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債權人

寧折對這個回答再次意外,他看着易覺秋,脫口而出:“我以為易先生根本不關心這些。”

易覺秋移開眼神,不自在地咳嗽了聲,說:“不是你一直追着問是哪家超市。”

倒也并沒有“追着”問,寧折想,只不過第一次易覺秋讓他做飯的時候他随口提了下,緊跟着就被抓起提審,根本沒了後續。

這人竟然還記着。

寧折收了伶牙俐齒,不動聲色地駕車離開,去易覺秋口中的“美亨超市”,就跟黑石公寓隔開一條街而已。

路上寧折突然想到什麽,說:“葉敏也喜歡我做的牛排,要不去接她一起來吧?”易覺秋想都沒想直接拒了:“不用。”

寧折偏頭看他一眼,覺得有必要解釋下:“我對她沒別的心思,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只是我覺得她很……孤獨,易先生,你應該知道,她的世界裏只有一個人一件事,那就是你。”

易覺秋沉默了會,寧折以為他默認同意了,結果他說:“這件事我會處理好,但不是今天。”

唉,寧折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聽到易覺秋說:“我累了。”

那就……好吧,卻又想,處理什麽處理?只是讓你叫她一起吃個飯……什麽事在這人的眼裏都是公事麽?易覺秋明顯沒來過超市這種地方,一副格格不入一分鐘都不想在這裏多待的樣子,寧折看他神色,覺得他應該從進門第一秒就後悔了。

兩人找到熟悉的标簽,那是來自澳聯邦的牛排,拿上易覺秋就要走,寧折叫住他:“那個,我還想買點別的。”

易覺秋似乎再也忍耐不下去,掏出一張卡遞過去:“我出去等你。”

跟着人高腿長地大步跨出選購區,寧折看着那個背影,幾乎稱得上落荒而逃了。

手裏攥着那張黑卡,寧折實在忍不住想笑,轉念一想,更好笑的是自己,一個淪為保姆兼司機的人,靠別人給的卡刷單購物,還要接二連三地摸索做飯,實在是……但為什麽自己心裏毫無波動?他努力地想憐憫自己,然而做不到。

易覺秋站在收銀區的外面,一身剛開完會的正式裝扮太過惹眼,一看就是不會出現在超市的人,路過的人拎着大包小包從他面前走過,再回頭側目。

他卻統統視而不見,直到看到寧折也拎着大包小包地走出來,卻也并沒有上前幫着拎一把的意思,只是臉上劃過一抹“終于結束了”的解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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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折把東西放進車的後備箱後才說:“之前我看了些美食視頻,挑了一些我覺得可以試着做一下的菜品,今天我們嘗試下。”

易覺秋皺皺眉:“你怎麽知道我會不會喜歡那些?”寧折一愣,跟着毫不客氣地說:“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但我也只做得到那些,易先生,如果你要點菜的話,不如去餐廳?”易覺秋沒再說話,到了黑石地下車庫,倒是幫着把那些東西拎了上去。

到家後易覺秋把東西扔到廚房就直接去了樓上,不一會傳來浴室的水流聲。

寧折看着操作臺,第一次面對這麽一大攤新鮮食材,覺得自己剛才在超市有些沖動了,高估了自己的家務動手能力。

好在看過的美食視頻都還記得,他有個很過人的天賦是幾乎過目不忘,尤其對數字,畫面,以及所有經歷過的人和事。

先在腦子裏把視頻裏講的做菜步驟演練了一遍,然後把每個菜需要的食材分門別類,再開始一一處理。

不知不覺竟然很投入,除了有時候需要停下來想一想,加上刀工實在不怎麽樣,切得慢,而且有些醜。

等他發現易覺秋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坐在廚房外,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手裏端着一杯酒,悠悠然一邊喝酒一邊看他雞飛狗跳地做菜的時候,寧折整個人都不好了。

食材剩料被他撒得滿操作臺,油燒得太熱竟然差點鍋裏起火,有一個菜顯然是失敗了,成了焦糖色,被他捧着試吃了一口,嫌棄得臉皺成一團……只是做個飯而已,廚房卻像被掃蕩過,除開做失敗的菜,一共能上桌的也就一個前菜一個羅宋湯,外加一份牛排,寧折覺得自己跟歷劫一樣,又難堪又凄慘。

一切還被某人不動聲色地收歸眼底,寧折走過去帶着股恨意地說:“易先生,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只用看結果,不必知道過程?”“可是過程很有趣,不看會少很多樂趣,太可惜了。”

易覺秋勾了勾嘴角。

惡趣味!寧折惡狠狠地想,這人的惡趣味實在太多了,他心裏的list上又增加了一條。

竟然已經快九點,饑餓是最好的調料,此時的易覺秋毫不懷疑眼前這一餐就是天下最美味的一餐,他吃東西很快,大快朵頤,沒有廢話,看起來很過瘾,但不是個好的共餐對象。

寧折替葉敏和易覺秋此前許許多多的女朋友們想,這人實在沒什麽情趣,一起約會吃飯時應該無聊得很。

易覺秋很快吃完,餐巾抹了抹嘴角,總結性來了句:“還不錯。”

寧折還在吃,聞言想到剛才在超市他表現得很挑剔的樣子,不覺有些好笑,随口道:“看來易先生對吃的要求并不怎麽高。”

易覺秋又倒了點酒,給寧折也加了一些:“不一定,馮川做飯就不喜歡,他找來的那些傭人也不行。”

寧折不打算探究易覺秋的口味是什麽,他也不認為自己會做很多次飯,會在保姆和司機的身份之外再加一個廚子,于是他只抿了抿唇角,算作回應。

但易覺秋毫無自覺,也根本不管別人怎麽打算,自顧自說道:“肉類我喜歡紅肉,胡椒重一些,少少帶一點薄荷和香茅,海鮮和魚也不錯,做起來簡單,調味汁裏記得加檸檬,下次你可以試試。”

寧折皺眉,他都聽見了,他那個讨厭的過耳不忘的天賦,想不記得也不行了。

真煩。

他不準備繼續在易覺秋對面坐着,免得這人又開口說出什麽麻煩事,正要起身收拾,手機響了。

從接起來到挂掉寧折只說了一句話:“好的,我知道了,我會準時到。”

易覺秋看向他,寧折說:“聯邦法院的電話,通知我三天後去庭審判決。”

易覺秋點點頭:“也是時候了,據說一年前就開始暗查,這麽久,該查的都應該清楚了。”

寧折僵了下,他問:“庭審你會去嗎?”他想易覺秋也算是涉案人,應該在場。

不料他搖搖頭:“明天我有其他事,法院會給所有經濟受害人宣判文書,不需要我們去。”

跟着又問:“判決需要有律師在場,方卓還做你的代理律師嗎?”寧折搖搖頭,易覺秋想了下說:“我來安排吧。”

這一刻兩人都有些嚴肅,仿佛一瞬間回到最早最難堪的時分,寧折想,易覺秋終于要正式成為他的債權人了,他們的關系,終于要明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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