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西邊?”

見火靈肯定地點頭, 喬子瑜看向段懷瑾,建議道:“要不......咱們先去西邊看看?”

“那好。?”段懷瑾一揮袖子收走火靈,對着幾人道:“那就先去西邊。”

“好!”石棣幾人在羅塔的武道關卡裏磨煉了整整一個月, 得到了幾枚靈果提升了修為不說, 還悟到了不少打鬥技巧,不禁都有些躍躍欲試。

此時天色已經微微暗了下來, 林間的樹梢上繞起團團濕氣, 略暗的光線被重重密林一層層過濾, 較矮的灌木們迫不得已藏在一片醬色的陰影裏。

幾人行了半刻, 發現空氣中的元氣雖愈發濃郁, 林間的樹叢卻變得稀疏起來,尤其是零零落落的長着靈果的高木,無一不是瘦細不堪,靈果的等級也都很低,多數只有地級甚至凡級,與空氣中的元氣濃度完全不成正比。

此時,幾人西邊的三千裏外,溫婉怡和溫劍已經停在了一株長勢奇怪的元植的百丈高空上。

或者說......它壓根就不是一株元植, 而是數株藤蔓纏繞成的‘巨蛋’?

密密麻麻的灰色藤蔓擠繞在一起, 死死地包裹着什麽, 藤蔓蠕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緊緊往裏收壓團繞,似是想拼命隐藏着內裏的元植,可幾絲異常濃郁的元氣依舊從藤蔓間幾不可查的縫隙中滲了出來。

令溫婉怡精神一震!

深黯的眼底湧動着狂喜, 心知這藤蔓包裹着的絕對是天級以上的珍稀元植,溫婉怡壓下眼色,以手掩着唇角淡淡咳了一聲,向後退了十餘丈。

“溫劍,你去把藤蔓劈開。”

這‘巨蛋’周圍十丈寸草不生,她可不信單純只是因為‘巨蛋’把元氣養分全部霸取了而已。

“是。”溫劍面色一如既往地溫和,他四下掃了一圈後,右手指尖金光一閃,百丈外的一只炎鳥便斷了翅膀,被他收到了手中。

溫婉怡眼底閃了閃,唇角微勾......不忘先用活物試探,倒還算是不錯,畢竟她也不想他死得太快。

溫劍右手一擲,那折了翅膀的炎鳥便撲騰着砸向了藤蔓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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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突然暴起的攻擊,也沒有乍然發出的瘴氣,那炎鳥落在藤蔓上後便沿着邊緣掉了下去,哀叫着蹭在一條藤蔓旁,細細地啄起了藤蔓。

溫婉怡把一切看着眼底,面上也不禁起了幾分疑色,卻是沒有出聲,只是側過視線看向了溫劍。

感到溫婉怡的催促,溫劍微微颔首,起身飛了過去。

在距離‘巨蛋’十幾丈外後,溫劍右手中的陽文劍霍然一揮,一道白光乍然劈向了‘巨蛋’!

白光中,沒有啄下藤蔓片屑的炎鳥眼珠一抽,一根細小若無的纖維從炎鳥的爪下緩緩拔出,炎鳥的翅膀不知不覺間竟全然恢複,只是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歡鳴,那雙翅膀竟恍若軟泥地垂了下去。

炎鳥的哀叫再次響起,可卻無人注意,剛剛那一劍狠狠劈下後,藤蔓上竟連一道劍痕都沒留下,溫劍眉間一變,金白的陽文劍旋成虛影,在巨蛋最高處的一條藤蔓上連連劈了數百下!

‘噗——’藤蔓像是被割破了皮的青筋,一縷細細的綠色汁液流出,異常濃郁的元氣如一顆炸、彈一樣爆了開來!

溫婉怡眼色一變,她倒是沒想到這藤蔓汁液中的元氣竟也如此濃郁,絲毫不亞于一些天級元果!

“溫劍。”溫婉怡粉唇微啓,“把藤蔓割下來收到儲物戒。”

“是。”溫劍浮在半空,沿着那藤蔓綻開的一絲裂痕連連劈砍,足足上千下後終于把那一處藤蔓徹底切下。

溫劍呼出一口氣,正準備再劈砍另一處,一根細小若無的纖維從某根藤蔓裏急速射出,直直刺進了溫劍的右手虎口處。

右手虎口處霍然一疼,溫劍心底一沉,但面上卻未顯出絲毫,依舊劈砍着那極其堅韌的藤蔓。

一股溫和酥麻的暖流沿着虎口緩緩流向四周,無論是骨頭筋脈亦或是血肉......一旦遇到那股暖流便被悉數融化,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右手一寸一寸地融成血漿,深不見底的恐慌從溫劍心底一絲一絲爬上來,密不透風地裹住了他的整個心髒......

很快,右手便恍若軟爛的泥一般握不住劍柄,溫劍瞬間便用元氣控制住手型,用魂力握住劍柄,全然沒有一絲異樣地繼續揮劍劈砍。

溫婉怡一直注意着溫劍的動作與面色,未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只是有些不耐,“溫劍,你再快些!”

“是。”手上的動作不慢反快,溫劍側身看向伫立一旁的溫婉怡,溫言道:“婉儀小姐,這藤蔓無害但是堅韌非常,我一人很難盡快劈砍下來。”

“嗯?”溫婉怡眼底微變,只道:“這藤蔓汁液中的元氣雖然異常濃郁,但不知有沒有毒?”

“應當沒有。”即便知道溫婉怡很可能讓他去嘗,溫劍也這麽答了,煉丹師對元植有一種天然的親近力,這汁液中并無毒氣散發出來,他還是有幾分把握。

“你去嘗嘗。”

“......是。”聽到意料之中的話,溫家眼底閃過諷笑,直接飛身到藤蔓巨蛋旁,用左手食指沾了一點汁液,抿入口中。

瞬間,一縷清涼鑽進了溫劍的身體,在溫劍體內飛速游了一遍,并把那絲試圖沿着右手爬向小臂的暖流封在了手腕處!

溫劍眼色一變,立刻拱手看向溫婉怡,笑道:“婉儀小姐,這汁液非但沒毒,還助我動搖了鎖着丹田的桎梏!”

“哦?”見溫劍反應不似假裝,溫婉怡衣衫一擺,就要飛身過來。

在剛剛抿了那汁液後,又有一根纖維紮進了溫劍的左手,酥麻溫和的暖流瞬間便融化了溫劍的左手并飛速沿着手腕爬向小臂,溫劍喉結動了動,面上的笑意更深,溫柔的唇角也微微翹起,掩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決絕與懼意。

溫婉怡翩然落下,正欲走進細看藤蔓的切口,突然感到幾縷強大的魂力掃了過來!

連忙擡眸向上一掃,溫婉怡臉色頓變,可還未來得及飛身進密林,她便看見繞成巨蛋的藤蔓上空霍然出現了五個身影!

段——懷——瑾——!

為首之人的面容在熟悉不過,溫婉怡眼底閃過憤恨,瞬間便退到了藤蔓的百丈外,與段懷瑾幾人保持着與藤蔓幾近一樣的距離。

更加沒想到段懷瑾竟然已經突破到元維階,嫉憤與恐懼在全數霎然炸開,溫婉怡指尖抽搐着扯過身邊的溫劍,“擋住他們!”

左半身已經幾乎融盡的溫劍癱軟着踉跄了一下,然後死死地拽住了溫婉怡的衣袖。

“婉儀小姐,咱們不找故人敘舊麽?”

“溫劍你——!”

溫婉怡面色大變,可還未來得及一掌把溫劍拍開,段懷瑾已經面帶笑意地踱了過來,插話道:“溫修者說得對,婉儀小姐......怎能見了我們就走?”

“段......修者。”溫婉怡收攏了拍出一半的右掌,掩下難看的臉色扯開唇角笑了笑,強自鎮靜道:“真巧啊,沒想到能在這遇到故人。”

“是挺巧。”段懷瑾滿是興味地看了溫劍一眼,即便溫劍不拉溫婉怡,他也能立刻抓住她,所以這個情......他不吃。

“段修者很悠閑啊。”溫婉怡偷偷從儲物戒中取出秘境玉牌,眼波盈盈道:“還有心找故人敘......”話未說完,滿是柔情的秋水剪瞳乍然一變,聲音尖利,“你做什麽!!!”

“不做什麽。”段懷瑾把手中的一枚玉牌扔給喬子瑜,不疾不徐地道:“婉儀小姐才見了我們,就想離開秘境,這不好吧?”

“我早已準備離開暮霄秘境!”沒想到她剛想捏碎秘境玉牌,身體就被完全控制住,懷裏的玉牌也瞬間飛道了段懷瑾手裏,溫婉怡一口銀牙就要咬碎,恐懼與憤怒就要戳破她艱難維持的溫婉面具。

“太早了。”段懷瑾将溫婉怡身上的儲物戒取了過來,把裏面那兩面天命司盤全部取出擊碎,誰知道溫婉怡不是因這天命司盤而重生的呢。

“你——!”看着她最重要的兩面羅盤被段懷瑾毀成了碎片,溫婉怡目眦欲裂,再也忍不住地咒罵道:“段懷瑾——你不得好死!!!”

“抱歉,要讓你失望了。”段懷瑾不耐再與這惡毒女人廢話,直接取出一把金離劍架在溫婉怡脖頸旁,在欣賞了溫婉怡扭曲又恐懼的醜陋表情後,趁着溫婉怡還未來得及叫罵,便割斷了溫婉怡的頭顱。

發髻精致面容姣好的頭顱帶着一汪血淋淋的大洞骨碌碌地滾到藤蔓的十丈外,下一瞬,一根細小的藤蔓從土裏淺淺地鑽出來,抖了抖,一根纖維急射進了溫婉怡未合上的眼睛裏。

眨眼間,溫婉怡的臉皮就萎縮凹陷了下來,并随着不斷從脖頸湧出的血漿而耷拉進了後腦,最終糊在了紅紅白白的血漿中......

薛知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砰。”

一直未出聲的溫劍突然倒在了倚靠着的樹下。

感到盤滿了左半身的暖流已經蠢蠢欲動向右半身湧去,溫劍看着滿面焦急朝自己趕來的溫文卓,艱難得扯起了一個不那麽難看的笑。

沒想到人死後會被融得那麽快,他是因為還活着,所以化成血漿的速度那麽慢麽......

可是,他不想讓溫文卓看到他死得那麽難看啊......

“溫劍!”溫文卓慌張地半跪在溫劍旁邊,一手攬住溫劍的左肩想把人扶起來,卻不料在溫劍的左肩上直直按進去了一個手印!

“!!!”密密麻麻的恐慌從溫文卓心底竄了出來,他不敢相信又不敢不問,發出的聲音都在哆嗦,“這是怎麽回事?!”

溫劍阖了阖眸,眼睛有點酸,只道:“你們離那藤蔓遠......一些,它會射出一些很細的短刺,會把人的骨頭......和筋脈都融成血漿......”

“那藤蔓射出的短刺有毒?!”溫文卓慌張地看着溫劍,眼睛通紅,“怎麽解......怎麽解毒?!!!”

溫劍看着溫文卓笑了笑,卻沒有說,只道:“我好久沒有看到你了......文卓哥。”

那藤蔓的短刺幾不可察,危險無比......別說他現在已經半個身體都化成了血漿,根本救不回來了......就是能救回來......他也不可能讓溫文卓冒險去為他取那藤蔓的汁液......

許久沒被喊作文卓哥的溫文卓身子一滞,面上驚喜、哀傷與崩潰交替出現,扭曲又難看,可是溫劍卻覺得俊朗極了,他淺淺地笑了笑,輕柔地道:“文卓哥......你還認我做弟弟麽?”

“認......怎麽不認?!”本以為永遠都聽不到溫劍這麽乖巧溫順地喊他了,溫文卓心裏又欣喜又難受,可一想到溫劍中了那詭異的毒,他心裏就沒法兒再想別的,心裏仿若被搗爛又淋了醋,難受酸疼地像要死去,溫文卓顫着手抹了一把眼睛,扯着嗓子道:“你先告訴我......這毒怎麽解?!我知道你曉得這毒的解法,劍兒你不許瞞我!”

“我不......”

“你若要瞞我,我這就去藤蔓那找根刺來紮!”

“文卓哥!”溫劍紅了眼,“你別這樣!”

“劍兒你說不說?!”溫文卓梗着脖子就要起身。

“我說......”溫文卓求饒一般看向段懷瑾,“段......修者,我有件事想求你。”

“你說吧。”段懷瑾倒不是善心大發,而是對藤蔓着實感興趣。

“那藤蔓的汁液......可以壓制毒素的擴張。”溫劍感到自己右腿的一半也漸漸化成了血漿,聲音更加無力,“可否請您幫一幫文卓哥......您是元維階修士......應當可以避開藤蔓射出的細刺......”

“藤蔓的汁液?”段懷瑾暗暗了然,那汁液不但元氣濃郁,居然還可以抑制毒素?

“不用段修者,我......”

“你在這等着!”段懷瑾把起身向藤蔓飛去的溫文卓擋住扔了回去,“你一個元固階就不要湊熱鬧了,省得你也被刺中後我還要找兩份兒解藥!”

段懷瑾徑直飛到藤蔓上方百丈處,用元氣罩住全身後,取出兩把金離劍直直向那根被溫劍劈出一個切口的藤蔓砍去。

溫劍看着段懷瑾飛身而上的背影,眼裏閃過感激與安然......段修者為人坦蕩真誠,溫文卓以後能跟着他修煉......他也就放心了......

“文卓哥。”感到右腿已經全部化成了血漿,溫劍知道自己也許只能活半刻不到了,眼底的眷戀和愛意掩飾不住地湧了出來,聲音清軟地仿佛随時就要飄散,“文卓哥......我後悔了。”

溫文卓的瞳孔恐慌地不住發顫:“劍兒......你不要......”

“我早就......後悔了。”溫劍執意地開口:“文卓哥聽我說完......好麽......”

“你說......”

溫劍翹起蒼白的嘴唇笑了一下,“我後悔的......只是我選錯了報仇方式......”

“報仇......?!”

“我早就猜到......在江宇縣的時候......是溫婉怡害了你......”

“劍兒!”

“所以我......讨好她......追随她......想得到她的信任......”溫劍眼裏滑下一顆眼淚,斷斷續續地道:“但是事情慢慢地不受控制了,在我想對付她時......文卓哥你已經追随了段修者,而我又發現......溫婉怡對段修者......有很深的敵意......”

“所以......我便忍了下來......盡力觀察着溫婉怡的動作......猜測這會不會害到你們......想借機給你們傳......信。”

“可是......段修者太厲害......而我......太無用......以至于沒能給你們傳遞出什麽......”

“劍兒......不是......你沒有無用......不是......”溫文卓伏在溫劍額旁,眼淚落到溫劍的發絲裏,慢慢地洇了進去,“對不起......我應該早點把你帶出來......我......”

“文卓哥......你沒有對不起我......”溫劍用盡元氣維持住右手的形狀,撫在溫文卓的發間,“我後悔的......只不過是......把時間浪費在了......仇人的身上,而不是......和你在一起......”

“劍兒......”

“文卓哥......”溫劍的眼裏的光彩漸漸渙散。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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