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回來了
阿音是恍恍惚惚地被送回去的。
某位不幹正事的五條家主笑得可開心了,?臨別前給她塞了枝櫻花,明擺着不許她逃避現實。
她不太正常的精神狀态,讓同行的夏油裕真都不免有些擔憂。
“阿音姐姐,?你……還好吧?”
阿音猛地深吸了一口氣。
“其實還好。”更多是一種精神上的打擊。
阿音不舍得扔了櫻花,将其擱在車廂的一角,?随着行車的輕微颠簸而晃晃悠悠。
她整個人呈蝦米狀蜷在角落裏,?雙手捂面,?大寫的“喪”貼在她的腦門上,不願面對現實。
“就是那種……你曾以為早就埋在泥沙中的黑歷史,?時隔多年,再一次被扒出來,?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揭露的那種羞恥感,?你明白嗎。”阿音嗫嚅着,渾身發燙,連耳根都是紅的。
裕真少年迷惑地歪頭:?
阿音的內心在哀嚎。
菅原道真在上!我以為聖物編織的只是個單純的幻境,?鬼知道它可以影響現實?
我在二十年前暴露本性放飛自我……皮猴似的撒丫子狂奔的那段黑歷史,?居然還有人記得啊!
故意的,五條悟絕對是故意的。
阿音麻了。
她心想,近些日子還是不要去五條家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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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差點給整破防了。
行車的速度漸漸慢下,?周遭的景致也變得熟悉,?她走時萬籁俱寂、風雪滿城,回來時,?草木生花,春意在大雪下悄然滋長。
阿音拉住裕真少年的手,?從車廂後一躍而下。
她見到了早早便駐立在大門外,等待自己的兩個人。
迎上了阿音的目光,禪院惠對她彎眸淺笑,?他走上前去,為阿音披了一件羽織。
黑發青年聲音柔緩:“歡迎回來,阿音。”
而另一個可就沒這麽好脾氣了。
禪院甚一第一眼就看見了跟在阿音身邊的裕真。
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剎那便刺了上去,他眉頭緊鎖,盯着這個年齡與他相差不大的少年,頗有些不滿道:“阿音,這是誰?”
“啊,他是……”
“這就是你信裏提到的人嗎?”禪院惠在初步确認了阿音并無大礙後,便也将眼睛轉向了裕真。
阿音已在信裏同他解釋過原委,因而禪院惠并沒有詢問太多,他對夏油裕真微微颔首,以家主姿态率先表明了态度:“歡迎來到禪院家,夏油裕真。”
剛想出聲質疑的禪院甚一:哽住.jpg
他一撇頭,微不可聞地輕嗤了一聲。
通過了族內大比,堂堂正正重新進入宗家的他,和過去也有微妙的不同了。
他接觸到更核心的權力,也越發看清楚了這個家族的權力機制。
這些年禪院惠大力打壓長老勢力,一人總攬大權,早已是整個家族說一不二的至高點。
先前,他願意俯下身來聆聽甚一的怨言,願意給他指一條明路……如今看來,都很難不說他一句平易近人,幸好這個人不愛擺架子。
在禪院甚一本人都未嘗察覺的時候,他的性子向禪院惠漸漸靠攏。
曾經的叛逆被壓了下去,鋒芒畢露的尖銳性格也一點一滴化作了沉斂的基石,他開始學着隐藏自己,學着同宗家的其他人一樣,暗不作聲地擁簇在家主身旁,為他的抉擇而鋪路。
但凡是禪院惠的決定,他都不會去置喙什麽。
或許這是“成長”,他逐漸地具備了所有“親家主”一派的人共同的特質——高度的凝聚力和服從性。
這些天養成的習慣,潛移默化的心态改變,讓禪院甚一在聽到禪院惠開口接納了外來的少年時,下意識地讓了步。
盡管他很不滿,很煩躁。
阿音身邊出現的另一個少年,怎麽看怎麽礙眼。
“外面寒氣重,阿音還是盡早回屋吧。”禪院惠的目光在阿音手中的櫻花枝條上一頓,随即又若無其事地笑道,“我已經命人打掃好了你的房屋。”
“這個孩子的去處我也安排好了,初來乍到可能會有點不适應,但習慣了就好。”
阿音不無敬仰地看向禪院惠。
不愧是禪院閣下!時隔多日不見,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靠譜!
這一年就差沒被禪院惠養成廢人的阿音當場好耶,歡呼一聲,她當即撲上去挂在了禪院惠身上,充當他的背部挂件。
“回家的感覺太棒了嗚嗚,禪院閣下你不知道,我在外面過得都是什麽苦日子……”阿音宛如一個經歷了風餐露宿寒苦交加後,終于回到了雞媽媽溫暖羽翼下的小雞崽,一上來就迫不及待大倒苦水,某個五條姓氏的出場頻率極高。
連她都沒有注意到,她小聲抱怨的鼻音裏,帶着多少撒嬌的意味。
禪院惠低眸淺笑,不時地“嗯”一聲,不僅不在意阿音堪稱失禮的舉止,還扶了她一把防止她掉下去。
心髒的某一處,随着她離開而抽出的空洞,正在被一股暖流填滿。
一如置身于溫泉湯池,在氤氲的熱氣中迷蒙了心神,理智和感情都被暖洋洋的熱流融化成漿糊,攪亂混合到了一處。
他很認真地聽着,即使都是一些沒營養的、毫無意義的雞毛蒜皮。
後方的夏油裕真目瞪口呆,好像今天才是第一次認識阿音。
“她、她……”裕真少年結巴。
禪院甚一雙臂枕着後腦,一副早就見怪不怪的表情。
“他們倆就是這樣,你習慣就好。”
甚一吊着死魚眼,吐槽了一句,“你看這像不像溺愛崽子的老母雞和被寵壞了的小雞崽。”
裕真:“……你小聲一點。”
好在他倆為了不吃狗糧,特意落下了一段距離,前面的兩個人應該沒有聽到他們的吐槽。
阿音憋了許久的話匣子一朝打開,如洪水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
“禪院閣下你知道嗎,那個山路根本不是人走的,”阿音氣鼓鼓地對虛空打了兩拳,“大雨天,超陡峭!一不小心就失足在陰間,偏偏目的地在那麽高的山上,這幫人到底圖啥?”
禪院惠委婉道:“嗯……你可以飛?”
“是的,我可以飛。”阿音的語調陡然深沉了下去,“如果不是被提醒,我當時甚至沒想到,可惡。”
“悟一路上盡在折騰我了,竹席是我鋪,被褥是我帶,大清早還要趕去取清水和毛巾,定時定點負責給他燒飯做菜,我的天哪,他竟然想在野外享受優渥的少爺生活,也得看我有沒有這個條件啊!”
阿音心有餘悸:“要不是有醜寶在,物資一應俱全,我都不知道要被悟折騰成什麽樣,太可怕了這個人。”
禪院惠的腳步一頓。
“阿音,你叫他什麽?”
“嗯?”阿音從他肩膀後探頭,“悟啊。怎麽……”
啊!
阿音的腦海中一道電光乍然竄過,她立刻福至心靈,求生欲極強地開了口。
“別誤會,這是五條悟他本人要求的,說我們相識這麽久了居然還在用敬稱顯得生疏。”阿音給禪院惠瘋狂順毛,“這麽想來,我不能顧此失彼是不是,如果禪院閣下不介意我冒犯的話,我其實也很想稱呼你的名字。”
感受到後背微微放松,阿音默不作聲地松口氣。
端水大師的自我修養.jpg
她很快又熟稔地貼了上去,雙手環住對方的脖子,笑眯了眼睛:“惠!”
禪院惠的唇線彎起了不易察覺的弧度:“嗯。”
“惠~我餓啦,算算日子,都十多天沒吃過東西了。”阿音委屈巴巴,幹飯人的痛苦就在于此,“雖說我現在的身體不用進食也沒關系,但心理上超難受的。”
“悟他一直在欺負我!當着我的面,大魚大肉可香了!他還不讓我啃他一下,你說過不過分,過不過分!”
“嗯,過分。”
聽懂了阿音的瘋狂暗示,禪院惠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想咬就咬吧,我不介意的。”
得到特赦的阿音:“那我不客氣了哦?”
她找準了角度,犬齒在黑發青年的後頸上摩挲兩下,然後一用力便刺了下去。
她眯着眼,沉浸在血液的香甜之中。
快樂。
看看,他對她向來是有求必應的。
如此毫無底線地寵溺着她,怎麽會不讓她生出依賴呢?
如果有朝一日她被養廢了,不要懷疑,就是禪院惠的鍋。
………
因着禪院惠的一句“你帶他到處轉轉吧”,禪院甚一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拎着裕真的後領掉頭就走,這滿是酸臭味的地方他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這倆人小別重逢後比以前還過分。
阿音的屋子仍是禪院惠隔壁的那一棟,她不好意思打擾他太多,“惠你先回去吧,我認得路的。”
禪院惠聞言,點頭道:“還有什麽事的話,直接來找我就好。”
兩個人正要在一個岔道分開,阿音稍一扭頭,便因為迎面而來的身影而駐足在了原地。
禪院惠很明顯也注意到了來人,他的身體忽地繃緊,臉上的不自然一閃而過。
“你是……?”
中年男子大步走來,甫一見到阿音,面龐堆起了熱情的笑容。
“你就是阿音小姐吧,我常聽人談起你。”他唏噓道,“你和五條家主一同帶回聖物的事已經傳遍禦三家了,果真年輕人不可小觑啊,難怪我家兒子也如此看重你。”
阿音悄悄地後退了半步,讪笑道:“您過獎了,其實這大部分是五條悟的功勞……”
那男子當即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不要妄自菲薄,我聽說你的術式在強度和潛力上不輸于禦三家的祖傳術式,而且有些事,也的确只有小姑娘你才能做到。”
男子眼角的褶皺都仿佛流露出和藹:“放眼禦三家,最有資格主持聖物開光儀式的,怕是唯有阿音小姐……。”
“——父親。”
禪院惠陡然打斷了他,黑發青年注視着他,神色淡淡,他不動聲色擋在了阿音面前,眸光添上了幾分冷意。
“她現在需要休息。”他說道,“請你讓開。”
作者有話要說: 零點左右會有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