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課代表
這個世界為什麽！這！麽！小！
楊風語幹脆也趴在桌上裝死，帽檐把臉遮了個嚴實，只露出微微發紅的耳廓。
禿頭教員已經退了出去，秦方叢大步走上講臺，講手中的U盤插進電腦裏，兩邊的屏幕随即投影出設計簡潔明了的PPT。
教室裏竊竊私語混着驚呼，楊風語飛快地擡頭一瞄，好家夥，又是一身純黑高定西裝。
身高腿長，被西服包裹着的手臂隐隐勾勒出流暢緊實的肌肉線條，領口一絲不茍地扣着，脖頸修長，喉結分明。
再往上，再往上楊風語就不敢看了。
但他不看也知道，上面是劉海向後梳起一絲不茍的短發，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眸，細框眼鏡的鏡片上大寫着兩個字——禁欲。
他昨天一定是喝多了，才會以為這人是他的粉絲。
還狂熱粉絲呢！說是冰山還差不多。
周圍太吵，田榆陽也晃晃悠悠地醒了過來，揉着眼睛問：“帥哥來了嗎？”
話音剛落，秦方叢就清了清嗓子，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來了。”楊風語呵呵兩聲，“不信你看。”
田榆陽從書包裏摸出眼鏡，眯着眼戴上，看清臺上的人長相後瞬間清醒，“卧槽？”
這一聲音量不小，在空曠的教室裏尤為突兀，前面幾排的人都忍不住詫異地回過頭，包括講臺上的秦方叢。
楊風語二度社死，捂着帽子低下頭，自暴自棄地在桌上撞了兩下。
田榆陽也趕忙低下頭，手擋着頭小聲問楊風語：“椰子，這什麽情況啊？”
“我他媽的也想知道，你不是說是帥哥嗎！”
“是帥哥啊！”
“你……”
田榆陽壓低聲音道:“那他到底是不是你的狂熱男粉啊？如果真是的話，期末能不能別挂我啊……實踐課學分還挺高的。”
“你覺得呢？”楊風語彈了彈帽檐，朝田榆陽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你覺得他這樣，渾身上下有哪一點像我的狂熱男粉嗎？”
“那怎麽回事？”田榆陽湊到他耳邊說道，“對了，昨天我想起來，你爸之前不是讓你加那個什麽小秦哥哥的微信嗎，不會是他吧？”
楊風語登時痛苦面具：“這世界不至于這麽小吧？”
“你聽我合理分析啊。你之前不是給你爸說什麽，人在陵城不服來抓嗎？你爸那麽忙，叫別人來抓你很正常啊，而且又都姓秦，诶，不是留了微信嗎？你加加看。”
“你當我傻啊，我才不加，”楊風語說道，“而且那天去酒吧的路上我就對過了，不是一個微信號。”
“啊？那你不是加了他爸爸嗎，看看朋友圈？”
“看過了，三天可見——”楊風語拿出手機，點開朋友圈，卻發現這位秦叔剛發了一條新的。
點開一看，是一張合照。
上面三個人，他爸，秦叔，還有一個不認識的青年，笑得很燦爛。
不是秦方叢，但楊風語也覺得有點眼熟。
文案是[老友]，日期是前天。
楊風語盯着照片搖搖頭，“多半不是，這世界哪有這麽小。”
楊風語收回手機，又趴回桌上。
“那怎麽回事？昨天晚上穩哥他們想去救你的，我以為他是……他們才沒去。”
“我特麽的也想知道怎麽回事。”楊風語小聲罵道，“多半是我去老頭公司扔票那天，不小心陣亡了一張VIP，被他摸走了。”
“啥？摸走了？”這件事楊風語之前沒和田榆陽說過，後者聽完一個沒控制住，音量就大了些：“原來你那個時候就見過他？哇塞，你們也太有緣分了吧？”
楊風語轉過頭去，突然發現和田榆陽挨得有點近，稍微有點不自在，于是往旁邊挪了挪，剛想說他很難合理解釋，就突然聽見一聲低沉的：
“田榆陽。”
臺上的人驀地喊道，前排衆人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楊風語僵住，不為所動。
田榆陽也保持原姿勢，雷打不動。
“說話啊，愣着幹嘛？”楊風語猛地從桌上起來，低着頭催田榆陽。
田榆陽用腹語說道:“現在你才是田榆陽，你快起來，不然穿幫了！”
“你傻逼吧，他能不知道我是誰？”
“帽子壓低點，隔着十幾米誰知道你男的女的！搞快，爸爸！求你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
“草，”楊風語壓低帽檐，硬着頭皮起身，“有你這麽求人的嗎！”
田榆陽吐吐舌頭，楊風語在心裏把他罵了個千百遍。
真是，交友不慎。
楊風語微微擡頭，感覺自己像是清朝選妃時不敢擡頭的民女，硬着頭皮開口：“老師好……”
隔着十幾米和這麽多的人，楊風語到現在也不知道，剛剛秦方叢到底有沒有認出來他，這會兒連呼吸都輕了，試圖掩蓋沒由來的心虛。
不對啊，要說追私的也是他秦方叢，楊風語又沒做錯事，心虛什麽？
想到這，楊風語猛地擡起頭，直直看向秦方叢。
和對方的視線在空中相撞的那一刻，楊風語胸腔猛地一震，呼吸都暫停了兩秒，這才反應過來。
草啊，他現在是“田榆陽”！
AKA耶斯楊風語面對狂熱粉絲不心虛，替田榆陽答到的楊風語面對本科教授心虛啊！
于是楊風語剛擡起來的頭又猛地垂下，卯足力氣砸了田榆陽一拳，咬牙切齒地說道:“當兒子不夠，你必須給我當孫子！”
“田榆陽。”秦方叢又喊了一聲，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沉穩。
就好像有人往楊風語心頭掄大錘，幾個音節就讓他一愣一愣的。
“嗯……”楊風語小聲地應。
“下課後上來加我的微信，以後就是課代表了，坐下吧。”
卧槽？
還能這樣？
楊風語直接傻掉。
田榆陽也傻了，直愣愣地盯着臺上。
被當場點名的課代表“田榆陽”，不得不擡起頭聽課，秦方叢剛開始介紹自己的專業領域。
他講話方式沉穩又游刃有餘，楊風語不知不覺就聽入了神。這才知道他算是來救急代課的，平時私下埋頭做音樂比較多。
國內有不少做幕後的音樂人，雖然并沒有明說，但楊風語隐約覺得他還挺厲害的樣子。
如果沒有“狂熱粉絲”烏龍的話，大概會更好一點。
對方的語速不快不慢，富有磁性的聲音透過講臺上的揚聲器傳到楊風語耳中，讓人不自覺跟着他的聲音走。
不僅如此，秦方叢的動作也非常從容，脊背一直筆挺，卻又不至于僵直，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氣場。
但楊風語感覺他用中文不是非常熟練，很多專業名詞都會卡一下，然後蹦出一個英文單詞來。
以前楊風語覺得這種說話方式純屬裝逼，他見一個煩一個，可秦方叢這樣說話卻沒有一點在裝逼的感覺，反而更加專業了。
楊風語的唇抿成一條直線，聽到入神時還會跟着秦方叢點點頭，連旁邊的田榆陽什麽時候又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秦方叢簡單介紹自己的方向，結束在最後一張PPT上，上面是他的郵箱。
楊風語還有些意猶未盡，默默記下了他的郵箱。
“有問題可以來問，不一定回。”秦方叢道。
“老師，可以加微信嗎？”
臺下有人舉手，随之一陣起哄，楊風語循聲看去，是個長相很清秀的男生。
“陳新心又開始了？”田榆陽适時醒來，沒睜眼，只是打了個哈欠。
前排的方翠翠冷哼一聲：“那可不，人家可無1無靠了。好不容易有個帥的，他沒直接撲上去都算斯文了。”
楊風語皺眉：“什麽意思？”
“他是個彎的啊，小椰子，逮着個男的就說自己的gay達動了，看他這樣，又心動了呗。”
“啊？”楊風語一臉嫌棄，“可是他不是教授嗎？還能這樣的？”
方翠翠：“這你就不懂了吧，秦老師是挂名，沒編制，要不是這節課的老于生病，估計也不會有秦老師。”
“他看着還年輕，到底什麽來頭啊，方情報女士？”田榆陽繼續問。
“據方女士了解，秦老師剛留學回來不久，不過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只不過你們想啊，他能進海大，肯定不簡單。而且在國外待久的人開放，說不定還真……”
楊風語微微撇嘴，看向臺上。
只見秦方叢扶了下眼鏡，指節像是貼着什麽，随後幹脆地拒絕：“抱歉，不方便。”
臺下一陣嘩然，陳新心顯然不服氣：“那田榆陽呢？”
被點名的田榆陽這時才睜開眼，從人頭的縫隙中看過去。
可臺上的男人并沒有看他，冷淡的視線一動不動地落在他旁邊——楊風語的身上。
突然被點名的“田榆陽”一愣，和正好看過來的秦方叢對上視線，聽見他說:“課代表例外。”
什麽鬼。
秦方叢不再理會臺下的議論，取下眼鏡，低頭收拾東西。
楊風語取下帽子，一把扣在田榆陽頭上：“課代表，記得去加帥哥教授的微信。”
“那不行！”田榆陽将帽子扔回去，“求求你了椰子爸爸，就這麽一次，你幫幫我。”
楊風語努力保持微笑，将頭上的帽子戴正，剛想拒絕，就聽見秦方叢輕咳了一聲。
楊風語看向臺上，頓時警鈴大作，就看見他擡起手，朝自己的方向指了指：“這節課就到這裏，你，上來。”
這下不再是喊“田榆陽”。
全教室，衆目睽睽，只有楊風語在和秦方叢對視。
秦方叢指的方向更是一點不偏，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指的他楊風語。
奶奶的，他可真養了個不孝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