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六十九日

◎這男人欺負她。◎

兩人在群裏出謀劃策商議得火熱, 另一邊病房裏,陸行嶼臉色凝重得厲害。

溫書念本想安慰他一句“沒那麽疼”,但一松牙關估計就要痛呼出聲, 露餡了。

她只能閉上眼,不去看他。

等護士換完藥出去, 才擡起頭, 手指輕戳了下他擰得快要解不開的眉心:“陸行嶼?”

“嗯。”

他低下頭,任她手在自己臉上作亂,眼裏的心疼和無措快要凝成實質掉下來。

溫書念知道這會兒說再多逞強安慰的話也無濟于事, 倒不如和他發發小脾氣。

“我好疼,”她小聲又委屈地抱怨, “你抱抱我,好不好?”

在陸行嶼眼裏,她現在脆弱得就如同珍貴的易碎品,他根本不敢随便碰她。

“快點。”她催促。

陸行嶼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摟過她肩膀, 将她的腦袋攬到自己胸口。

“不是這麽抱。”她又不樂意了。

陸行嶼很輕地嘆了口氣,勾過她腿彎,将人抱到自己腿上。

這回整個人都可以窩進他懷裏了, 溫書念心滿意足地摟住他勁瘦的腰, 往他懷裏蹭。

“別亂動。”陸行嶼按住她肩膀。

溫書念知道他是怕自己又扯到傷口, 也安分下來,只不過還是趁機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線條利落勻稱的冷白肌理上,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

“你幹嘛不躲?”

“因為你想咬。”

溫書念快被他這個簡單粗暴的答案逗笑了:“那你再讓我咬一口, 咬你我就不怎麽疼了。”

陸行嶼将手臂舉到她唇邊。

溫書念低下頭, 在泛紅的牙印上輕輕吹了吹, 然後又伸出一點舌尖, 輕輕地舔了一下。

像是小動物舔人的傷口,溫溫熱熱的,很快,又竄起一點輕微的麻痹感,從那處擴散開,流到四肢末端,內髒......最後滲進骨頭裏,越來越洶湧躁動。

她真的随時能讓他的神經緊繃。

陸行嶼捏住她下巴,不許她亂來了。

“我親親你——”

“想要我命就直說。”

“......”溫書念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也自知自己現在滅不了火,識趣地不動了。

在他懷裏安安靜靜地消停了一會兒,她又擡起頭,烏黑的眼眸清亮地望着他:“陸行嶼——”

陸行嶼對她是極有耐心的。

大概是把一輩子的耐心都花在她身上了,溫柔地“嗯”了聲:“怎麽了?”

溫書念:“那個齊元清——”

“已經被拘捕了,他傷得不重,現在有專門的人看押,當時你們一起從二樓摔下來,警察沖進別墅,他本來想舉槍自殺,但被楊瑞打傷了手。”

“為什麽?他不想認罪伏法?”

陸行嶼垂着眸,沉默地思考了幾秒:“可能吧。”

他如果當時死了也挺好的,溫書念心想,但又覺得他該清醒着被法律好好審判一番,畢竟這次,他所做的一切都被監控記錄下來了,證據确鑿。到時候,她一定要把他的罪行大肆宣揚,昭告天下。

“那奚文時?”

“沒搶救過來。”陸行嶼說着,見她眼眶漸漸濕潤起來,心又開始慌了,“不許哭了,傷口才包好——”

“我知道。”

怎麽說他也是綁架自己的人,她心地還沒有善良到能包容所有傷害,她只是有點被觸動到,那種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睜睜流失的脆弱和荒涼。

“陸行嶼,他後來突然跑出來好像是想來救我。”她記得自己當時隐約看清了他的唇形,大概是在重複着“陶夢快跑”。

“他,好像把我當成他女朋友了,他不是在精神病院嗎?怎麽會被齊元清——”

“齊元清原來做過他一段時間的心理醫生,出事前也在他那家醫院任職,應該是利用職務的便利把他騙出去了。”

溫書念:“那他們醫院怎麽會沒人發現?”

“發現了,但發現得沒那麽及時。”

他不願告訴她這個社會上即使神聖的職業崗位依然會有一些偷懶耍滑,屍位素餐的人,釀成了大禍他們也只會把問題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最後不了了之。

“不過之後他母親如果要起訴醫院的話,我會給她安排律師的。”

“大好人陸行嶼。”

“什麽?”陸行嶼指腹輕輕抹了抹她濕潤的眼眶。

溫書念:“我說你是大好人。”

其實他也算不上什麽好人,只是坦坦蕩蕩沒做過虧心的事,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被女朋友這麽誇。

他輕啄了下她唇角:“那你呢?”

“我——”溫書念稍稍回憶了一下,自己這二十多年來幾乎都是旁觀者,沒什麽正義感爆棚挺身而出的時候,“我是一個獨善其身的人。”

“那當時為什麽要那樣?”

溫書念知道他指的是什麽:“我,以前不是說過了嗎?再有赴湯蹈火的事,我可以替你一次。”

“我答應了嗎?”

“答應了,你當時說嗯,我不能不信守承諾,陸行嶼,還有談學真有一點沒說錯,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根本不會扯上齊元清,從一開始這就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每次都拖累你......”男人的眸光越來越黯淡,她聲音也越發小。

陸行嶼:“說完了?”

她沒底氣地點點頭。

“溫書念,你必須明确一個事,你現在是我女朋友,未來會是我妻子,夫妻是一體的,法律上我對你也有保護的義務,你還覺得這是你一個人的事嗎?”

可他們不是沒結婚嗎?

溫書念心裏嘀咕着,男人又擡起手,輕輕晃了一下無名指上的戒指。

“你怎麽偷偷拆我禮物呢?”她小聲控訴。

陸行嶼:“我不拆,等着你給我戴要猴年馬月?”

哪有那麽誇張。

之前做完檢查醫生都說她恢複得不錯,不出意外,一個月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但對上男人依然有些痛楚的眼神,她還是心虛地不敢反駁,只能轉移話題:“這是訂婚戒指,不是戴無名指的,戴中指。”

“中指太小了點,無名指剛好,現在也摘不下來了。”

“......”

算了,他愛戴哪就戴哪吧,自己以後還省得買結婚戒指了。

“那我寫的那封信你是不是也看了?”

陸行嶼想了想,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壓在戒指盒下的信封:“沒有。”

“真的?”

“嗯。”其實他當時猜到裏面是她想對自己說的話,也确實動過拆開的念頭,但怕折不回去被她發現,估計得生悶氣,就忍住了,後來宋洋的電話打進來。

他心急火燎的,也顧不上了。

“沒看,等着你回去一個字一個字念給我聽。”

“我不要!”雖然她已經寫得克制了,但筆墨這種東西,和感情搭上邊難免會有點矯情,念出來很羞恥的。

“我不念陸行嶼,你自己看。”她板起小臉。

陸行嶼捏了捏:“沒事,你可以一天念一句給我聽,在床上念也行。”

這男人欺負她。

溫書念臉色更焉了。

“行了,先不說這個,”陸行嶼,“你當時那麽做有沒有想過我?”

“我就是想保護你才——”溫書念在他沉寂又落寞不堪的目光中止住話。

确實,痛苦都是留給活人的。

雖說夢境是虛妄的,但她依舊忘不掉夢裏他的眼神,瘋狂,悲恸,空洞,絕望......每一眼都像一把刀子,将她的心也刺得鮮血淋漓。

“陸行嶼,我下次不會了。”

“沒有下次。”再有下次,他也沒辦法原諒自己。

溫書念乖巧地點點頭:“我知道了,還好我們最後都平安無事,陸行嶼,你不要再皺着眉毛,兇死了。”

“嗯。”

“你笑一下。”她食指按上他唇角,往上提了提,“算了,你還是別笑。”

“......”

吃過晚飯,陸行嶼收拾完,又細致耐心給她擦了臉,擦了腳。

“睡覺嗎?”

溫書念沒日沒夜地睡了這麽多天,其實一點都不困,但看着他眼裏橫亘的紅血絲,還是點頭:“你陪我睡。”

陸行嶼替她撚好被子,挪來椅子,留下一盞起夜的小燈,趴在病床前,輕輕握住被子下的手:“睡吧。”

“......”

看來他這幾天都是這麽睡的。

怪不得狀态差成這樣,今天晚上喝軟糯的粥,他都胃疼得臉色白了白。

溫書念掀開被子一角,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你上來睡。”

“別鬧——”

“不然你就回你自己病房。”她抽回自己的手,這回态度也很堅決。

陸行嶼無奈地直起腰。

她聲音又軟了軟,開始撒嬌:“你睡這邊,不會碰到我傷口的,好不好?”

打一個巴掌給一顆糖,關鍵是自己真的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身側躺下,手穿過她後頸,輕輕地将人攬在懷裏。

“陸行嶼,葉瓊和姜月沒事吧?”

“沒事,就是有點吓到了,她聽說你醒了本來今晚還想來看你,我怕吵到你休息,讓她等你恢複得好一點再來。”

“嗯,不過她在宋洋的酒店,是怎麽被齊元清綁走的?”

“她收到了你的消息,以為你去接她了,帶着姜月去停車場,結果剛上車就被迷暈了。”

“?”溫書念有點反應不過來,“我是看到她給我發——”

“齊元清盜了她的賬號,那時候她還在酒店裏。”陸行嶼看她茫然的眼裏生出幾分愧疚,輕輕拍了下她腦袋,“不想了,睡覺吧,給你唱歌還是講故事?”

她又不是小孩,睡覺還要人哄。

她趕緊乖巧地閉上眼。

夜色寧靜好眠,耳邊呼吸聲逐漸均勻綿長,陸行嶼這幾天都沒好好閉過眼,現在貪戀的氣息填滿懷抱,終于可以入睡。

溫書念安靜地打量着他,目光不知道描摹過幾遍他賞心悅目的眉眼,睡意也找上頭。

清晨,朝陽溫和的光輝穿過白色的窗簾。

門被輕輕敲了敲,推開。

她睜開眼,是紀芙。

對方剛要開口,她垂眸望了一眼身旁睡得正熟的人,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紀芙了然地比了個ok。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紀芙過來扶她,兩人走到陽臺外,輕手輕腳地帶上門。

“睡這麽沉,你們昨晚耕耘到深夜啊?”她瞟了一眼裏面的人,打趣道。

溫書念:“你覺得可能嗎?”

先不說這是醫院她臉皮沒那麽厚,就陸行嶼對她這傷驚魂未定的态度,恐怕她願意,求着他,他也不會和自己做。

“開玩笑,他這幾天應該也真是累慘了,你不知道你從手術室出來他那個狀态,”紀芙現在想想都覺得恍惚,“醫生說ICU不能家屬不能進,他一直就在門外坐着,誰勸都沒用,沒日沒夜的,一直等到你轉回普通病房。”

“嗯。”

紀芙見她眼睫顫了顫,趕緊打住,回歸正題,神神秘秘地從包裏摸出一個明黃色的小荷包,塞給她。

溫書念:“這是什麽?”

“給你求的平安符,你不覺得你太吓人了嗎?”紀芙一想到那天晚上接到電話聽說她在搶救,兩眼都發黑,“師傅說這個可以保佑你長命百歲,你戴着就行了,本來昨天就要給你,結果人那麽多忘了。”

“你什麽時候也信這個了?”

紀芙:“哎,你別管,信則有。”

雖然自己是無神論者,但她的一番好意,溫書念還是欣然收下。

“對了,你錯過了你的求婚,陸行嶼是不是得再給你準備一次?”

“沒什麽好準備的——”溫書念想說戒指他都已經擅作主張地戴上了,但轉念一想,又不太對,自己的求婚,陸行嶼準備什麽?

“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就剛好你們出事那晚,平西江放了一場超大的煙花,雖然沒指名道姓,但以前二中認識陸行嶼的,應該都知道是他。”

溫書念:“為什麽?”

“因為24號球衣,以前二中籃球賽你不也去看過嗎?除了他,還有誰是24號,而且隆江國際整棟大樓在煙花開始前亮了倒計時,咱們學校也不是沒有在那上班的,他們內部一問就知道是他們老板準備的求婚。”

“然後他們也猜到了那個女生是你,主要“念念不忘”,生日還剛好是4.21的除了你還有誰?”

溫書念真的沒有想到。

她以為那天只有自己籌劃,沒想到他準備了更大的驚喜。

“校友群裏這兩天都在讨論,”紀芙沒想到她一點也不知情,“你們班級群估計更熱鬧。”

對,群消息。

她手機出事時被齊元清搶走了,昨晚醒來也有點糊塗,就一直忘了這回事。

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她想回病房找找,轉過身,陽臺的玻璃窗內,男人不知何時坐了起來,整個人還籠罩着一層惺忪的倦意,但那雙漆黑的眼裏已經被深不見底的恐慌填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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