈下來,都要灰飛煙滅了。”
“我啊……其實想過了。”宛宛折了一條柳枝,伏在欄杆上,用柳枝逗着池子裏的金魚:“大不了,眼見他快要死了,便把內丹吐出來喂給他,這樣他便能長生不死了……我呀,就回洞裏,練上兩千年再出來找他,那個時候,我便能和他永生永世在一起了。”
春雨聽到“把內丹吐出來”時便不自禁的渾身一顫,擡眼去看宛宛,只見到宛宛眉目之間非但不覺畏懼,反而欣喜無限,在說道“永生永世”時,竟得意的露出了尾巴。春雨見他那番語氣,只覺得周身生寒,諷刺道:“那皇帝的長生不老藥來的還真是容易……”
兩千年,說的容易,人心易變,只怕他那時候重得人身時,那皇帝早不知道變心幾百回了……
然而,春雨并不是愛駁人話頭,拂人面子的性子,更何況,這才半年不到,他便能下如此決心,那真在這宮裏待上十年,只怕到時候真要遭雷劈,他也能心甘情願受着了,她一個小狐貍幾句話,他必定只會認為是她不懂事罷了,那她又多什麽嘴,讨什麽嫌呢?
宛宛逗了一會兒魚,剛剛的話便不再放在心上,抻了抻懶腰,将柳枝丢在池子裏,便對春雨說:“咱們走吧……”
春雨從石頭上起身,剛拍了拍裙子,便要走時,見宛宛正指着遠處一處地方,遠遠看過去,只見那裏有一塊巨石立着,表面镂空刻着數個佛窟。春雨擡眼望了一眼便沒趣道:“只是皇家的靈骨塔,裏面沒有帝後遺骨的,正主都在帝陵呢,這靈骨塔裏面只供着一些帝後畫像罷了。”
宛宛卻來了十分興趣:“那這麽說,舜元的母親父親的畫像也供在那裏了?”說完便要朝那靈骨塔的方向去。
春雨過來拉他,笑道:“你以為咱們兩個這樣能進去?就是皇後都不是想進就進的……還得挑個黃道吉日,才能進去。”
宛宛笑着,不去理春雨,在剛剛那一方青石上坐下,春雨這才反應過來,狠狠推了一下宛宛,便見得宛宛毫無反應,氣恨道:“這老狐貍……真是的,一點都不省心!”只得速速在青石旁坐下,念了數遍出體的咒子,才脫了這肉身。
等春雨追上宛宛時,宛宛已經在塔內等的不耐煩了,見她才來便嫌棄道:“你這修為這麽差……真是難為你了。”
春雨氣結:“還不是你要進來!我維持人身已經不容易了,誰都跟你一樣,老的沒臉沒皮。”
宛宛微笑:“先別罵人,我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進來。”
春雨虎着臉反問道:“老狐貍,你倒是說說看,本姑娘為什麽不願意進來。”
宛宛往前走了兩步,指着一幅畫像道:“你瞧,這幅畫上的人跟你一模一樣,你必定是照着她化的人形,我可說錯啦?”
春雨走近兩步,仔仔細細的湊着燭光,看着那畫像,很久才黯然道:“不是我照着畫變的,是畫照着我畫的。”
宛宛一時沒反應過來,又伸手戳了戳畫像:“這是衣服和頭飾……這是皇後……” 只見畫像旁一行小字寫着“雕冰剪玉春不容,二十五樹高籠松。”
春雨自顧自的道:“是皇後,不是皇後死後還進不來這兒呢。”
宛宛這才注意到春雨臉上表情的變化,安慰道:“這麽說,你還真是這位貞憲皇後了?”宛宛又順着這畫像朝左邊看去,畫像上畫着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尚且還算英俊,但氣度非凡,眉眼處與舜元頗為近似,見春雨不理他,便激将道:“你一只五百年的小狐貍就敢來人間玩,可以呀。”
春雨作勢踢了他一腳,緩緩道:“一百年前我還沒五百歲呢,只是算了算,快要到了渡劫的時候了,我可怕挨不過雷劈了,只想着如何能夠躲過這一劫,所以就幹脆下山來,正好看見皇宮裏征一般民女去做宮女,我便想着去皇宮裏躲一躲,後來來了宮裏,我就在針線局做事,每天就是縫縫補補,要不就是繡花,漿衣服。然後有一天,我遇到了那個狗皇帝,再後來,我就成了一個小小的連位分都沒有的宮妃,那個時候,我可真喜歡他啊,于是就想,他怎麽不來看我,他什麽時候來看我……後來漸漸的,我得到的寵愛越來越多,但是我也越來越妒忌他身邊的女人,我妒忌貴妃,只要生病,他就在她床邊守着,更嫉妒皇後,哪怕他不喜歡她,最終跟他一起配享太廟的還是她……
于是,我就略施小計,弄死了那個貴妃,嫁禍給了皇後。我一直以為昭華不知道,除掉了這兩個女人,宮裏就屬我有資格做皇後了,我也做了皇後。那個時候可真開心啊,進宮以後的十幾年都沒有那麽開心過。可是,我發現我做了皇後,昭華反而在疏遠我,他又去寵幸更年輕,更溫柔的宮妃,而我跟當年的皇後一樣,成了後宮的擺設。後來我才想明白,做皇帝的必然希望天底下所有的權利都握在自己手裏,我以為只要與他唱反調,他便會來關心我,可誰知道,就是我一心一意喜歡着的人栽贓我和一個我見都沒見過的太監通奸……我跟太監怎麽通奸啊?還逼我喝毒藥,我想也好,幹脆金蟬脫殼算了。于是就把那具人身丢了,去山上又修了七十來年,才有現在這具身子,所以啊,如果不是因為師尊你救了我那個蠢弟弟,我才不想進宮呢。”
春雨用指尖戳着那皇帝的畫像,一字一頓的說道:“你看他多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