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鐘影......”淮羽的右手蜷起又松開, “這些本沒有必要告訴瑜兒他們。？”
鐘影看向淮羽的眼神變得淩厲。
“但是......”淮羽溫柔的眉眼微微垂下，“你說得對，瑜兒......有權利知道。”
“爹爹？”
喬子瑜用力地抓着淮羽的胳膊, 睫毛因惶然憤怒和難過而顫抖, “究竟怎麽回事，可不可以不瞞我......也不騙我？！”
“瑜兒......”淮羽緩緩擡起手, 輕輕撫了一下喬子瑜鬓角的亂發, 卻在喬子瑜眉間微蹙時倏地彈開, 小心翼翼中甚至帶着些乞求。
“瑜兒......你聽爹爹解釋。”
“我聽。”淮羽小心忐忑的神色讓喬子瑜紅了眼眶, 他是生氣, 但他生氣的是爹爹居然用事關性命的事瞞他騙他，爹爹難道就沒想過......一旦他知道了爹爹因和自己出了死靈之地而死，他會有多崩潰？！
但是......他又怎麽舍得真的怪爹爹。
淮羽拉着喬子瑜坐在桌前的兩個緊挨的座上，段懷瑾與鐘影掃了一眼彼此，各自坐在了喬子瑜與淮羽的另外一邊。
“這個死靈之地......其實只不過是咱們這些修士給他起的名字，而他的真正名字......叫蒼瑕秘境。”淮羽餘光掃了鐘影一下，又接着道：“這些都是鐘影說的，因為他是随着蒼瑕秘境掉落到我們這裏的人。”
喬子瑜眼裏更加驚疑。
淮羽阖了阖眸, 沒有給喬子瑜整理心緒的機會, 又扔下一記驚雷, “蒼瑕秘境, 不是咱們這裏的空間，它......其實原是仙界的一個小秘境。”
“仙界？！”喬子瑜霍然緊了緊手指，足足頓了三秒, 才沉着聲音開口：“爹爹你怎麽知道他沒有騙你？！”
“因為......元植不能造假......”淮羽手掌一翻，手心處躺着兩棵元氣異常的雲草。
“這是仙級一階雲草和仙級二階雲草。”淮羽頓了頓，“這是按仙界的等級分的，沒有凡級地級玄級之類的品階分類，只有仙級一到九階的分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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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又一個震團将喬子瑜震地腦袋發暈，他擡眸壓下不斷往上湧的血液，伸手揀起一棵雲草，用魂力細細掃了一遍，不得不承認雲草裏的元氣确實與他們平時接觸的元氣不同，不但極異豐富，而元氣中莫名藏着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異常元氣，僅僅是握在手中就覺得丹田的桎梏在崩裂松動。
這便是......仙元麽？！
淮羽一直看着喬子瑜的神色，見他眼底的震驚慢慢化了，又接着道：“蒼瑕秘境起了異變，掉進了空間裂縫，被卷到了凡人界。”
“那他之前說的仙蒼淚的沫毒是怎麽回事？”喬子瑜的眼神掃到鐘影後便移到一邊，“既然那花沫到處都是，我和懷瑾豈不也染上了麽？”
“沒有。”淮羽的眼神閃過一絲慶幸，“只有被那沫毒浸染了整個丹田後，并且丹田起了異變，才會離不開這沫毒，只要在丹田被浸染完全并異變之前把沫毒清出，就沒事。瑜兒你的丹田被浸染了一半多，剛剛我已經幫你把那些沫毒清出去了。”
段懷瑾聽罷，立刻檢查起自己的丹田來。
“你的丹田也沒事。”淮羽看向段懷瑾，“你丹田內的沫毒甚至比瑜兒還少，一會兒清出去就可。”
“這麽說，這沫毒侵染丹田的周期大約是百日？”段懷瑾眼色微黯。
“不盡然，我當初被扔進死靈之地時是元液階，僅僅二十日便異變了。”淮羽的手指微蜷，頓了頓又補充道：“元液階在死靈之地可以說是一秒都活不下來，是鐘影救了我，我很感激。”
喬子瑜聽罷卻想起了什麽，“爹爹，那他當日為什麽沒有把你送出死靈之地？”
“既然是跟着蒼瑕秘境一起掉下來的仙人，想必是對蒼瑕秘境的仙蒼淚......一清二楚吧。”沒錯，喬子瑜終于明白為什麽這個鐘影的修為比元升九階還要高出許多了，明明元升九階圓滿後就可以飛升了，卻沒想到......居然是仙界的人士。
不過......喬子瑜眼底冷然......這個人即便是仙界的又怎樣，若他故意算計了他爹爹，他也是不配和爹爹成親的。
當初的喬天廣就是一個心機算盡的人渣，如今......他對心機重的人是沒半分好感的。
看到喬子瑜的表情，淮羽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其實他的瑜兒想得沒錯，鐘影除了算計了他這一點外，其他方面真的是掏心掏肺地對他好，但是......這一回算計就像是釘死在心底的尖釘，再怎麽掩飾忽略，都在那隐隐地發作着痛楚，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幹淨。
“我是算計了羽沒錯......”鐘影陡然開口，眼底帶着一份自嘲與哀然，眼神深深地黏在淮羽的眉眼上：“我是已死的人，全靠冥岸花的元氣維持修為和行動，根本出不得蒼瑕秘境，一旦出去必活不過兩日，可羽不同，羽是活人......只要羽想......”鐘影笑了一下，“或者說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把蒼瑕秘境打開一個出口，讓羽出去。”
“但是你沒有，還把爹爹圈進了仙王殿。”
“為什麽不行？”鐘影的聲調突然高了些，卻像是在對自己說：“我第一眼見到羽就想讓羽做我道侶，如果我不這麽做，如果我讓羽走......”鐘影的眼底狠了狠，“那他定會一去不回頭！”
“那我呢？！”鐘影的聲音愈來愈高，透出哀然和黯淡，“那我呢？！羽......你可曾真的想過我？！”
淮羽的眼神顫了顫，偏過頭，聲音像要被風吹走。
“鐘影......若你當初對我說實話，我為了報你的救命之恩，未嘗不會再回來。”
“不可能！你若能找到瑜兒，怎麽可能會放下他來找我？！”
“為什麽不可能，若你早早告訴我只要每日清理丹田中的仙蒼淚的沫毒，丹田就不會被沫毒浸染地發生異變......”淮羽淺淺阖眸，“我許是就帶着瑜兒在這裏陪你......”
鐘影的拳頭緊了緊，眼皮顫着擡了半分。
“但你不信任我，算計我。”淮羽似是累了，脊骨稍稍彎了下來，“甚至在我的丹田全被沫毒浸染異變了後，依舊不讓我出秘境，不讓我去找瑜兒......”
“你可曾想過，若是瑜兒他真的......”淮羽的指尖霍然掐進了手心，把不敢想象的那個可能揮出心底，道：“我也不會再繼續活着了。”
鐘影很想說你出不了秘境，根本無法知道喬子瑜還活着與否，但到底沒敢脫出口。
可淮羽卻是什麽都明白，他眼神垂了垂，翻掌取出一個藥瓶。
“鐘影，你看......這是什麽？”
鐘影擡眸看向那只修長白皙的手中握着的藥瓶，心裏竟打起了一分怯意，暗暗吸了一口氣，才擡手接過藥瓶。
打開藥瓶的瞬間，鐘影的眼神陡然一縮！
藥瓶中......赫然是一枚仙級二階的迷情丹。
“羽......你......”鐘影的眼底停止了波動，像湖底的死水，面色霎時灰白，“你對我......竟半分情意......也無......？！”
“鐘影......”淮羽不甚自然地岔開了話，“你雖是仙王中期，仙級二階的丹藥應當也對你有那麽一點效過吧......”
“哈......有，當然有。”鐘影的眼睛突然大睜，死死地盯着淮羽，眼角閃過的亮光洇進了紅意，“所以......你之前在煉丹室窩了一年，就是為了煉制這枚丹藥？！”
“是。”
看着淮羽面上的風輕雲淡，鐘影眼裏的情緒絲絲崩裂，“哈，我真是夠蠢，我還以為......還以為你要煉制......”
“嫁妝？”淮羽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又覺得有些可笑，“我淮羽......這輩子都不會再煉什麽丹藥做嫁妝。”
巨大的灰影緊緊罩了過來，心髒瞬間被搗地稀爛，鐘影有些想潰逃，可縷縷繞在心底逐漸扭曲的情緒又讓他死死地坐在這一動沒動。
“迷情丹......”鐘影把丹藥倒在手心，笑了，“羽的天賦真是極好，竟然無師自學會了煉制仙級丹藥。”
喬子瑜的手抓在段懷瑾的胳膊上抓得死緊，段懷瑾安撫地反手握住。
“瑜兒還不知道仙界的丹藥等級和修為等級吧。”鐘影放下藥瓶，側身慈愛地看向喬子瑜，“來......為父給你講講......”
“鐘影！”淮羽斥聲開口，“你......”
“我還沒和你成親，所以不能叫為父？”鐘影敲了敲桌子，“羽，你都煉迷情丹給我了，我自稱一聲為父......很過分麽？”
“鐘影......”
“服了迷情丹，我就會自以為和你成了親，還會在三日之內對你言聽計從。”鐘影把丹藥收了起來，“不過仙級二階的丹藥，對我可能只有一個時辰的效果，但是......這一個時辰對你來說也足夠了。”
“所以......你應當明白。”淮羽聲音漸冷，“你算計我，想徹底把我留在這......是不可能的。”
鐘影瞳孔縮了縮，分明是被戳到了最痛又最後悔的一處......
屋裏一時安靜地連空氣都凝固起來。
“我......算計了你......是我的錯。”鐘影的手緩緩垂了下來，擡眸看着淮羽，“我承認我......後悔了，但是......羽你真的不能離開這裏。”
鐘影又擡眼看向喬子瑜，“瑜兒，你爹爹真的不能離開這裏，之前所說的十年是一個幾近不可能的奢望，若是離開這裏，很可能不過三四年就會......丹田碎裂而死。”
喬子瑜眼睛蓄滿了憤怒和惶恐，正要開口時卻被段懷瑾捏了捏手背。
“這個不勞您費心了。”段懷瑾突然開口，“不論怎樣，我和子瑜都尊重爹爹的選擇。”
“選擇？你們這是在害他！只要每日把沫毒從丹田內清出去，你們的丹田根本不會異變，你們就在這兒生活不好麽？！羽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不好，沒人想一直和死靈待在一起。”
見鐘影面上驟變，段懷瑾又冷笑道，“您只不過想讓爹爹繼續被圈禁在這。”
“你污蔑我？！”鐘影的暴怒掀着元氣在周圍形成漩渦，就要把段懷瑾掀飛出去。
“但是爹爹不想再被你圈禁着了，也不想再和你沾關系了。”段懷瑾鎮定地半扣桌面，淺淺看了淮羽一眼，見他不作反對，便繼續道：“仙王......您現在可否離開，我們想和爹爹說些家裏話。”
“你！”鐘影的指節被捏地咔咔作響。
“鐘影......你先離開吧。”
“羽......？！”鐘影像是聽錯了一樣，直直看向淮羽，眼底哀惶語氣決絕，但若是仔細分辨，怕是能聽出幾絲顫怯，“我只再問......最後一遍，你真的....要離開這裏...離開我？！”
淮羽的眼神輕撞在鐘影眼底，“......是。”
“......好。”
鐘影的最後一絲哀求伴着所有的愛意與期待轟然塌裂，背上脊椎像僵硬的魚骨，刺得他脖子生疼，他眼底閃了一閃，卻一字未說，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