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因為蘇陌言喝了酒,所以回去的路上是蕭世開車。

臨行前安睿敲了敲車窗,待玻璃降下,他微笑地道,“別忘了我的事情。”

蘇陌言眉宇蹙得愈加深刻,剛要張口,“我……”

“晚安。”蕭世微笑颔首,腳下油門猛力一踩,車子蹭地竄了出去。

安睿僵立的身影立刻被丢在了車屁股後面。

蘇陌言轉頭看着窗外疾馳而過的風景,淡淡地道,“那是你朋友的餐廳?”

蕭世怔了怔,飛快轉過頭來,“是。”

“看前面。”蘇陌言皺眉,“開車的時候要小心。”

“……對不起。”

蕭世再不敢轉頭,聚精會神地瞪視前方的路面。

蘇陌言回憶起在那家餐廳裏見到的老板,怪不得覺得眼熟,又是那個喜歡口交的家夥。

罕健蹲在吧臺裏面哀怨地想,人家還是個處男啊處男~家裏的房門一打開,燈光敞亮,到處都閃閃發光,連茶幾上的杯子都晶瑩剔透。

蘇陌言不太适應地皺了皺眉,“你打掃過?”

“随便整理了一下。”蕭世頓了一下,柔聲道,“您的東西我沒有動過。”

有些人是這樣的,東西放在固定的位置,即使再淩亂也不喜歡改變,更不用說被其他人亂碰。

蘇陌言對他的細心并不領情,脫掉鞋子邁進房間,淡淡地道,“以後有傭人打掃,不必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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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蕭世一臉自讨沒趣,尴尬地摸了摸鼻梁,也随之進了房間。

蘇陌言的生活過得乏善可陳,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上班加班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娛樂活動。

但今天有些不一樣。

蕭世正在洗澡。

蘇陌言豎着耳朵聽着客廳浴室裏那嘩啦啦的水聲,握着雜志的手指猶疑不定,最後還是深吸一口氣,一狠心,将兩本書并排放在了沙發旁的雜志架子上。

然後打開電視機,佯裝鎮定。

蕭世拉開玻璃門扇,穿着浴袍濕漉漉地從裏面走出來,拿毛巾擦拭着頭發。

黑發濕潤地散落在額前,他看了眼認真看着電視的蘇陌言,微笑道,“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早點休息。”

蘇陌言抿了抿唇,漠然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錯過他的身體步入浴室,在門口時頓了一下,冷聲道,“你可以看看雜志。”

蕭世狐疑地看着他波瀾不驚地走進客廳浴室,不禁有些奇怪,他的卧室裏面不是也有浴室的嗎?

算了,大概偶爾想換個環境也說不定。

蕭世撩起額發,随意地打量着雜志架,但等他看清楚的時候,手指突然僵直,連帶着唇角也開始抽搐。

雜志架分三層,第一層是財經社科類。

第二層是釣魚旅行的休閑類。

第三層……躺着兩本。

一本的封面是長發擋住重點部位的赤裸靓女,一本的封面是……穿着丁字褲,直直勒進臀溝的健壯型男。

蕭世的腦子裏立刻浮現出安睿似笑非笑地将兩本書推給蘇陌言的樣子,額前的青筋立刻隐隐跳動,面色由白轉青再轉黑,咬牙切齒地低喃,“好你個安色狼……竟然妄想用不良雜志掰彎我岳父?!”

蘇陌言偷偷地把浴室門拉開一條細縫,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看着客廳裏的情況,心髒緊張得砰砰直跳。

只見蕭世正面色陰郁地看着兩本雜志,心裏立刻涼了半截。

再過了一會,蕭世恨恨地把其中一本插回雜志架,然後……津津有味地看起另外一本?

他急忙胡亂地洗了個澡,然後對着鏡子拍打兩下臉頰,擺出平日嚴謹認真的模樣,不疾不徐地邁了出去。

蕭世沒想到他會洗得那麽快,手裏一哆嗦,雜志在空中翻了個身掉下地來。

蘇陌言已經走到他面前,表情漠然地撿起那本雜志,淡淡掃了一眼。

火辣的西方波霸美人正對着鏡頭搔首弄姿。

“潔身自好。”蘇陌言冷清的嗓音傳來。

又是這句話……

蕭世簡直想在地板上刨個洞鑽進去。

其實他也沒幹別的,只是随手翻翻而已,純是閑來無事的欣賞娛樂,下半身都沒來得及起反應,正常男性都會幹的事情。

可面對四海通殺的岳父大人,你敢說嗎?你敢這樣說嗎?

将雜志送回他手裏,蘇陌言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才淡漠地轉過身,回到了房間。

剩蕭世一個人在客廳裏郁悶不已。

其實岳父大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一關上房門,他立刻趴在牆壁上,砰砰砰地用額頭撞着衣櫃,沮喪得要命。

他不喜歡男人……砰。

果然不喜歡男人……砰。

一點都不喜歡男人……砰。

“如果你不确定自己的性向,我很樂意替你确定。”安睿帶着蠱惑的嗓音萦繞在耳邊,“很簡單,看看直觀的東西,再檢查自己的下半身就好了。”

蘇陌言垂下嘴角,挫敗地癱倒在床上。

男人赤裸的身體,蕭世根本連看到都覺得厭惡。

“同性之間的伴侶真的很難找。”安睿那時笑得一臉誠懇,“一個人生活這麽久,我想您也會寂寞的。”

蘇陌言将身體緊繃成一段木頭,連腳趾都僵直着在床單上滾過來又滾過去。

一直一個人,怎麽可能不寂寞。

但如果不是喜歡的人,在一起有什麽意義?

可自己已經這麽老了,早就過了向往真愛的年紀,單單說出去都會讓人笑話。

停止焦躁的翻滾,蘇陌言疲憊地嘆了口氣,将手臂遮在了眼前,就這樣睡了過去。

做了個恐怖的夢,自己一個人赤足走在荒蕪的沙漠裏,火辣的太陽将自己的皮肉烤得發皺扭曲。

歷盡艱難找到了一片小小的綠洲,卻被自己水中的倒影吓得拔腿狂奔,從此再也不願見到水滴。

幹渴到死,孤寂到死,恐懼到死。

早上起床的時候,精神還恍恍惚惚的,看着眼前白瓷鑲金線的餐盤裏那烤得焦黃酥脆的鳕魚幹,好像聞到了夢裏自己身體被炙烤的味道,立時沒了食欲。

突然一只手伸過來覆住了他的額頭,冰涼修長的手指,還帶着一點點濕潤的薄荷味道。

蕭世總是喜歡先弄幹淨所有餐具才就座用餐。

蘇陌言恍然地擡頭。

那個青年皺着眉,擔憂地将手從他的額上抽走,又覆上了自己的,“沒有發燒啊……”

他抿了抿唇,“沒事,昨晚沒睡好。”

蕭世将鍋子擦得幹幹淨淨放好,拉開椅子坐在他面前,“唔,說起來,昨晚是有點噪音……砰砰砰撞牆的聲音……”

蘇陌言嗤地嗆了口牛奶,急忙拿餐巾捂住嘴巴轉過身去,拼命咳了起來。

“呃,你沒事吧?”蕭世有些不知所措,想要上前又顯得大驚小怪,直到對方咳夠了,才又繼續地道,“大半夜的搞裝修?還是啄木鳥?”

說完疑惑地看着他。

蘇陌言将嘴巴裏的煎蛋咽下,淡定地道,“是啄木鳥。”

“……”

蕭世的嘴角抽動兩下,仰頭環顧這間房子,開始為自己的人身安全擔憂。

小張将餐廳部送來的今日用餐計劃表交給了蕭世。

酒店餐廳分工明确,餐飲部接到所有用餐預定之後會将人數和标準登記在計劃表上,然後交給主廚來調度分配當天的所有工作。

小張送完表格,磨磨蹭蹭地卻不肯走,欲言又止的樣子,“那個……”

蕭世細細地看着表格,今天有個婚宴席,還要接待國外觀光團,大概會很忙。

小張四處打量了一下,悄悄戳了蕭世一下,“師傅……”

“嗯?”蕭世漫不經心地答應着,眼睛卻還是沒離開那張薄薄的紙。

“你聽說沒有?”小張小聲道,“西餐廳的斯洛特主廚辭職了。”

蕭世怔了怔,眼前浮現出一個大肚子大胡子、總是笑得一臉和氣的法國廚子,皺眉道,“為什麽?”

酒店正在五星級評定的關鍵時期,就算要辭職,現在總不是好時機。

小張撇撇嘴,“元辰實在不厚道,人家幹了這麽多年,又有特級廚師證,在其他酒店早就該計時薪了,一個月發那麽點薪水不說,昨天因為一個客人的不滿,陸總監就把人家當土豆似的狠狠削掉一層皮……人家好歹也是外籍大廚,有自尊的。”

蕭世想了想,“嗯,有道理。”

小張無語地道,“師傅,是你我才說的……元辰待你也不怎麽樣,憑你的手藝,想要的人多着呢,沒必要給他們做牛做馬。”

“我挺知足的。”蕭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把今天的一百個土豆削了。”

“……”

小張哀怨地瞥他一眼,一甩頭就往加工組那邊走。

“改天該去理發了吧,”蕭世在他身後好笑地道,“那劉海長得,再甩脖子都要崴了。”

一顆惱羞成怒的蘋果暗器嗖地飛了過來。

蕭世穩穩接住,若有所思地抛着蘋果,低嘆道,“元辰啊……大概也确實做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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