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神明之眼

阿音霍然扭頭去看夏油裕真。

男孩的形象不複初見的糟糕,?在這段期間內簡單打理了一番。感謝什麽都有的百寶箱·醜寶,清水洗去了他身上的髒污血跡,繃帶包紮了他感染發炎的傷口,?破爛的衣衫——由于阿音并沒有随身攜帶男孩子的衣服,?她只能在原有的衣料上給他縫了幾個補丁。

如今的夏油裕真看上去不算光鮮亮麗,?好歹是幹淨整潔了。

此時,?他那一頭還未晾幹的頭發濕漉漉的,發尾滴着水,?望向阿音的眼神也像是添了水潤的光澤,無辜得宛如一只小鹿。

阿音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把小少年扯近了,?仔細打量着他。

她沒有五條悟的六眼,她靠的是自己的感知。

正如原著的下弦之五·累能夠以血液為媒介,傳遞自己的血鬼術,?乃至于改變“家人”的外貌。

這位誤打誤撞接受了她的血液的黑發少年,?難保沒有發生同樣的事。

阿音的喉嚨微微滾動了一下,在夏油裕真有些懵逼的目光中遲疑地說道:“你的身體,真的沒感覺到任何異樣嗎?”

這不應當。

鬼血具有多強的侵略性,?在連鬼舞辻無慘都死絕了的如今,沒人比阿音清楚了。

她被封存在記憶深處的畫面,?還殘存着強制接受鬼血的巨大痛楚。

鬼血的确可以傳遞血鬼術,然而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

首先就是接受血液的人需要具備特殊的體質,?不會在鬼血改造身體的時候因為承受不住而嗝屁。

即便承受住了,這繼承過來的力量也會削弱一大部分,阿音不确定這份力量能不能随着鍛煉而增長,她在記憶裏找不到答案。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能——她也不可能讓這孩子去吃人啊!鬼變強的途徑是什麽,?不就是幹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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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往往的行人,在他們眼中就是面包在走路啊!

阿音憂心忡忡,意識到出了這一茬事故,她便是和五條閣下完成了任務,也不可能把這孩子放生了。

即便是無意的,這也是她的責任。

阿音的表情很是誠懇,奈何夏油裕真本人的記憶不太靠譜。

他當時的意識都是半清醒狀态,現在回想起來更是夢一般的迷幻,給予阿音的描述添了太多的主觀感受,參考性不大。

“我的感覺……就是剛開始的時候,好像身體裏灌了岩漿一般又燙又痛,起初是喉嚨,很快就流到了胸膛、小腹,最後全身都被扔進了火坑裏燒,痛得說不出話。”

“在那之後,我的意識就有點模糊了,直到痛楚消退,才勉強恢複過來……”

他對自己的狀況也是一頭霧水的。

阿音滿臉複雜。

根據這孩子能看見咒靈的事實,和五條閣下告知她的真相,阿音再不情願也只能摸着鼻子認了——她陰差陽錯之下,真的多了一個繼承人。

當然,不至于叫“兒子”,但肯定和她關系匪淺了。

需要确認的東西還有很多,可惜不是時候。

阿音幽幽地嘆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一旁看夠了好戲的五條悟拉到一邊,她趔趄了一下,耳畔擦上了白發青年的嘴唇。

她聽見了對方嘴唇翕張時吐出的氣音,混着氣流滾入她的耳膜。

“阿音,小心些。”

“今天的事情,除了禪院閣下之外,不要告訴任何人。”

“不要讓第五個人知道你的術式可以通過血液繼承……你會很危險的。”

五條悟難得這麽認真一次,聽到他對自己的囑托,阿音還頗感詫異地瞥了他一眼。

阿音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

她沒告訴對方的是,鬼血的制約性是極強的。

鬼舞辻無慘尚且可以通過血液的咒縛,掌握着所有下屬鬼的行動,一個不爽就讓人當場暴斃。那麽她呢?

阿音目前還沒有測試過,想必差距和上任鬼王不會很大。

作為鬼血的來源,她理應對受血之人具有絕對的命令權。

倘若真有心懷不軌之輩盯上了她的血,想利用她的血來制造更多的“鬼”……這是在給阿音平添羽翼啊,她就笑納了。

………

根據裕真的說辭,瀑布結界之後就是桃源村,村內的後山神廟,封印着他們的任務目标,禦三家流失的聖物琉璃杯。

三個人商讨了一整晚。

夏油裕真被他們說動,願意為他們帶路返回桃源村,作為交換,阿音和五條悟承諾,會幫他的友人理子逃離廟宇。

“結界的力量在朔日最為虛弱。”夏油裕真此時冷靜得不像一個少年人,“我們可以等到下個月的朔日,想辦法突破結界。”

其他倆人覺得沒問題,都颔首同意了。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們商量行動細節了。

而有了五條悟在,他們也完全不用擔心被村子的守衛追捕到——要是在沒有絲毫咒力的普通人身上翻車,五條悟覺得自己幹脆換個世界生活算了。

“村子極其排外,村長不可能讓兩個外人介入其中,也不會讓你們光明正大地接近神廟。”

夏油裕真盡心盡力地提供着情報。

“我能以反省的名義主動找上村長,再用思念朋友的說辭,拜托村長帶我去神廟裏看一眼……”

神廟裏的人終生不能下山,但是在某些特定時日,村民是可以上山看望家人的——這裏僅限于“純潔的、不會引起神女不滿的”孩童。

好在夏油裕真還未脫離孩子的範疇。

“上山的路布了迷陣,沒有引路人的話,任何人上山都只會迷失在雲霧裏。”

夏油裕真一錘定音。

“你們不要現身,随便藏在哪裏,等我上山的時候,跟在我身後就好。”

五條悟捏着扇柄,笑眯眯地點頭。

彼時,他們早已逃脫了追兵的捉捕,來到了附近的某個小鎮,這鎮子陰森破敗,滿打滿算不過十來口人,與其說是鎮不如說是村。

小鎮只有唯一的一間茶水鋪,沒得挑,再破也只能坐下了。

五條悟心緒浮動的時候抿了一口茶,接着細眉一抖,面無表情地放下了茶水,将其推到了一邊。

假裝自己剛剛沒有被劣質茶水摧殘到舌頭,五條悟接了小少年的話。

“不錯的想法。”五條悟雙手交叉,微笑的模樣看上去平易近人,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都是假象。

他先是慢悠悠地誇贊了一番夏油裕真的計劃思路清晰,具備一定的可行性,在少年也忍不住浮現笑容,覺得離行動計劃敲定只有一線之隔的時候,五條悟陡然開口。

“不過,我拒絕。”

裕真:??

阿音:……

逗人好玩嗎,五條閣下。

黑發少年瞠目結舌:“為、為什麽?”

“太粗陋了,完全只給出了一種可能性,卻忽略了別的情況。”五條悟嘆息着還是個孩子啊,看向夏油裕真的眼神帶上了大人的包容,“不過放心吧,你不用考慮太多。”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就好,我和阿音……另有辦法。”

“真的,不需要我的幫助嗎?”夏油裕真低聲喃道,眼神躲閃,染上了一點羞赧。

五條悟忽然笑了起來,他大手揉着小少年的頭發,笑得肆意而暢快。

“你可太小瞧我們了,裕真。”

“你以為我是誰啊?”

那是強者天然的自信。

無需言語粉飾,無需物質襯托。

在談笑之時,在舉手投足間,渾然天成的自傲,這是伫立于金字塔頂端的人才具備的傲慢,哪怕是不含惡意的輕輕一瞥,便從眼角流露出來的蔑意,好似無形中能粉碎山岳,平息怒海。

這不過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村子。

縱然他們有天大的傳承又如何?

他們驅馭海嘯,他便劈開海洋。他們掀起狂風,他便禁锢風障。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通天的手腕,又能在六眼之下撐住幾時?

他的實力讓他有資格庇佑弱者,達成所願。因而,他會對裕真說“做你想做的就好”,只因不論發生了何等意外,他都有自信擺平。

再多的計劃方案,都是一張白紙,連阿音都不懂呢——若想達成目的,最快、最省事的辦法,就是直取堡壘,直搗黃龍。

所謂的桃源鄉啊,不過是茍且偷安、自欺欺人地避開塵世喧嚣,自以為得到浮世安生的家夥罷了。

村子裏的人,也都是一些從未經歷過暴風雨的溫室花朵。

對付這些人,五條悟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好怕的。

能出生在桃源村是福氣,他不對遠離塵嚣的隐世之人多加置喙,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這個村子,延續千年而不變的體制,深入人心的洗腦般的神女信仰,是多麽脆弱不堪的東西啊。

五條悟懶洋洋地搖着扇子,被阿音嫌棄地推遠了一些,大冬天的扇風,是巴不得孩子感冒嗎?

五條悟笑眯了眼睛,不帶任何誠意地給阿音賠罪。

沒有人看到。

那對悄然睜開的藍瞳裏,尚存一絲笑意的眼珠忽而一轉,眺向了遠方山脈,薄霧繞天。

有挑釁般的興味從眼尾流露。

就讓他好好看看吧。

“神明之眼”勘破的虛妄中,那位“神女”是否為其中之一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我努努力擠出來。

大概要在淩晨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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