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別扭貓的誘拐法則(六)

湧入唇齒之間的氣味除了那人熟悉的薄荷香,還帶着怎麽也無法忽視的酒味。

陸敬哲毫無情調地瞪着眼睛看這個啃自己嘴巴的人,直到背脊被推到路邊的玻璃櫥窗上,眼睛都震驚得閉不上,很有點死不瞑目的架勢。

啃了半天,直到兩人都有些喘不過起來,那人才稍稍放松了一點。

陸敬哲急忙喘了口氣,“你……唔……”

半個字沒吐幹淨,那人的唇舌便又堵了上來。

“……我……唔嗯!”

舌尖被懲罰似的咬了一口,陸敬哲胸臆間一口怒氣緩緩湧上來,十指緩緩收緊,終于卯足了力氣一拳,“你他媽給我松開!”

安睿眉宇微微一皺,捂着被湊的胃部向後退了一步,唇間還帶着暧昧的濕潤光澤,卻還是執拗地抓着他的手臂,“你……”

“我什麽我?”陸敬哲自虐似地用手背擦着嘴巴,像只遇到危險的貓一樣弓起背,瞪着他急急道,“你自己說過要我離你遠一點不要保持這種關系的是你自己說的你今天來找我還想幹嘛?!”

大抵是這個人主動親過來的動作太驚人,陸敬哲吓得連标點符號都忘了加。

安睿微醺的眼裏稍微閃過一絲迷茫,對陸敬哲說的話充耳不聞,輕輕伸出手貼在他冰涼的臉上,半晌,脫力似的把額頭抵在陸敬哲的肩上,“你會喜歡我多久?”

“哈?”陸敬哲歪着頭瞪着自己肩膀上那顆招人恨的腦袋,恨不得把它擰下來,嘲諷道,“我很快就不喜歡你了,你放心。”

“……”

靜默一會,安睿靠着他的肩膀沉沉地笑起來,“那就好……”

那就好。

陸敬哲猶豫在他頭頂的手指僵硬了一下,緩緩收了回去,“嗯,我也覺得。”

保持着靜靜相擁的姿勢站在路邊,良久,安睿緩緩擡手,撐着玻璃櫥窗站直了身體,垂下的額發遮住了雙眼,他的唇角卻還是帶着慣有的弧度,微微泛起青色胡渣的下巴使得臉頰更加深邃。

到底多久沒有好好見面?連頭發都變長了。

陸敬哲輕輕嘆了一口氣,擡手把他的額發撥開,看着露出的那雙溫潤雙眼,“安睿,我總有一天會忘了你。”

安睿聞言微微抿着唇,垂下了眼,輕輕道,“是嗎?”

“是啊。”陸敬哲笑着拉開了他禁锢着自己的手,“所以你不要後悔……我也不想後悔。”

羅臣說的對。

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告訴自己,明天開始忘掉他,一天過了,舍不得,那麽再一天。

可自己到底有多少個明天?

他已經不年輕了,即使不讨人喜歡,也不應該再為了別人而作踐自己。

爸媽還在的時候,常常對自己和弟弟說,喜歡什麽,就要一直堅持,不能放手。

即使那是塊冰,只要你努力捂在胸口,也終有融化的那一天。

現在想想,原來爸媽說的話不一定都是對的。

自己堅持過了,弟弟也堅持過了,可他們誰都沒有開心地笑過。

他已經捂不住了。

他心心念念當做冰塊捂在胸口,針紮一樣的冰冷都不曾放手,堅持了那麽久,難受了那麽久。

可安睿是石頭做的。

那種求而不得的寂寞感,他大概,受不了了。

兩人僵持在無人的街邊半晌,街上開始下起細碎的雪花。

安睿認真地看了他一會,緩緩地笑了,“我送你回家吧。”

陸敬哲說好。

然後安睿摘下自己厚重的圍巾,小心地圍上了他的赤裸的脖子,從未有過的溫柔。

兩人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安靜地一起散步過。

印象裏,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會約好時間在安睿的公寓見面,偶爾共用晚餐、偶爾相擁着看看書籍和電視……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做 愛,做完就立刻睡着了。

這還是第一次,單獨走着,好像情人一樣。

冬天的夜裏,呵出的氣都是白色的。

陸敬哲把手指縮在袖子裏,卻還是冷得要命,安睿看了,突然一聲不響地伸出手拉他。

那人的手指比自己的還要冷。

這是被握住手時,陸敬哲的第一個反應。

大抵感覺到了對方的僵硬,安睿微微垂下眼,淡淡道,“就當戴了手套吧。”

說着便十指相扣地握住他的手,連着自己的,一起塞進了風衣的口袋裏。

突然就變得那麽暖和。

陸敬哲死命地把臉埋進圍巾裏,生怕被那人看到自己濕潤的眼睛。

公寓走廊的燈已經修好了,不同于之前的亮如白晝,而換成了暖黃色的光暈。

陸敬哲站在自家門口,默默把手抽了回來,低頭掏鑰匙,頭也不回地道,“晚安。”

他生怕回頭。

生怕看到那人的臉上帶着一絲不舍。

“晚安。”

幸好,那人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低緩和溫柔。

掏了鑰匙插進鑰匙孔,那人還是沒有離開。

帶着酒氣的呼吸在自己身後一起一伏,陸敬哲覺得自己開門的手指都在顫抖。

半晌,他終于還是忍不住,額頭抵着門板問,“你怎麽……”

“還不走”三個字未待吐出,身體陡然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陸敬哲整個人僵住。

安睿抱着他的手臂越來越緊,貼着他耳邊的呢喃嗓音裏夾雜着一些迷惘和一些難過,“阿哲,你還怕不怕陽痿?”

陸敬哲只覺得喉嚨哽得發酸,張了張嘴巴,卻怎麽也說不出話。

手指開始抓住他的手臂,死命地往外拉。

可安睿卻不放手,只是不停地貼着他的耳邊問,“你還怕不怕?怕不怕?”

拉扯的手已經變成了狠抓,指甲都掐進了肉裏,陸敬哲恨不得撲上去咬死這個沒心沒肺的混蛋,咬着牙艱難道,“安睿,都這個時候了,你問我這個?”

安睿只死死地把他壓在門上,額頭抵着他不讓他動,啞聲喚着他,“阿哲……”

“滾開!”

陸敬哲用盡了全身力氣把人推了出去,猛地轉身罵道,“你不覺得你自私過頭了?!”

安睿被他推得砰地撞在牆上,骨頭撞擊的痛楚讓他悶哼一聲,跌倒在地上。

暖黃的燈光下,他捂着額頭,抿着唇看他,一字一頓道,“阿哲,我不怕了。”

“……”

陸敬哲只覺得整個腦子都嗡嗡作響,半晌,才默默解下脖子上的圍巾,劈頭丢在了他的臉上,“安睿,你覺得我會信你麽?”

安睿并沒有伸手去拿圍巾,而是保持着那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陸敬哲嘲諷地笑了,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落魄醉酒的男人,恨得眼淚不停地順着臉流,“我不走,你趕我走,我走了,你來找我……安睿,你不是小孩子,我也不是,那麽你到底在騙誰?”

門砰地一聲被重重合上。

安睿靠在牆邊坐着,捂着胃一點點縮成一團。

陸敬哲說的對,彼此都不是小孩子了,之前是在騙自己,現在拿出真心來,又有誰會相信?

明明害怕失去,所以遲遲不敢接受。

可現在兩手空空,也不見得比之前好過多少。

上次來了這裏,見到了羅臣跟陸敬哲在一起的樣子之後,他也曾經試着回到過去的生活。

形形色色的床伴來了又走,人家都說風流不羁的安睿回來了,卻只有那些來去的床伴知道,安睿才不是過去的那個他。

他會在做 愛的時候,突然開口問他們,“如果喜歡我會讓你變得陽痿,你還要不要堅持?”

他會在抱着那些人的時候,突然捂住胃部,疼得臉色慘白。

然後他會脫力似的,縮成一團,緩緩地喚一個名字——

“阿哲。”

這個城市深邃的夜晚,有三個人度過了一個不眠夜。

廚房的燈光大亮。

羅臣蹲在地板上,第六次将泡軟的貓糧推到小醜貓的身邊,“還是不肯吃嗎?”

小貓咪縮成一個球,蔫耷耷地擡頭看他一眼。

“……看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羅臣輕輕地摸了摸它的頭,無奈道,“再這樣下去,就要帶你去看獸醫了,你想打營養針嗎?很疼的。”

“……”

“我知道主人不要你了,你很難過,嘿,就好像他不要我,我也一樣……”

“……”

“吃一點吧,求你了。”沒有了主人,小瘦貓萎靡得毛都打了卷兒。

“……”

羅臣苦澀地抓住頭發,啞聲問,“我代替他,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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