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喝多的小炮仗 (1)
楊風語回過神, 一把推開秦方叢,騰地一下站起來。
昏暗光線也隐藏不住他通紅的臉,剛想走, 就被秦方叢按住肩膀按回去。
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被推到面前,裝着白開水的杯子被拿走,楊風語仰頭去看,他仰頭抿了一口,分明的喉結上下一滾, 挑眉道:“白的?”
田榆陽和程穩對視一眼,用口型說道:“狂熱男粉。”
這不就來了嗎?
“不會抽煙就別抽,”秦方叢捏了一下楊風語的後頸, “小朋友。”
這個稱呼讓楊風語一驚,有什麽在記憶深處蘇醒,但他沒有功夫細想,不服氣地開口:“誰說我不會了?”
秦方叢聞言, 從唇間取出只剩下半截的煙,遞給楊風語,微微挑眉。
後者盯着煙蒂兩處深一點的痕跡, 臉一熱, 推開秦方叢的手:“我不抽二手煙。”
秦方叢一言不發地收回手, 目光依次掃過衆人,最後落到田榆陽身上, “課代表,監督一下,今天他碰一滴酒,你的平時分扣一分。”
不等田榆陽做出反應,楊風語立刻炸了, “我靠,秦方叢你有沒有師德啊!我們兩個的事情你扯他幹什麽?”
“行。”秦方叢早就料到他會這麽說,直接在他旁邊坐下。
楊風語坐在邊緣,位置并不寬敞。
秦方叢一坐下來,兩人的大腿便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
他身上還帶着那股特別的“冷氣”,混雜着煙草味,好聞又性感。
楊風語下意識放輕呼吸,但因為距離太近,獨屬于秦方叢的氣息還是往他身上灌。
“我自己來。”秦方叢面不改色,轉頭對楊風語說道。
除了上課,他似乎很少戴眼鏡,眼鏡将眼神中的攻擊性隐去大半,一取下來,楊風語就不敢長時間直視那雙黑色的瞳孔。
楊風語勉強和他對視兩秒,就偏頭錯開視線,擠着旁邊的田榆陽,硬生生隔出一個人的空間。
壓迫感這才有所緩解。
“都說了讓你別管……”楊風語小聲嗔怪,卻被旁邊幾人聽了去。
“哎,”林飛握着個玻璃杯起身,“我聽他們倆說你是海大音樂系教授,怎麽,教授這麽閑吶?一天到晚什麽事不幹,就知道管閑事?”
楊風語聽見他這句話,有點不爽,餘光卻發現秦方叢全然不以為意,只是接過酒保端來的長島冰茶,像是根本沒聽見一樣。
“你又知道了?”楊風語忍不住開口反駁,“他幹正事的時候你沒見着而已。”
林飛狐疑地看着楊風語,還想再說什麽,楊風語壓根懶得辯解,直接點開手機裏的伴奏,音量開滿,直接怼到林飛耳邊,“不信自己聽。”
嘈雜的環境下人聲聽不太清楚,但伴奏的鼓點卻非常清晰,林飛和幾個人湊在一起聽,聽着聽着就瞳孔放大。
“椰子,你又亂花錢買伴奏了?”程穩問道,“這伴奏得六百刀起步吧,你哪來的錢?”
楊風語被誇的心情很好,破天荒地喊道:“咱大哥眼光就是好,六百刀有點誇張,五百刀我就滿足了。”
“什麽意思?”
楊風語指了指秦方叢,沒注意到他聽到這話後表情有些微妙,只自顧自地道:“我跟着他學的,用他的設備編的,厲害吧。”
林飛啧啧稱嘆:“我去……你還是個制作人嗎?這水平可太厲害了,放在國內能算得上頂尖了。”
“還有別的嗎?我想聽聽。”齊放問。
秦方叢随手點開幾個伴奏,都沒那麽滿意,沒發出去。
“嘶……”程穩摸了摸下巴,“這風格讓我想到一個人。”
“誰?”
“樹哥,”程穩說道,“Sapling。”
楊風語微微臉紅,“人家随便寫的一首伴奏三百刀,還是我卡着點搶的。”
到現在都沒有人知道Sapling是男是女,是哪國人,只知道他在做伴奏和編曲方面是個鬼才,放在網上的beat經常被高價拍賣,甚至直接壟斷。
“哇塞……現在教授都這麽厲害了嗎?”
那是秦方叢厲害,而且真厲害的你們還沒見着呢,楊風語腹诽,想說話,又想起自己還在鬧別扭,一聲不吭地勾了勾唇角。
“那可不,秦老師可是我們學院破格聘請的老師,全院最年輕的教授,厲害吧?”田榆陽洋洋得意地接過話茬,“這才哪到哪啊,都是些皮毛,真的厲害的你們還沒見到呢!”
話被田榆陽先說了,楊風語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沒想到田榆陽一巴掌摟過自己,接着問:“是吧椰子!”
“我怎麽知道!”
楊風語咬牙切齒,一邊歪頭朝田榆陽微笑,語氣中透着似有若無的酸味,“他可是你的老師,你應該最清楚吧。”
田榆陽渾然不覺,笑得那叫一個缺心眼。
楊風語承認,這張臉總是缺心眼,但他還是第一次這麽看不慣他這張臉。
“你不知道誰知道,”秦方叢淡淡道,“白給你一對一了?”
楊風語一愣,注意到衆人的視線唰地朝他投來,帶着幾分調笑和看熱鬧的意味,楊風語臉皮薄,刷的一下紅透了。
“我給錢了!!”楊風語小聲道,“我會給你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兩個人相處模式的怪異,尤其是楊風語,明明不服管,明明脾氣不怎麽好,面對秦方叢也不發火,最多聲音大點,還臉紅。
“打情罵俏。”林飛搖着頭總結。
程穩神情有些複雜,擺擺手對衆人道:“行了,順便說點正事,下周開始,周一三五回基地排一下,月底就要去西城了。我們白天沒時間,修改編曲的事情就交給椰子和小陽,沒問題吧?”
楊風語點點頭,餘光卻看見秦方叢若有所思,問道:“還是像以前那樣改嗎?”
“嗯,按以前的标配來,主要是伴奏的鼓點大一點就好……具體不要大動,看看情況就可以。西城這個場地管理很嚴,有幾首歌不能唱,具體的我發你們了,盡快換歌補上去。”
一邊喝酒一邊商量事情,算是TAX的慣例,只不過一般都不帶兩個年紀小的。今天楊風語破天荒的跟過來不說,還帶了個人。
秦方叢抿了口酒:“還是上次巡演的那幾首?”
程穩這才想起來上次他就來了,解釋道:“對,只不過有幾首要改,像椰子那個髒話diss就不能唱。”
“草,”楊風語忍不住罵道,“憑什麽這也不讓啊?”
秦方叢拿出手機,修長的手指滑過屏幕,連上藍牙耳機起身,又拍拍楊風語頭:“不許喝酒。”
說完就拿着手機離開了。
楊風語盯着他的背影,“嘿”了一聲。
他偏不。
桌上還放着半杯長島冰茶,楊風語算起來喝過兩次,一次連胃都沒進,一次喝的太快根本不記得味道。
趁着秦方叢不在,楊風語躍躍欲試,捏起吸管前,腦中突然浮現出他把自己的煙叼進嘴裏的樣子,頓時松開吸管。
“你咋啦椰子?”田榆陽問道,“你不會是發燒了吧,臉怎麽這麽紅?”
“去你的!”楊風語打死不承認自己是因為想起那個畫面不好意思,默默端起杯子,像小貓似的,沿着杯壁猛喝了一大口,含在嘴裏一點點咽下去。
然後就被嗆了一口。
“咳咳咳咳……”什麽長島冰茶!一點茶味都沒有。
“哎……怎麽又喝上了?”程穩敲了敲桌面,“椰子,你知不知道長島冰茶的別名啊?”
楊風語咳得鼻尖都紅了,好不容易緩過勁,把那個杯子推回原處,面露無辜,搖了搖頭。
“失.身酒。”程穩悠悠道。
楊風語愣住。
“再給我一根煙呗?”楊風語裝作無事發生,“我抽根煙冷靜冷靜。”
程穩沒拒絕,遞過去一根。
楊風語有點緊張地接過來,學着剛剛秦方叢吞雲吐霧的樣子,猛吸一口。
“咳咳咳咳咳!!!!”
這一口下去楊風語又被嗆了個半死,眼淚都湧出來了,那一刻腦中閃過無數個疑問和畫面。
他不理解,到底為什麽會有人對煙草上瘾啊!
他也不理解,為什麽有人抽煙就那麽潇灑帥氣,為什麽他就這麽狼狽!!
楊風語就這麽夾着幾乎沒怎麽抽的煙,打算去廁所裏漱個口。
推開門,洗手臺前站了個男人。
楊風語沒在意,就這麽叼着煙,捧了一把水進嘴裏。
那人也不走,歪着身子靠在一邊,身上穿着件松松垮垮破破爛爛的牛仔衣,一雙微微上挑的眼裏帶着幾分輕佻。
楊風語瞟了那人一眼,被看得有點不舒服,擦擦嘴後轉頭離開。
衛生間到酒吧中間隔着一段狹長的走廊,喧鬧的人聲被隔絕大半,楊風語沒走兩步,就感覺到身後有人。
回頭一看,還是衛生間那人,後面還跟着幾個,頭發五顏六色的,身上還紋着花臂,看上去都不是什麽善茬。
見楊風語回過頭,不僅不收斂,還笑着吹口哨,目光落在楊風語指間夾着的煙上,“你會抽煙?”
楊風語并不想理他,轉頭想走,卻被那人堵住:“哎小帥哥,我沒有惡意的,加個微信?”
“你有病?”楊風語甩開他的手,“老子對男的沒興趣。”
“可別裝啦,我可盯了你好久了。”男人輕飄飄地說道,“就你那不經撩的樣子,還直男呢,裝什麽啊?”
楊風語想起秦方叢,腳步一頓。
“神經病。”
楊風語不打算和他多作糾纏,想走,路卻被那幾人堵了個嚴嚴實實。
行啊,撞槍.口是吧。
楊風語夾着煙猛吸一口,壓住嗓子裏的不舒服,揚起下巴對那人道:“給你三秒鐘,給爺爬。”
那人一手撐在楊風語身後,一只手作勢要來勾楊風語的下巴。
楊風語皺着眉躲過去,叼着煙,按住那人的肩膀,屈膝猛地頂上對方小腹。
那人捂着肚子退開半步,含含糊糊地說道:“就算對男的感興趣,老子也是1。”
那人捂着肚子,卻反倒是像來了興致,笑着說道:“那是你不懂,就是你這樣的,得勁。”
楊風語眼神輕蔑:“就憑你?”
剛想再給他一拳,長廊口的燈光突然閃了一下,餘光中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楊風語一頓,然後毫不猶豫地一拳上去。
“你這種人,我打起來也挺得勁的。”
“操……脾氣可真爛啊,”那人擦擦嘴角,輕笑一聲,看向楊風語身後,“行了行了,不逗你了。秦方叢,你這弟弟可真有意思啊,怪可愛的。”
秦方叢?他和秦方叢認識?
楊風語一怔,皺着眉捏起煙,刻意深吸一口,罵道:“你他爹的才是弟弟。”
然後他的後腦勺就被拍了一巴掌。
楊風語剛想罵人,實在沒忍住煙味的嗆,一張嘴就開始捂着嘴咳嗽。
指間夾着的半截煙又被奪走,腦殼也挨了一記暴栗。
楊風語眼睛都咳紅了,眼角挂着點淚珠。
那人卻突然發笑,邊笑邊盯着他身後搖頭,頗有種仗勢欺人的得意,“樂死我了……”
“秦方叢!!”楊風語不用回頭,就知道身後是誰,又委屈又生氣,扭頭朝他吼道:“你一天到晚的玩我有意思嗎?”
不知道是不是煙草的作用,楊風語聲音都變了一個調,帶着點鼻音,聽上去更加委屈了。
欺負他也就算了,居然還拉着別人一起。
明明是他被騷擾,明明他才是被找事的那個人,憑什麽啊……
楊風語越想越委屈,鼻頭一酸,說完就想走,卻感到一只微涼的手捏住後頸,薄繭似有若無地擦過細膩的皮膚,把他拉住了。
莫名有種安撫意味。
楊風語忍着咳嗽,眼眶通紅,聽見秦方叢對那人冷聲道:“岑寧,給他道歉。”
楊風語一愣。
那個叫岑寧的男人明顯是沒想到,“至于嗎?不就是開個玩笑嘛,我挺喜歡這個弟弟的,長得又好看又有點脾氣。”
秦方叢眯眼吸煙,姿态熟稔,淡淡道:“道歉,別逼我動手。”
楊風語注意到他唇角的胡茬,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他的語氣就算毫無波瀾,也有十足的侵略感,天生帶着股令人臣服的氣場。
那個叫做岑寧的男人不以為意,眼裏帶着些調笑,“我沒別的意思,小弟弟長得真挺漂亮的,脾氣也夠有意思,這麽久沒見,介紹給哥們兒玩……”
楊風語捏緊拳頭,剛想發作,脖子上的手突然離開,身後的秦方叢單手一把拽住岑寧的領口,猛地把人怼到牆上,“別他媽打他的主意。”
楊風語一愣,瞳孔放大。
“你至于做到這種程度嗎?”岑寧神情突變,“就這麽寶貝他?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對他有意思呢。”
不等秦方叢動手,楊風語就先湊上去,一拳砸在岑寧臉上,利落地收回手,“你爹沒教你做人不要那麽欠扁的話,我來教你。”
秦方叢空着的那只手把楊風語拉到身後,一只手微微用力,死死鉗制住那人。
“小弟弟,”岑寧偏頭,笑着對楊風語說道,“他可不是什麽正經斯文的大學教授,小心別被他騙了。”
秦方叢蹙眉,泛紅的眼裏滿是危險的訊號,身上的氣壓又低又冷,額角青筋暴起,正要動手時,就聽見身後少年氣十足的清亮聲音。
“要是被騙也是爺樂意,關你屁事。還想泡我呢,也不拿個鏡子照照自己,就你這樣的,老子彎也不對你彎。”
繃着一張臉的秦方叢,聽完這些話後表情松動,悶聲輕笑了一下,又輕又快。
“還有你,和這種人浪費什麽口水,簡直就是浪費生命。”楊風語說着拽了拽秦方叢的衣角,語調軟了些,“走啦,我不想又蹲局子!”
秦方叢咬着煙蒂,手上力氣不減,對楊風語道:“小炮仗,去吧臺把岑安叫來。”
“噢,”楊風語下意識應道,随即才反應過來,“你叫我什麽?”
“小炮仗。”秦方叢拍了拍他的頭,催促道:“快去。”
楊風語摸着自己的小腦瓜,一頭霧水地離開走廊,還是沒反應過來。
小炮仗……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稱呼啊。
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秦方叢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取下唇間的煙蒂,随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照着岑安另一邊臉就是一拳。
岑寧捂着嘴角,嗤笑一聲:“不就是當了個大學教授嗎?怎麽着,作風要正派起來了?”
“別人的事與我無關,”秦方叢冷聲道,“除了他以外。”
楊風語走到吧臺,才發現那個叫岑安的,和岑寧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沒有那麽輕佻。
聽說岑寧惹事,岑安放下酒杯,皺着眉趕了過去。
楊風語眼尖地發現,岑寧左半張臉也腫了,而他剛剛的兩拳都打在右邊,難道是……
楊風語看向秦方叢,後者面色如常。
這個人,蔫壞啊!
剛剛又吸了兩口煙,楊風語覺得嗓子裏有點惡心,于是又回到了廁所。
楊風語開着水龍頭,順便用涼水洗臉。
在酒精和煙草的雙重作用下,楊風語的頭又開始暈了,沒沖一會兒就覺得胃和頭哪哪都不舒服,剛想抽紙擦手,手心就被握住了。
眼睛還被糊着,看不清,但熟悉的觸感昭示了來人的身份。
楊風語下意識掙紮,随即一只溫熱的手覆上他的後頸,他聞到一股煙草味,臉上的水珠被擦了個幹淨。
“秦方叢,”楊風語突然開口,對上那雙黑如墨染的眸子,“他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秦方叢手一頓,沉默不語。
“剛剛那兩個人是你的朋友嗎?”楊風語又問,“為什麽叫我小炮仗?”
“到底要問什麽?”秦方叢失笑,“別聽他亂說。”
看樣子是不準備告訴他了。
“如果你是因為欠了楊威人情,才來管我的話,我倒是可以理解。不過理解歸理解,不服歸不服。”
“不是因為這個。”秦方叢拍了拍他的頭,微微彎腰,和楊風語平視:“我的确答應你爸爸了一些事情,但從來沒有幹涉你做說唱,楊風語。”
楊風語愣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确認再三:“你說什麽?”
“那天吃飯,不是玩你,是想告訴楊叔,你現在做的事情沒有錯。”秦方叢耐着性子解釋,“起碼在說唱上,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也沒資格反對你。”
楊風語愣了半晌。
仔細一想,秦方叢何止不幹涉,不僅教他編曲,還給他買設備,簡直是火箭助推器!
“草?那你怎麽不早說啊?還管我幹什麽?”楊風語反問,“我他爹的還以為你和他是一夥的!我以為你在騙我!”
所以才會那麽生氣。
秦方叢正要收回手,聽見這話後不輕不重地敲了下楊風語的腦門,“管你這張嘴。”
OMG……
楊風語傻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臉,支支吾吾地半晌,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岑寧不是我的朋友,是我朋友的弟弟。”秦方叢繼續道,順手關掉水龍頭,“岑安算是,這家酒吧的老板。”
“噢……”也許是酒精作用,楊風語感覺自己暈乎乎的,追問:“那為什麽叫我小炮仗?”
秦方叢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地朝楊風語邁了兩步。
洗手臺前位置不大,壓迫感讓楊風語下意識後退,沒兩步,後背就抵上洗手臺。
秦方叢還是不說話,只是微微俯身,緩緩拉近兩人的距離,兩手撐在楊風語身後洗手臺上,松松垮垮地把人圈在裏面。
氣氛一瞬間凝固,秦方叢的臉在楊風語眼前放大,再放大,最後幾乎連呼吸都噴灑在他臉上。
楊風語開始緊張。
也許是因為酒精,也許是因為昏暗的燈光,也許是因為交疊在一起糾纏不清的呼吸。
也許,只是因為秦方叢。
他沒有餘力仔細辨認,因為再不推開,就真的要親上了。
楊風語心如擂鼓,擡手就要去推秦方叢,居然沒推動,自暴自棄地閉上眼朝他吼道:“你他媽不要亂來!我打人很疼的!”
秦方叢停下,氣音發出一聲笑,竄進楊風語耳朵裏。
“卧槽!你能不能別這麽……”楊風語臉頰通紅。
“小炮仗,一點就着。”秦方叢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拉開距離。
走到門口,又回頭對楊風語說:“以後能當公衆人物的人,別那麽容易炸。”
小炮仗剛想炸,就被這一句話堵得啞了火,“說的好像我能火一樣。”
“楊風語,”秦方叢道,“你可以的。”
楊風語回到桌上,那杯長島冰茶已經空了。
林飛一見楊風語,立馬怪聲怪氣地說道:“你和他說啥了?”
“誰?”楊風語還在琢磨剛剛秦方叢說的話,腦子一時沒轉過來。
“秦教授呀,剛剛過來把這失.身酒一口悶了,喝完就走了,一個字也沒說。”
楊風語有點別扭:“我怎麽知道。”
楊風語統共就喝了一大口,從廁所回來就開始發暈了。
廠牌其他人各玩各的,楊風語沒什麽興致,趴在桌上四處亂看。
這家酒吧比較吵,正中間燈光下有一小塊舞池,林飛左摟一個右抱一個,齊放和程穩也在裏面,甚至連田榆陽都一個人在邊上傻不愣登的扭。
廠牌七個人,除了他以外,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他年紀最小,也最離經叛道。
所有人都有路可退,而他沒有。
楊風語喜歡說唱,希望能一直唱下去,哪怕現在臺下人數寥寥。
所以哪怕那麽生氣,他還是想跟着秦方叢學編曲,他是個走在追夢路上的人,如果沒有人支持他,那他就一個人走。
楊風語的意識漸漸被困意取代,迷迷糊糊地想起程穩說的:“長島冰茶是失.身酒。”
秦方叢抽了他沒抽完的煙。
而他喝了秦方叢喝過的酒。
四舍五入,扯平了。
回家路上,楊風語給秦方叢發消息。
因為喝的有點暈,打字打不清楚,于是就只能給他發語音,聲音黏黏糊糊的,自己還絲毫沒意識到,“我想發新歌……”
楊風語大半個身子歪在後排,說話軟聲軟氣的,跟撒嬌一樣,前面開車的程穩和副駕的田榆陽都啧啧稱奇,田榆陽随口應付道:“好好好,發發發。”
“我想發新歌!!”楊風語又重複道,“想用秦方叢幫我做的beat!”
田榆陽見狀,壓低聲音對程穩道:“穩哥,你可一定得幫我把他安安穩穩帶回去,不然秦老師真會挂我的!”
“你這話說的,”程穩無奈,“椰子也是我的弟弟,還能把他怎麽樣?”
楊風語渾然不知,身子越來越往下滑,最後幹脆躺在後排縮成一團,臉頰不小心碰到屏幕,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看見一小塊綠色的亮光,就迷迷糊糊地按了下去。
“楊風語。”
秦方叢低沉的聲音傳出來。
“嗯?”
楊風語還是一樣,一叫名字就有反應,擡起腦袋哼了一聲,又倒了下去。
“回家了嗎?”秦方叢問。
楊風語搖搖頭,又好像意識到這樣秦方叢看不到,悶聲道:“沒有……在路上。”
對面沒有說話,只有沉靜的呼吸,通過外放的聽筒鑽進楊風語耳朵裏。
“秦方叢,”楊風語喊他,“我想發歌……”
秦方叢像是笑了,“沒人不讓你發。”
“我現在、現在就想發……我還想…想……”楊風語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幹脆沒了聲響。
秦方叢握着手機,坐在電腦前,屏幕上是剛改好的伴奏,聽見那邊沒了動靜,就知道楊風語又睡着了。
秦方叢輕笑一聲,打開揚聲器放在一邊,沒挂斷。
不一會兒,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手機被拿起來了。
緊接着響起田榆陽刻意壓低的聲音:“秦老師,我會把他好好帶回去的,您放心,如果不方便的話挂掉就可以。”
“不用。”
車在巷子口停下,兩人卻對着楊風語犯了難。
“你有經驗麽,”程穩問田榆陽,“他現在還能直立行走嗎?”
“很難說,”田榆陽湊上前,拍了拍楊風語的臉,喊道:“椰子?”
沒有反應。
“叫大名。”手機裏秦方叢的聲音淡淡道。
田榆陽“噢”了一聲,“楊風語?”
還是沒有反應。
程穩也跟着喊:“楊風語?”
依舊沒有反應。
田榆陽搖搖頭,答案是無解。
秦方叢啧了一聲:“把手機給他。”
田榆陽照做,聽見秦方叢也喊了一聲:“楊風語。”
眼睛還沒睜開的人,鼻子裏先發出一聲輕哼:“嗯?”
田榆陽、程穩:???
秦方叢:“起來了。”
“嗯……”楊風語迷迷糊糊地應,明顯還是沒醒,田榆陽趁機把他拉起來,和程穩一起半扶半拖地帶了回去。
“靠……”田榆陽一進門就罵道,“怎麽又停電了?這地方還能不能好了?”
田榆陽費了半天的力氣将楊風語扔回床上,剛要把手機放下,才發現和秦方叢的通話還沒挂斷。
“秦老師,我已經把他帶回來了。”
秦方叢沉默幾秒,突然問道:“為什麽不住校?”
田榆陽一愣,“啊,也沒別的原因,就是幫椰子攤個房租,海城這地方寸土寸金的,他現在一個人吃不消。”
秦方叢思忖措辭,道:“我有一個朋友。”
“啊?”
“我有一個朋友,正好在鐘萃花園有一間空房,單人間,月租…二百。”秦方叢随便報了個他覺得楊風語能接受的數字。
“二、二百?鐘萃花園?我們這房子月租都五千呢!”田榆陽傻了,“秦老師,您這位朋友是做慈善的嗎?”
“不是,”秦方叢說道,“但只能住一個人,唯一的要求就是按時…澆花,如果你回學校住的話,他可以考慮一下。”
田榆陽愣愣地應下,“好的,我會轉告椰子的。”
“只能住一個人。”秦方叢又強調,“所以,你……”
不等秦方叢說完,田榆陽就應道:“我懂了!那我明天告訴椰子,我回宿舍住就行,還沒退宿呢!”
秦方叢輕咳一聲,努力保持語氣平常:“可以。”
楊風語轉天醒來的時候,擺在頭邊上的手機已經沒電關機了。
充上電,迷迷糊糊地點開微信一看,他和秦方叢的聊天界面在最頂上,下面赫然跟着四個小字:[語音通話]
“卧槽……”楊風語瞬間清醒,點開對話框一看,一雙眼瞪圓了。
[通話時長 2′46″37]
楊風語盯着這個數字,陷入了沉思。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和秦方叢打過電話。
難不成,他真有什麽間歇性失憶症?
楊風語表情嚴肅地往上翻,又看見了自己發出去的語音。
這倒是有印象。
楊風語指尖微微顫抖,點開了那條語音。
酒後黏黏糊糊的嗓音傳出來,吓得楊風語一把扔了手機,砸在床頭發出一聲巨響。
“椰子,你醒了嗎?”
門外傳來田榆陽的聲音,楊風語手忙腳亂地撿回手機,翻身下床。
一出門,田榆陽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楊風語額角一抽,問:“昨天是誰把我送回來的?”
“我啊,還有穩哥。”
“秦方叢呢?”
聽他這麽問,田榆陽的表情更加奇怪了。
“昨天剛上車還好好的,沒過多久你就開始給秦老師打電話,打就打吧,還撒嬌,楊風語,你不是猛男嗎?我之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有這一面?”
楊風語回想起剛剛聽到的語音,都被秦方叢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去你大爺的!!撒個鬼的嬌!”
田榆陽打不過楊風語,連忙扯開話題:“房東今天早上給我發消息,說今天晚上斷水。電也不穩水也不穩,還賊貴,椰子,咱真得換房子了。”
楊風語這才緩過來,“我找了,便宜的還不如這個,貴的我實在是住不起。這房子月底就到期了,實在不行我回基地睡,你回學校就是了。”
“哦對,昨天秦老師說他有個朋友,有套房子空着,獨立房間,月租金二百。”
“多少!?”楊風語一激動差點破音,“二百?”
“二百!我沒有少說兩個零。不過好像是個單獨loft,單人間。在鐘萃花園,市中心的臨江房诶!”
“單人間……”楊風語随即意識到了不對,問:“在哪?鐘萃花園?”
田榆陽點頭,“是不是覺得他這個朋友簡直是個慈善家?”
楊風語笑了一聲,“我覺得這個朋友,簡直是他自己。”
“啊?”田榆陽不解,“你要不問問秦老師細節,鐘萃花園好啊!離哪都方便,還臨江,二百塊簡直就是不要錢。”
“你覺得天上掉餡餅嗎?”楊風語問。
“天上不掉餡餅,但是天上的秦教授,會扔給你餡餅。”田榆陽頗為肯定。
吃了午飯,楊風語回到房間,猶豫着要不要給秦方叢發消息。
本來他們現在的關系不尴不尬,楊風語狠話也說了,關系也撇清了,結果經過昨晚那麽一出,又變得奇奇怪怪。
尤其是酒後打電話給人家……撒嬌。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楊風語簡直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太丢人了。
他正盯着那個通話時長發呆,畫面突然跳出來一條新消息。
[。:編曲改好了。]
[。:[文件][文件]]
楊風語點開一看,居然是他們西城巡演的cypher伴奏。
原本就強烈的鼓點被秦方叢渲染加強,整首歌的攻擊性和節奏感都上了不止一個臺階。
楊風語聽完就開始血脈偾張,恨不得出去跑兩圈,秦方叢做伴奏簡直是神來之筆!
原來昨天他是去改伴奏了。
糾結半天還沒想好要回什麽,反倒又收到一條。
[。:還記得昨天說了什麽嗎?]
楊風語眨巴眨巴眼,真是稀奇,快三個小時的通話時間,他居然一秒鐘也不記得。
[。:我今天有時間]
[。:要過來嗎?]
楊風語一愣,拔掉線奪門而出,“田榆陽!!!”
田榆陽從房間探出一個頭,“幹啥?”
“我昨天……喝多之後有做什麽奇怪的事情,說什麽奇怪的話嗎?”
田榆陽一臉莫名:“沒啊。”
楊風語拿起手機,秦方叢又發來一條:
[。:我去接你]
這親密的态度,這殷勤的行動。
“你确定沒有嗎?”
“真沒有啊,”田榆陽皺眉,“反正我和穩哥在的時候沒有。哦,就是下車的時候,我們都叫不醒你,秦方叢喊你一聲你就有反應了。”
“什麽有反應?有什麽反應?你的措辭能不能嚴謹一點……”楊風語皺着眉嫌棄自己,這他倒是有印象,不過他只記得秦方叢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很好聽。
“不過從你給他打電話到回家,也就半小時的事。我們把你送回房間之後就不知道了,那會兒電話還沒挂呢,我可不知道你們說了啥啊。”
楊風語臉色突變,又聯想到秦方叢的話,又聯想起失.身酒,“卧槽,我不會把自己給賣了吧?”
“啊?”
“你覺得我需不需要去檢查一下腦子,”楊風語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