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似是心動

時間倒轉回半個小時之前。

五條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又跑去了哪裏,阿音被禪院帶回了和室內,禪院反手拉上幛子門,厚幛隔開了外界暈沉的陽光,投落在榻榻米上的只有斑斑倒影。

阿音的手無意識地攥着他的寬袖,她默不作聲,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心情低落。

禪院惠斂眸,音色柔緩:“心情不好?”

“……”阿音癟嘴,她嘟囔着說道,“小零和小一死了。”

“是那兩只鬼?”

“原來你們知道啊。”阿音并不意外,她幽幽地嘆了口氣,“我之前能僞裝成人類就是靠那兩只鬼,現在沒了。所以你看……”

她指着自己的眼睛,“眼裏的字都蓋不下去。醜得要命。”

“不會,很好看。”禪院的目光移到她的眼眸上,“不過你說得對,這些字的确是個麻煩。”

而且,看着阿音眼中的“上弦”字樣,就好像她被打上了鬼王的烙印,抹除不消。禪院惠心裏無端的膈應。

阿音癱成了一只鹹魚,懶懶地平躺在地上,一副放棄治療的表情:“豈止是麻煩。鬼是會吃人的,我對人類而言十分危險。再混跡于人群中,一個不留神就是今日的場景重演。”

禪院忽地揚起唇角,是一絲淺淺的微笑:“阿音會傷人嗎?”

“不會啊。但是怎麽說呢……”她苦惱地抓抓頭發,“我的自制力其實沒有那麽強,餓久了之後再聞到血香味,如果還是稀血,就很容易理智斷弦,到時候會做出什麽來我自己都無法保證。”

她舉了個例子:“就好比說今天吧,圍攻我的那些劍士裏,有一個就香得不行。”是不死川實彌,官方認證的稀血中的稀血,“如果不是之前喝了禪院閣下和五條閣下的血,填飽了肚子,那會兒我可能真就不管不顧地下殺手了。”

屆時,哪裏還有調解的可能,她和鬼殺隊會真正的不死不休。

禪院惠的關注點歪了:“那個劍士的血很香嗎?和五條與我的相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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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攀比什麽?

阿音暗自磨了磨牙,她故意說道:“那還用問,肯定是不死川的血更香啊!你們的血太久沒嘗,我都快忘記味道了。”

其實是謊話。不死川的稀血固然醉人,但他散發出的味道不及這倆人一半的香甜,還不至于讓阿音失去理智。

“……是這樣嗎?”

禪院惠的氣息忽然挨近,他清亮的黑眸倒映出阿音驚吓的面孔,他眉宇輕攏,雙手撐在阿音兩側的地面,不知是有意無意,他靠得愈來愈近。

他唇瓣輕啓,吐息輕緩,又重複了一遍:“是這樣嗎?”

看着阿音小貓一般被吓到炸毛的神情,禪院惠心頭不禁冒出了小小的惡趣味。

可算是理解,五條閣下為什麽熱衷于逗她了。

“既然忘掉了的話,阿音不妨再嘗一嘗?”

他的脖頸向一旁微傾,猶如天鵝般白皙的皮膚下隐藏着規律鼓動的動脈,喉結凸起,香甜的血管就藏在那之下,落在阿音的眼中,無處不是極致的蠱惑。

還有黑發青年唇角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簡直就像——

無聲的邀請,默許的放肆。

“禪院閣下,這可是……”阿音眼神發直,眸色登時幽深許多,“你說的!”

這是在挑釁她,對吧。

今天她就讓這家夥知道,不要在鬼的食欲問題上造作!

阿音憋着一口氣,手上使力,扣住禪院惠的肩頭,一個翻身便将他壓倒在地,她目光灼灼,被她盯着的那塊皮膚好似也要灼燒起來。

禪院的喉結不自覺滾動了一下,來自鬼少女毫不掩飾的侵略性視線讓他略有不适,然而這一回他打定主意要對着幹,不僅不閃避,反而把頭向旁邊一側,刻意露出了白到透明的脖子。

他還在言語上刺激阿音的神經:“沒關系,阿音,不用忍耐。”

“做你想做的吧。”

他應允了。

阿音的鼻腔內充斥着血液的甜香,食欲點燃的沖動慢慢壓迫了整個大腦,而她鬼使神差地摸上禪院惠的臉頰,心田裏卻平靜如止水,只餘一股奇妙的靈感注入她的靈臺。

她細致地撫摸禪院臉側的肌理紋路,慢條斯理,似在贊嘆,又似在欣賞食物賣相,思索從哪裏下嘴比較好。

瞧瞧。阿音在心中感慨,瞧瞧他現在的樣子。

許是方才她反壓的動作激烈,扯到了他的束發,阿音的手上撚着一根發帶,而禪院惠的黑發頓時散開,烏黑的長發如瀑披散,随着他仰躺的姿态,淩亂地落在榻榻米上。

他衣衫單薄,脖頸處更是無布料遮掩,最兇惡的上弦之鬼就在離他咫尺之隔的地方,而他全然放松,不做絲毫抵抗。

禪院眼神淡然中含着星光般的笑意,他睫羽翕動,身形瘦削,分明是當今最強大的咒術師之一,此時卻顯得弱勢極了。

阿音看着他,頭腦暈眩,幾乎平生錯覺。

他美得就像不染塵埃的溫室之花,自覺卸下了防備,把最柔軟的一面翻露了出來,蘊含着可怖力量的身軀精美而勻稱,然命脈外露,弱點顯然,像是雕刻而出的瓷器藝術品,輕易就能打碎。

最強橫與最脆弱,最堅韌和最易碎,世間的所有沖突矛盾交織于他一人,只充盈在他一人身上。

阿音朦朦胧胧地想,她終于知道,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富豪喜歡馴養大型猛獸了。

你能相信嗎,你敢想象嗎?

當那森林的霸主收斂了利爪和尖齒,只為你一人低下頭顱,那強勢霸道和忠誠順服同時展現于一體時,心中溢出的滿足感是難以言喻的。

正如她手底下,阖上雙目,靜靜等待她賦予的疼痛降臨的禪院惠。

多麽狡猾啊。

他的這副姿态,會讓她變得不知滿足,變成貪婪的魔鬼。他明明知道。

她會以為,如此美麗而強大,孤高而矜持的神靈,已然為她跌落了神壇,步入了凡塵,只在她面前放下姿态,只對她展露弱點,也只待她一人特殊。

這任人宰割的模樣,好似他心甘情願成為她砧板上的魚肉。

這種污濁的快意,近乎渎神。

這就太糟糕了,她會變得不像自己的。

禪院感覺到,少女伏低了身子,小巧的尖牙抵在他的脖頸處,卻遲遲不刺。

他聽見,她在他耳畔輕聲嘆息。

“您可太狡猾了,禪院閣下。”

一語畢,阿音的氣息遠離,她直起了身,冷涼的體溫也随之遠去。

她沒有咬下去。即使他在蠱惑,他在默許。

禪院忽地睜眼,卻見白發少女笑意溫軟,眼眸清明,哪還有半點神志不清的樣子。

心頭萦繞的那一絲惡趣味落空了,禪院擡眸,“阿音?”

“我可不是滿腦子只有吃的低等生物。”阿音笑吟吟地捧起他的臉,“很遺憾,這回不能如您所願了,禪院閣下。”

“不論怎樣,我始終只會是我。”

鬼少女施施然為他整理衣襟,而禪院感覺到她溫涼的指尖時不時劃過自己的鎖骨,急促地眨了眨眼,不動聲色地飄開了目光。

天道好輪回,風水輪流轉。

他想讓貪嘴的小姑娘焦急心亂,卻不想到最後,心亂的人是他。

在阿音的吐息從耳畔遠去時,他分明聽到了,自己心跳如擂鼓的聲響。

禪院眼睫低垂,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這股安靜到暧昧的氛圍,持續到了五分鐘後,被突兀響起的推門聲劃破。

富岡義勇:“……”

一時間,六目相對,四下無言。

“對不起,打擾了。”

富岡義勇發揮了呼吸法劍士的反應速度,飛快地拉上了門,撞在門框上發出“碰”的一聲巨響!

三秒後。

阿音伸出爾康手:“卧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聽我解釋啊!!”

阿音失意體前屈。禪院惠半坐起身,一手撐着榻榻米,見狀,不禁輕笑出聲。

他收手入袖,恢複了平日的淡然出塵。不過約莫是光線作祟,昏暗的日光投在黑發青年的臉龐一側,暈開了極淺的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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