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日

◎你別再往後退。◎

飯局結束,牆上的壁鐘指向九點。

溫書念借口上廁所,準備先去樓下結賬,但到了前臺,被告知他們包廂已經有人買過單了。

她問對方買單的人。

對方只說客戶隐私不便透露。

她沒再追問,等回到包廂,其他人已經不見蹤影了,劉妍的消息适時進來。

【我老公喝多了,我們沒看到你人,帶紀芙先回去了。】

【念念,你要是沒走讓陸行嶼送一下,他今晚沒喝酒,我走之前和他打過招呼了。】

緊接着,發過來一個號碼。

陸行嶼的手機號,之前給她發過短信的。

溫書念上次和他鬧了不愉快,又冷處理了他的短信,無論如何都不敢再麻煩他,拿起自己的包包,快步走出了山莊。

夜晚,山風寒涼。

雲亭山的位置離市區太遠,她發送出去的打車訂單一時半會沒有司機接單。

這個點,她想不到還能找誰來接自己。

走回去更不現實。

陷入兩難,她又點開劉妍之前發過來的消息,看着那串快被自己背下來的號碼,猶猶豫豫地複制到通訊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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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臉真的要來得這麽快嗎?

她在心裏鄙視着自己。

突然,背後響起一聲撕破寂靜夜色的喇叭聲。

心髒本能地震顫了一下,回過頭,是晝亮到刺眼的遠光燈,她擡手擋了擋,那車緩緩開到了她身邊。

車窗是降下的,露出一張熟悉俊逸的側臉,不出所料是陸行嶼。

“上來吧。”他聲音淡淡的。

溫書念還有點驚魂未定,站在原地沒動。

她今天上身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镂空針織衫,裏面是打底的小吊帶,下半身是到小腿肚的明黃色半身裙,此時被風吹得翩跹翻飛。

無意識地抱緊手臂。

陸行嶼想裝作看不見,可眸光還是一寸寸暗下去,眉心隐匿在夜色裏蹙緊了幾秒,他解開安全帶,拎起副駕駛座上的外套,推開車門。

“你,想幹嘛?”

溫書念沒想到他會突然下車,但看他那股朝自己洶洶而來的氣勢,恍然大悟。

他不會是因為上次的事心裏一直記着仇,今天故意留到這麽晚,準備趁機報複自己吧?

再看看周圍的環境。

夜黑風高,荒無人煙,絕對是天時地利的好時機。

溫書念也沒指望自己這小身板能和他匹敵,只能本能地往後退。

半山的公路并沒有加裝護欄,也不像城區的主幹道天天有環衛工人清理,公路邊雜草雜樹肆意生長,裏面說不定有什麽毒蛇毒蟲的,更要命的是,後面是峭壁。

陸行嶼真的會被她吓到心髒驟停:“你別動!”

溫書念被他吼得一震,陸行嶼窺見她眼底的恐懼,停下腳步,深喘了一口氣,聲音平和下來:“我不往前走了,你別再往後退,很危險。”

說着,把手裏的外套丢過去。

溫書念下意識接住,抱在懷裏,往後看了一眼,求生欲極強地趕緊往前邁了幾步。

男人已經退回了車邊,倚着車門,雙眸依舊漆深地盯着她,只不過神色松弛了不少。

她又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外套,遲鈍地反應過來,他下車其實只是想給自己送個外套?

好像是挺冷的。

她搓了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心裏尴尬萬分表面依然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我剛剛吃得太飽了,想走一走,天太黑了沒注意。”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沒有任何冷嘲熱諷。

真的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溫書念愧疚感頓生,将手上的衣服拂了拂,還給他:“其實我不是很冷——”

“冷”字剛到嘴邊,男人接過衣服,抖開,披到了她肩上:“穿着吧,你要是在這吹感冒了,他們夫婦要拿我是問。”

他說的是劉妍和宋洋。

其實沒那麽誇張。

自己和劉妍也才剛認識,應該遠比不上他和宋洋的關系深厚。

但手還是乖乖地伸進了袖子裏:“謝謝。”

“不客氣,要幫你把袖子折起來嗎?”溫書念沒說話,他低頭,隔着袖子半擡起了她的手,将長出的一截往上耐心地往上折了又折。

男人的手很寬大,指骨勻稱修長,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皮膚是偏冷白的,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格外明顯。

同樣明顯的還有手背和指節上的兩小塊疤痕,不深,應該是時間久了已經慢慢趨近于周圍皮膚的顏色,不是離這麽近都看不出來,也沒那麽駭人,只是襯得那只本來完美無缺的手稍顯戾氣。

怎麽弄的?打架?

她不好意思問,又注意到他另一只左手的小指上戴了一個尾戒。

素光圈的,沒有圖案,材質亮度看着也不是很好。

尤其是在他那只手上,有種高攀的既視感。

“好了。”低沉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

溫書念垂下手:“謝謝。”

這回他沒說不客氣,而是微俯低身子,漆黑窺不見底的眼眸裏透出些許無奈的笑意:“溫書念,我們是同學吧?”

溫書念挺詫異他這麽問的,但還是點點頭:“是。”

“那就不用總這麽客氣,以前的事也都過去了,要是我還有哪裏得罪你,讓你不舒心的地方,今天我就在這給你道個歉,行嗎?”

他以前也是和自己道過歉的,不止一次。

但後來,大概是看清了自己是什麽人,就不曾給過好眼色了,包括之前兩次意外遇見,言語裏也免不了戲谑嘲諷。

她一度覺得兩人一輩子都會冷眼相對了。

反正新杭這麽大,一輩子估計見不上幾面,也不打緊的。

可現在他态度又變了,而且聽的出來不是戲弄,是真心誠意的。

溫書念實在沒料到,腦子就跟宕機似的停在那。

“行不行?”半晌,他重複問。

“行,行的。”

她從來不喜歡與人為惡,尤其是他,說不上為什麽,她其實想象過很多次兩人和好的場面,痛哭流涕的,推心置腹的。

只是沒有一種是眼前的平靜。

或許人長大真的會不在乎以前的恩恩怨怨,什麽背叛,争吵,冷戰,拉幫結派,回頭看來可能就如同小孩過家家,不值一提。

是她想要的結果。

可莫名又有點說不上來的失落。

“沒有,得罪的地方,是我——”

“行了。”陸行嶼打斷她,“再不把你送回去,她們該報警了。”

溫書念看了眼時間,确實耽誤太久:“那麻煩——”

他說了不喜歡太客氣。

溫書念頓了頓,改口:“我可以坐後面嗎?”

“随意。”恩怨一筆勾銷,他聲音又染上笑意,懶洋洋的。

溫書念心也突然明亮起來,唇角彎了彎,伸手去拉開後座車門,但下一秒,唇角瞬間癟下去。

後座不知什麽時候放進了兩只貓咪。

四只亮得驚人的大眼睛在黑暗中定定地凝視着她,關鍵有一只大概脾氣還不好,在她剛準備坐進去時,“噌”地一下跳起來撲向她,她吓得差點腿軟,回頭就捏着某人胳膊,撞進了硬邦邦的胸膛。

後腦勺被輕輕拍了兩下。

“沒事。”他似乎在憋笑,又有些許無奈。

溫書念小心翼翼地擡起頭,剛才那只兇巴巴的貓咪已經被他捏住了後頸,四只小腿不安分地蹬着,“喵喵”朝她叫。

通體雪白,車前燈的光線隐約映照出“兇巴巴”的真容。

溫書念在他懷裏轉過身,又壯着膽子,彎腰朝後座仔細瞄了一眼:“陸行嶼,這不是餐廳的那兩只貓嗎?你——”

她想說你怎麽把人家貓順走了,又覺得不太得體。

陸行嶼見她為難得欲言又止:“貓是我的。”

“那餐廳也——”

“不是,餐廳是宋洋的,我沒有在荒郊野外開餐廳的愛好,他想請我吃飯怕我不來,就把我的兩只貓給綁架來了。”

原來如此。

他是為了貓才來的。

幸好自己一開始沒有自作多情。

她舒了口氣,被陸行嶼制裁的貓貓又厲聲朝她叫,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攥着他衣服,趕緊松開,可惜袖子已經被她攥得皺巴巴的。

她想幫忙拂順,可又心虛地怕被發現。

尴尬地退到一邊,陸行嶼将貓抱進懷裏,警告地打了一下它腦袋,終于乖順地安靜下來。

“要摸摸嗎?”陸行嶼擡眼問她。

“不了,它應該,不喜歡我。”

“不會,只是有點認生,熟了就好。”

溫書念心想也沒熟的機會,自己固然挺喜歡貓貓,但也怕被撓的,搖搖頭。

“好。”陸行嶼将白貓放進後座,順便問,“還要坐後面嗎?元宵性格很好,奶糖比較讨厭被人占領地,你如果要坐的話,我把它放進籠子裏。”

溫書念用行動證明不用了。

她沒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得罪一只貓。

半個小時後,黑色邁巴赫穿梭過一路夜景,穩穩在小區外停下。

後座的奶糖依舊在沖她叫。

溫書念自知自己很讨這位貓主子的嫌了,迫不及待地推開車門。

剛走幾步,陸行嶼叫住她,從車門旁的儲物格裏拿出一把折得整整齊齊的傘。

差點忘了還有這一茬了。

溫書念心一橫,又小跑回去。

“謝謝。”她伸手去拿,陸行嶼卻沒松手。

“我以為你不要了。”

溫書念知道他在說自己沒回信息的事,但還是裝傻,低頭詫異地看着他。

她瞳色是偏淺的棕黑色,定定盯着一個人的時候也沒有絲毫攻擊力,反而感覺裏面有光亮的水跡要滑出來。

純然又無辜。

陸行嶼心瞬間就軟了,松開手,再開口,聲音摻進夜色的晦暗濃稠:“下次別不回消息。”

“好,平時廣告短信太多,我不怎麽清理估計就沒注意到,對不起。”她乖乖認錯。

陸行嶼心裏有點後悔:“沒事,不用道歉。”

“還有今天晚上宋洋說的都是玩笑話,你別當真。”思及她一路的沉默,為了讓她寬心,他又解釋了句。

“好,我知道了。”

溫和的聲音飄散在夜色裏,姣姣的身影在路燈下越來越遠。

陸行嶼待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裏,轉過頭,臉色不複之前的溫和,拍了拍手:“奶糖,過來。”

奶糖估計也是知道他這是生氣的表現,嚣張的氣焰頓時焉下去,讨好地拱進他懷裏。

陸行嶼也不跟它撒嬌,懲罰地打了幾下它的爪子,從錢包裏拿出一張照片,放在貓面前。

“爸爸有沒有和你說過,看到這個阿姨不許亂叫,也不許吓她。”

“喵~”

“你再認,認不住明天不許吃飯。”

“喵喵~~”

作者有話說:

奶糖:本喵只願意認媽媽(傲嬌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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