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是最貪心的那個

易覺秋扯了扯頸口的領帶,又扯開已經破了的襯衫袖口挽了起來。

寧折蜷縮在地上,他終于要動手了,寧折想。

挨打這件事近些日子已經體驗得太多,不在乎再多一次。

然而易覺秋俯視着他,聲線冷到冰點:“很好,今天終于把面具扒下來了,裝柔弱裝可憐,再也裝不下去了吧!”寧折讓自己順着地上勉強坐了起來,靠着沙發邊緣,他看着易覺秋,喘着氣卻不說話。

易覺秋繼續用冰冷的聲線朝他低吼:“不,你還沒說透,還沒真正過瘾,你心裏那些不得不壓抑隐藏起來的念頭,因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刻意壓制,都還沒揭開!”“怎麽,寧震慈死了,你覺得全世界都在背信棄義,他活着人人跪舔他,他死了就要被鞭屍,你覺得那些被寧震慈騙了的人才是真正的爛人,是不是?!”“他們說的沒錯,你果然是個小混蛋,一個被老混蛋手把手教出來的小混蛋,不分黑白,不辨善惡,毫無底線,也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尊嚴!”……易覺秋的情緒越來越激昂,但他仍在克制,手攥成了拳頭,卻并未出手。

寧折的神情漸漸發生了微妙的改變,從面無表情,到眼神逐漸冷下去,到在對方如亂劍一樣的話語中迸發出一股狠意。

他緊咬住牙關,而後開了口:“騙?多少人的被騙都是活該!他們要走捷徑,成天妄想白日夢,寧震慈不過給他們畫了個餅,他們就自己跳進去了!他們沒有腦子?還是腦子被狗吃了?把天方夜譚當成真,這樣的人值得可憐?不,他們才是最貪婪的一群!沒有人是無辜的,受害者?哈哈哈哈哈,這稱謂太可笑了,受誰的害?是他們原本就愚蠢,盲目,貪心!”“這樣的人,是他們求着寧震慈來騙他們,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說,求求你騙騙我吧!我也是有收割價值的!來啊,來我這裏割肉啊!怎麽,你沒見過這樣的人?那太可惜了,真是好有趣呢。”

易覺秋面色鐵青,然而他沒有打斷寧折,讓他繼續說。

“我說所有人都是幫兇,錯了嗎?易先生,我說的所有人也包括你。”

“你以為所謂驚世騙局是一開始就有?寧震慈的胃口沒那麽大,也沒那麽有本事,是你們一步步将他的胃口喂得這麽大,所有人,一起打造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烏托邦,人的基因密碼有多精密複雜,他說改就改?他是上帝嗎?!但是你們,為了不讓人戳穿這個所謂的基因破譯根本不存在,所有人都在賣力吆喝,它是真的,我親眼見過!是你們所有人賭上了自己的信譽,才讓這個烏托邦越來越龐大!”“你們,為什麽這麽賣力地去幫他吆喝?Alpha這種性別如果滿大街都是,傷害的難道不是你們這些自诩為A圈精英者自身的利益?但你們根本不擔心,因為知道是假的,不可能的,才這麽去吆喝!這件事如果是真的,你們就是利益受損者,但如果是假的,你們就是利益既得者,你們跟寧震慈互相不戳破,共同畫餅,把這個泡沫吹得越來越大,這麽簡單的道理不用我教吧易先生?”“易先生,你難道沒有懷疑過?你懷疑過的,要不然為什麽寧震慈找過易氏那麽多次,你們都沒有答應投資,因為最簡單的直覺和最基本的分析就可以知道,烏托邦是假的,它不可能實現!但你最後也參與了,還一出手就給出了最高額度的投資款,哈哈哈哈哈哈,你跟那些故意裝作被騙的人,跟寧震慈是一丘之貉!你們沒有區別,誰給的錢最多,誰最貪心!”“易先生,你是最貪心的那個。”

……“你們以為寧震慈在做生意,在建什麽商業帝國?不,你們看得太淺了,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操縱人心,然而所有人都上了勾,這世界真是可愛,當一個人作惡時,人人都當他是慈善。”

“還要我說嗎,我知道的故事太多了,太多了,說到明天也說不完,你們這些看起來精明、人上人的企業家,背後全都是黑吃黑,狗咬狗的故事,我見過太多了,沒有人是清白的……姜乘風跟姜佑儀可憐?也許吧,寧震慈根本看不上他,姜乘風就把自己女兒派出來色誘,故意洩露的信息素沾得我滿房間都是,這又是什麽高級手段?只不過太容易被看穿,被我反利用了而已,情、色、權、欲,這世界所有的事情都逃不開這四個字,正義是不存在的,是個僞概念,是個可以被任意打扮的小醜,寧震慈活着是時候,他就是正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誰不想要這種正義?”……寧折覺得自己從出生以來還沒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然而今夜像是什麽東西已經潰爛決堤,在他心裏一瀉千裏,他感覺到氣血不斷上湧,推動催促着他,所有的句子前呼後擁地從嘴裏冒出來,仿佛天生就在他心裏,只在等待一個時機破土而出。

那股從未真正消失過的毀滅欲又來了,寧折知道,但這一次他不打算控制。

最後讓他停下來的是易覺秋的拳頭,易覺秋終于出手了,攥了太久的拳頭打到寧折的下颌,讓那個滔滔不絕面目猙獰的人終于閉了嘴,再次滾倒在地上。

易覺秋喘着氣,寧折倒下去後沒了聲響,他走過去扳過那張蒼白的臉,發現整個人已經昏了過去。

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極其微弱,又抓起手腕,找了半天才找到混亂且同樣微弱的脈搏,易覺秋把手掌壓到寧折胸口,裏面的一顆心時緩時快,他拿起手機呼叫醫院的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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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折醒過來的時候滿眼都是白,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白床單白被子,還有一旁的白色輸液管和穿着白制服的護士。

他很快明白過來自己在哪。

經過調查司三天的審訊,體力和精力都已經極大損耗,緊跟着又在酒會和易覺秋家裏被激發出原本根本不打算告之于人的真心話,連續沖動消耗之下,他像一根被耗盡的蠟燭,終于被吹滅了。

也好,甚至他想,如果永遠醒不來就好了。

“醒了?”旁邊有人說了話,寧折轉頭,發現是馮川。

馮川一向不待見他,以前寧折還會裝出恭敬的樣子,此時也不必了,他看了馮川一眼,又把頭轉開,一言不發。

馮川滿面冰霜,看起來也并不想跟寧折說什麽,只是易覺秋命令他在此,他只能待着。

還有另外一件事,他走近寧折床邊,冷冷地說:“有人要見你。”

他打開病房的門,護士退了出去,外面進來幾個熟悉的黑衣人。

調查司的警員看着病床上的人:“寧折,又見面了。”

寧折微怔了一秒,跟着回複正常:“你們好。”

警員此前見他都是面無表情,而此刻卻明顯嚴肅了很多,還帶了絲厭憎:“寧折,你可知道對調查司做假口供是重罪?”寧折僵了一瞬,說:“我知道,但我沒有。”

警員拿出手機,朝他亮出一段視頻:“上次審訊時,你給到我們的信息是從未參與過寧震慈的任何商業活動,對他的所作所為并不知曉,但根據這段視頻,我們可以判定你是參與過的,并且程度還不淺,寧折,你要對你的言辭負責。”

寧折看了眼手機,正在播放慈善酒會上混亂的一幕,姜佑儀對他的公開指控,以及他冷傲的回應。

“以往證詞全部作廢,關于寧震慈一案,嫌犯寧折即刻重審。”

警員關掉視頻,言簡意赅地對他說出結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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