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入V三合一
21 高有德
塔吉看了他一眼, 想起來他是魏王府上那個獨眼小胡人,忙起身把他抱起。
“怎麽了,你慢慢說。”塔吉抱他坐上矮榻, 才彎下身問, “魏王怎麽了?”
阿裏聽到塔吉說着烏環語, 這才想起來自己不用一個一個往外蹦漢字了。喘了幾口氣, 稍稍平複,他道:“有一群士兵, 去了魏王那裏搜東西。好像搜出了什麽來。薛姐姐和大家都被那群士兵關在魏王府了!我只能逃出來找你。”
“搜魏王府?”塔吉不禁皺起了眉。
自從去打馬球回來, 他就一直在典客署養傷。有一次去魏王府拜見,卻被告之李長明早已離京,不知何時回府,之後他便沒有再去過魏王府, 也沒再見過李長明。
現在突然聽到這種消息,着實震驚得很。
林風致時常在外游歷, 也略聽得懂外族語言,聞言便道:“魏王殿下出什麽事了?”
塔吉道:“有人派兵去魏王府搜了什麽東西……”
林風致也跟着皺起眉:“能進親王府邸搜查,那必定是拿了什麽旨意的。魏王能犯什麽事,弄得那麽大陣仗?”
“誰知道呢……”塔吉對阿裏道, “你還知道別的嗎?”
阿裏邊喘氣邊搖頭:“不知道,我只看見很多士兵進去搜東西了!”
塔吉問:“那他們搜到什麽了?”
阿裏恍然大悟:“對!他們搜到了一本書,上面畫了很多圖樣!”
塔吉愈發糊塗了,低聲道:“一本書, 畫了圖樣?”
林風致略一思索,道:“圖紙,應該是圖紙。我師從杏花塢,乃江湖中人, 聽說過魏王與玄機門有私交,應當是玄機門給了魏王一些圖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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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興師動衆,為了搜出本話本圖冊吧。
“可一份圖紙……能怎麽樣?”塔吉何等聰明,自然能想出這東西是有人要拿出來對付李長明。
先前他把李長明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連他家裏有兩位夫人一群孩子都知道,又怎麽可能不查查他在大虞朝中是何等地位,何等情勢。稍微一想就能知道這是李長明的政敵在搞事,只是他怎麽也想不明白,一份圖紙又能把李長明怎麽着。
林風致浮起些憂慮之色,道:“小汗王應當知道,魏王殿下在朝中樹敵頗多。一份玄機門的圖紙,可以證明他與玄機門有私交。而在有心人眼裏,那就可以是魏王勾結江湖勢力的鐵證。”
她低下眸,關起藥箱,又道:“不過這也只是我的猜測,說起圖紙,我能想到的便是玄機門。”
塔吉對中原江湖知之甚少,一聽什麽玄機門實在不明所以,只知此時魏王需要幫助。可他又能幫上什麽?他是烏環使臣,大虞朝堂的事,有他能插手的嗎?不合規矩,也沒這個能力!
阿裏找他,可他卻幫不了什麽,只能是把這消息轉告給別人。
“是什麽也不重要了……”塔吉沉聲道,“我是外族人,他們大虞的事我哪裏管得了,怎麽能救魏王……還是得另外找個人才行。李鳳,對,李鳳!”
他想起這些日子負責招待自己使團的那位晉王小世子李于岐,眼中光亮漸盛。
“林姑娘,你可知晉王府在何處?”塔吉望向林風致。
“我曾去給晉老王爺問診。”林風致低眸沉吟,“小汗王同我乘車過去吧。”
塔吉點頭,回頭囑咐阿裏待在典客署不要亂跑,便同林風致一道出了門。
塔吉自己沒辦法插手此事,去找的人也不是什麽有譜的。可他在玉京也就只認識那麽個人,好歹也還是皇親國戚,跟李長明關系不錯,找他總還能有點用處。
李于岐這個成天吃喝玩樂不問政事的閑散子弟也弄不明白李長明是做了什麽,只能跟老王爺撒撒嬌托他幫幫忙,再派人去打聽打聽京城巡防的衛兵是接到了什麽命令去搜魏王府。
還有一件事,李于岐去了一趟許國公府,把這事告訴了步六孤辰。
身為李長明最信任的近臣,步六孤辰才是那個最知道內情的人。他聽完之後表面上并沒有多大波瀾,只是立即讓人備馬,去軍學走了一趟。
入夜,宮城外巡防士兵搜查魏王府之事早已傳開,宮城內的紫極宮,李煦卻才剛剛得到消息。
“什麽!”李煦聽完別人陳述,拍案而起,“誰下的命令!”
周圍燭光搖曳不停,仿佛也因這位天子的盛怒而心生畏懼。
內侍高有德低頭道:“據說,是奉太後娘娘懿旨……”
李煦頓時氣得火冒三丈,卻又咬牙無處發洩。沉默片刻,他邁步便要走出大殿。
高有德擔憂門口那些負責守衛的禁軍沖撞皇帝,忙邁着小步跟上去:“陛下,陛下不可啊!”
這個時候,李煦自然是出不去的。以太後娘娘的手段,怎麽會放他出去,由他破壞自己大事。李煦才到門口,便被攔下。
執勤禁軍直接跪在了他面前:“陛下!臣等奉太後娘娘之命在此守衛。開春時疫,宮中已有病患。還請陛下保重龍體,莫要外出。若是非要外出,也請容臣等跟随,護衛在側。”
李煦目光一寒,冷笑道:“時疫?朕為何不曾聽說過?”
果然,太後早就已經令人将他控制起來了!事發突然,他竟是半點風聲都沒聽到,晚了一步,毫無還手之力!
那禁軍也不知如何回答,只道:“臣奉太後娘娘懿旨,不敢玩忽職守,還請陛下保重龍體!”
宮中禁軍統領現在是太後的人,他一直想找機會換掉,可他都還沒找到機會動手!現在他若是想下道旨令,別說是皇城門了,就連這道宮殿大門都出不去!
李煦冷冷盯着地上跪的人,越看越來氣,最後狠狠一拂袖,轉身回殿內。
高有德堆着笑臉,湊上去道:“陛下莫氣,不如咱家去請貴妃娘娘給您做幾道可口點心?您就喝喝茶,順順氣。”
李煦擡眸,會意一笑:“好。”
高有德彎身:“老奴領命。”
行至門口,禁軍自然又将他攔下盤問:“高公公這是去哪兒?”
高有德頓時滿臉怒意:“陛下想吃點心,你們這些守門的連東西都不讓陛下吃了?”
禁軍也不敢得罪這位服侍皇帝多年的老人,語氣平和地道:“陛下想吃什麽,讓小的差人去傳膳便是,何必讓高公公親自走一趟呢。”
高有德冷冷一哼,陰陽怪氣地道:“陛下呀,想吃娘娘親手做的紅豆卷。怎麽,你難道想替咱家去後宮娘娘們那裏走一趟?現在怕是還不行,得多經幾道工序。”
後宮之地哪裏能容男子随意進入,便是李長明有親王之尊,也是得了皇帝準許,才能去看小侄女一眼。平常能進後宮的,都是高公公這樣的內侍。
禁軍聽明白他陰陽怪氣的諷刺,臉漲得通紅。
“還不趕快讓開!”高有德一揮拂塵,這回沒被阻攔。
慶安宮內,蘭貴妃白仙穗剛剛把李辭月哄睡着,準備洗漱休息。聽到傳報聲時,她正坐在妝臺前,發髻上的首飾才取下一半。
“快請高公公進來。”白仙穗也顧不得其他,就這樣戴着剩下的一半首飾出去迎接。
高有德颔首行禮:“老奴給蘭貴妃娘娘請安。”
白仙穗欠身還禮,道:“不知高公公來此,所為何事?”
高有德笑眯眯地道:“皇上想娘娘做的紅豆卷了。”
白仙穗一愣,她哪裏給皇帝陛下做過什麽紅豆卷?她可不是那種精通烹饪的女子,生于将門,可很少學什麽刺繡烹調之類的技藝,平常陪皇帝騎馬打球的時候還要多一點。偶爾會做些點心,也不過是在有了女兒以後想親手做點什麽給孩子吃,才去學了。
高公公日常随侍在皇帝身側,總不至于連這種事都弄錯,皇帝想吃什麽了還找錯人。說這種話,擺明了是有別的事。
“本宮知道了。”白仙穗點頭,示意左右退下,“還請高公公入內。”
高有德随她進了裏間,她便問道:“高公公,我可沒給陛下做過什麽紅豆卷。您這麽晚了過來,陛下那邊是怎麽了?”
“陛下宮外都是禁軍,現在陛下連大殿門都出不來了。”高有德此時臉上才有了憂懼之色,“娘娘,陛下上次不是準了白夫人過幾日入宮探望嗎?還請娘娘幫幫陛下!”
這些年來,皇帝和太後如何争權,母子之間如何暗流洶湧,白仙穗都看在眼裏,此刻自然能明白。她當即點頭道:“我明白了,無論如何,要讓陛下的旨意有機會傳出去。高公公請放心。”
高有德頓時松口氣,笑道:“那就多謝娘娘了,咱家這便回去複命。”
白仙穗微一颔首,領着高有德走回前廳,向侍女吩咐道:“你們去拿些糕點來,高公公要給陛下送去。”
“是。”
白仙穗又向高有德道:“今日天色太晚,小廚房也熄火了,實在不好再去下廚。只能先勞煩公公帶些點心給陛下,改日定當給陛下補上。”
高有德笑着行禮:“好,多謝貴妃娘娘。”
拿了食盒,高有德這下安安心心回到紫極宮。
22 陷囹圄
步六孤辰那日得知魏王府經搜查後已被封鎖,便去軍學想法子聯系上李長明,讓他行事小心。
雖為魏王親信,李長明也不是事事都要告訴他的。尤其去運送物資進京這種事,告訴他沒什麽必要,知道的人也是越少越好。
所以步六孤辰雖然能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事,卻也因不知曉李長明當初做了什麽安排,而無法想出有效的法子阻止事态惡化,只能寄希望于李長明能夠早點收到消息,早做打算。
此時的李長明剛入安州境內,對京城起的風波毫不知情。
傍晚時衆人總算停下,獨孤循道:“殿下,今晚在城北接應,算時候現在趕過去也差不多了。”
李長明點頭:“若是累了先歇會兒。”
身後衆人卻紛紛說自己不累,李長明不禁一笑,道:“好,那就繼續走。讓你們歇會兒你們還不樂意了。”
一人哈哈笑道:“就趕那麽點路,算什麽啊。”
“就是,殿下可別小瞧我們,現在要是歇了,我都害臊。”
“好!”李長明笑罵,“真是群不會享福的,走吧!”
安州官員雖然抓住了徐世傑,卻半個字都沒能從徐世傑的嘴裏摳出來,根本不知李長明和徐世傑約好在何處接頭,只能廣撒網。先是嚴禁民衆過境,而後一連幾天在周圍有能力運送辎重的路段設伏。
李長明剛到安州,還不清楚官府下了這條命令,也沒時間察覺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十分可疑。否則他發覺不對,定會取消今晚行動,先等個幾天摸清情況再說。
一行人隐藏在黑夜的山林裏,靜待徐世傑帶領物資出現。
離約好的時候已經不遠了,大家時刻留意四周動靜,半點不敢松懈。身周樹枝忽然響動,便讓大家聽了去。不過起初大家也不過是以為有飛鳥在林間飛動。直到聽見“咕咕”的叫聲,李長明才發現些不尋常。
“殿下,是鴿子嗎?”獨孤循微微擡頭,意圖在枝桠中間搜尋到鴿子的身影。
“是。”李長明眉頭微蹙,忽然輕輕拍了兩下手。
那藏在林中的鴿子頓時飛了下來,落在李長明肩頭,竟然是一只信鴿。他這次離京也沒有跟別的什麽人說起過,能讓信鴿找到自己的,只會是留在軍學的知情人。
這時候送信過來,看來事情緊急。
“殿下,看到火把了!是他們吧!”有人瞧見不遠處出現亮光,似是一隊趕夜路的人馬,便提醒了李長明。
李長明忙着取下信件,沒有回應,匆匆看了一遍,頓時心中一驚,忙道:“快!熄滅火把!走!”
突然馬蹄聲響,一隊人馬疾沖而來!
李長明喝道:“有埋伏,快撤!”
說話間他拔出腰間佩刀,已然斬落一支射來的利箭!
四周皆有喧嘩聲,一隊隊朝此處沖來。衆人忙于抵擋箭雨攻勢,退走速度已是慢了許多,對方又圍得密不透風,逐漸把包圍圈越縮越小。
與周圍黑壓壓以千百計的官兵相比較,軍學出來的這十幾人顯得十分單薄。但軍學子弟乃是整個大虞從各處選拔|出來的精銳人才,經數年嚴格訓練,以一當十自然不在話下。
幾人心知對方乃是官兵,不能傷了性命,下手時都留有餘力,僅僅是把人放倒,而非致人死地。幾個回合之後,單憑這十幾人,竟是把圍上來的官兵打倒了一批又一批。
以軍學衆人為中心,四周官兵重重圍成一個圈,一時間卻無人再敢上前。
尤其李長明一身黑衣乘馬傲立其中,手中長刀冷光閃爍,雙眸冷若寒星,更是莫名就有一股威壓。
領頭官員見這幾人殺氣騰騰,也是不敢上前,在官兵保護下盡量提高了聲音,向內裏喊道:“你們已被包圍,速速束手就擒!”
獨孤循忍不住笑了:“包圍?這種包圍也想困住我們?”
領頭官員看了看四周自己的士兵,見人數大概是這十幾人的幾十倍,稍微有了點信心,又喊道:“我們可是奉命緝拿!你們若是再反抗,我可就不客氣了!”
一名少年頓時就惱了:“不客氣什麽?有本事來啊!”
軍學衆人的确武功高強,可再厲害,對方那麽多的人,一個一個撲上來,遲早把衆人力氣消耗光,硬拼實在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況且,對方可不一定會像自己一樣不下殺手。那麽多人圍着他們幾個放箭,他們難道能活下來?都是些正值青春的少年郎,怎麽能折在這種地方。
李長明思及此處,擡手示意衆人不要言語,而後對那官員道:“你可知我是誰?”
那官員大聲道:“您是魏王殿下!”
李長明笑了:“哦,既然知道,還不讓開?”
官員也讪讪一笑:“殿下,我是奉命緝拿,您就別拿這個壓我了……下官實在是怕了。您跟我們走吧。”
軍學衆人極為不屑地一哼,若不是李長明讓他們不要說話,他們此時肯定已經熱血沸騰地大喊要跟這群人拼了,給這群人點顏色看看。
“您要是還帶着您這幾個人跟我們打……下官為了完成上面給的任務,可就只能讓人放箭了。”官員說着,包圍衆人的官兵真就亮出了弓箭,“您放心,您有親王之尊,下官肯定是不敢傷了您的。不過嘛……您身後這些人,可就不一定了。”
“你竟敢威脅殿下!”方才那少年也不管李長明的命令了,怒道,“殿下,我們沖出去!”
李長明卻沒有回應他,只是看着那官員,眸中映着周圍跳動的火光,心裏暗暗有了決定。
“那好,你放了他們。也不許跟任何人提起,今日除了我,還有其餘人在。我跟你走。”李長明提起刀,刀尖直直指向他,語氣中一股狠辣勁兒,“否則,來一個,我殺一個。”
“殿下!”
“殿下,我們絕不會連累您!”
“殿下,怕他們作甚!”
李長明取出腰間金令,冷冷道:“衆将聽令!”
軍學衆人着急不已,眸中悲憤,卻還是一個個下了馬來,單膝跪地,聽候號令。
“獨孤循,你帶衆人離開,速回軍學。若有延誤,軍法處置!”
獨孤循嘴唇動了動,似想要說些什麽,最後也沒有講話說出口,只是領命道:“末将……遵命!”
李長明這才回頭,厲聲朝那官員道:“讓開!”
官員谄媚讪笑:“快,沒聽到王爺命令麽?快讓開!”
包圍的士兵齊刷刷讓出一條路,獨孤循深深看了李長明一眼,咬牙回頭,命令道:“走!”
十來名軍學兒郎依令上馬,沿路飛奔而去。待馬蹄聲漸漸消失,官員道:“魏王殿下,請。”
李長明輕輕一笑,忽地從馬背上躍起。不待衆人反應,他已越過幾人肩頭,一腳踢開官員身旁護衛。
衆人驚喊之時,只見眼前寒光一閃,李長明已将手中長刀架在了官員脖子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李長明将刀刃往裏送了送,冷笑道,“想讓人去追他們?你試試啊!看看是你令下得快,還是我殺你快。”
官員瞬間從表情到身體都變得極其僵硬,忙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您冷靜,冷靜……”
“好。”李長明輕輕一笑,挑眉道,“那就勞煩大人帶路吧。”
說罷他挾持着官員往前走了兩步,周圍官兵齊齊一退,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官員急道:“沒聽到嗎?愣着幹什麽?帶路啊!”
他話剛說完就是一聲尖叫,整個人居然被李長明提着飛上了馬,落下時摔得還有些疼。整個身體往前傾去,一道冷光卻又把他吓得硬生生控制住了身體。
李長明一手持缰繩一手拿刀,那柄刀依然橫在他脖頸前,他往前一點就能身首分離了。
“帶路!帶路!走!”官員驚魂未定,連連喊叫。
衆官兵見李長明只是挾持上司,沒有要撕票的意思,這才稍微放心,領命回城。任誰都沒有想到,今日竟會是這種結果。明明是奉旨緝拿,結局竟然是案犯劫持了官員,自己騎馬跟着回去的。
太後以時疫為由,把小皇帝控制在紫極宮三日,等得到了魏王已被緝拿歸案的确切消息,這才放小皇帝出來上朝。
李煦回到太極殿,看着丹階下的群臣,臉色陰沉得可怕。
“臣有本要奏。”複朝後,常尚書第一個站出來。
李煦根本不想聽他說什麽,只冷冷一哼。他被折了面子,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道:“數日前,安州來報,發現境內有一隊人馬在避開檢查運送一批辎重,打開竟有火器在內。火器為朝廷嚴格管控之物,按理來說不當在民間出現。當地官員生怕是軍中運送而自己未得到消息,以致生出誤會,還特意将這批火器與現用火器比對,最後确定這批火器并非軍中所用。”
他說到此處,群臣已然嘩然。一批非軍用火器,出現在民間,這是何等大事,一旦查出幕後之人,必定要判大罪,不知又要牽連多少人。
常尚書繼續道:“茲事體大,安州官員不敢擅自裁斷,便将此事回禀京城。而微臣命人細查之下,發現那領頭運送違制火器之人,竟是魏王麾下将領,徐世傑。”
一聽是竟與魏王有關,此時許多朝臣表情随之大變,有的驚,有的疑,有的怒,有的不敢喜,只能把那點痛快藏于心中。
“因此微臣懷疑此事與魏王有關,連忙調請京城巡防到魏王府中,請魏王協助辦案。不料魏王竟已不在府中,早已離京多日!京城巡防入府遭到魏王府上夫人阻攔,不敢貿然進入親王府邸。而太後聽聞此事,擔憂社稷安危,立即下旨令王府衆人開府接受盤查,巡防衛兵這才得以入府搜證。在魏王書房之中,恰好就尋到了與這批火器形制相同的圖紙!”
常尚書停頓了一下,仿佛還給群臣留了點相互議論的時間。
“然宮中時疫,臣等無法禀明陛下,請陛下裁決,又不敢玩忽職守,知情而無所作為。只得先在可能與徐世傑接頭之處設下埋伏,細查魏王行蹤,先将魏王緝拿。現涉案之人已經在押送回京路上,還請陛下下令,立案嚴查!”
此時太後一黨的官員紛紛站出,躬身附議。
“火器本就為朝廷嚴格管控之物,私藏已是大罪,竟還私下改裝,簡直視我大虞律法為無物!臣請陛下立案嚴查!”
“魏王謀反之意太過明顯,全然藐視陛下天威,臣附議!”
“事關社稷安危,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請陛下立案嚴查!”
那丹階之下,一瞬間站滿了人。李煦面無表情,眸光從他們身上一個個掃過。
為了社稷安危,呵,說得好聽!
這些人,一個個……朕都要你們付出代價!
23 刑部獄
私運火器,謀逆,這兩個詞,随便攤上一個,都可以被處以極刑。
朝堂上群情激憤,又有證據在,太後黨羽再推波助瀾一下。李煦再想保住自己這個弟弟,也扛不住如此壓力。
立案是一定要做的,身為天子,即便沒有面對這來自多方的壓力,也不能如此明目張膽地無視法度。
為了此事,朝堂上又接連吵了幾天。原本認定魏王謀反,罪大惡極之人占了上風。吳士忠都認為李長明這次已經必死無疑,沒有轉圜餘地了,沒想到情勢竟然還有改變。
蘭貴妃那位父親,現于中書省任侍郎。那日夫人進宮探望女兒,回來後便向他說了小皇帝被太後控制的消息。從那時起他便隐隐覺得有大事要發生,複朝後便明白了。
于是在右相王昌彜相助之下,派人連夜翻找中書省文檔,終于在三日前呈上了先前由中書省草拟卻屢次被門下省打回的,有關研制新武器的文書,力證魏王不曾有謀反之心。
于是原本不敢相信,卻又因證據确鑿而不得不信,以為魏王的确有謀反之心的中立大臣,此時念及魏王昔年軍功,又覺得魏王做出此事情有可原。
然而,就跟當初僅有一份圖紙,還不能證明李長明就是運送那批火器的幕後主使一樣。僅僅是一份中書省草拟的文書,也不能證明魏王制造并運送這批火器的目的是什麽。
你說魏王早就有心改配軍中武器,只是因為草拟的文案到了門下省就被駁回,不得不暗中行動,其實還是為了家國社稷,邊境安危,不過是未得允準擅自行事,并無大錯。我也可以說魏王一開始提這個方案就已經包藏禍心,本想方案通過門下省之後,打着陛下的名號為自己籌備軍火,結果不得通過卻依然暗中私制火器,違反朝廷法規,其心可誅。
最後争來争去,還是沒個定論。吳士忠還是一點也不着急,最後這案子怎麽定,跟他們朝堂上怎麽吵沒有太大關系,還是要看哪邊的勢力更強。
初春回暖,刑部大牢內卻是濕冷陰森,黴味混雜着血鏽氣息,愈發讓此處顯得恐怖了幾分。
牢門被打開時,徐世傑才勉力擡頭望了來人一眼。
刑部侍郎吳獻,這些天徐世傑已經見過此人多次,每見一次,身上的傷便要多上一倍。到如今,他身上已經沒有幾處好肉了。
吳獻瞥一眼地上跟一團模糊血肉沒什麽兩樣的人,冷笑着道:“還要苦撐下去?你以為沒你作證,我就定不了魏王的罪了?你誓死追随的魏王殿下,如今同你一樣被關押着。那批武器物證可已經把他謀反的罪名釘死了。你不過是在他手下做事,興許對此事不知,本官只要你想想他平日裏有哪些謀算跡象,撇清關系,免得日後被一同株連。”
徐世傑有氣無力地道:“大人,徐某一介草民,僥幸入軍學得了朝廷制命,只為聖上效忠,又非是魏王家将。我便是萬死,亦不敢結黨聚群,更不敢有謀逆之念。何況魏王何等功勳?戍邊數載,收失地拓疆土,安撫邊境……這些可都是天下人共同看在眼裏,說殿下謀反,誰敢信?”
吳獻譏諷道:“說是為聖上效力,嘴裏句句在為魏王開脫。你倒是不怕族滅,舍了身也要給魏王洗得清清白白!”
“不是不怕,我自然是怕這等罪名落到自己頭上。可我若是胡說些莫須有之事,那就是欺君,更是欺了天地良心。”徐世傑越說越有力,身上傷痛也不能動搖他分毫,“這批物資本就是魏王為黑衣旅配備,殿下曾多次上疏言明,聖上也曾表态應允,為何就成了謀逆罪證?我為何運這些物資進城,已經說得清清楚楚。這些武器統共不過百餘件,真要行謀逆之事又哪裏夠。本也不過是少了張文牒的小事,大人這麽一說,便成了要株連九族的謀反大罪。徐某知道大人想聽什麽,可要順着大人的意思滿口胡謅陷害忠良,徐某萬萬說不出口。”
吳獻聽他不僅不松口,話中明裏暗裏還諷刺自己,怒極反笑道:“放屁!上疏又如何?不經門下就是私自運送,私運軍火便是大罪!你可想好了,你以為你還有多少機會?你私自送武器進京,如果不是魏王謀反,那就是你謀反,死鴨子嘴硬有什麽好處?想保他李焘?可惜了,你怕是保不住他,還要連自己一家妻兒老小都要賠進去!”
徐世傑嘆了口氣:“且不說這百來根鋼槍用來謀反能不能成事……大人,魏王乃是聖上同母胞弟,聖上對魏王甚為寵愛,說魏王謀反,誰信啊?連聖上都清楚這些武器是用來做什麽的,只是方案幾次都被門下省打了回來罷了。個中緣由聖上明白,自然不會信魏王謀反。大人非要挑毛病給魏王治罪,不是惹聖上不快麽……”
“少拿皇帝來壓我!”吳獻勃然大怒,“你當他真能做得了主?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存心找死了!來人,拿鞭子來!”
左右獄卒連忙送上刑鞭,吳獻便狠狠抽了徐世傑十來鞭。徐世傑牙關緊咬,始終不肯發出半點聲音。
“啪”的一聲,吳獻将鞭子狠狠摔在了地上。
實在可惡,還是什麽有價值的東西都問不出來!
吳獻上前用力踢了他一腳,懶得再費口舌,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許國公府內,那日帶軍學衆人撤走的獨孤循正坐于暖閣,與步六孤辰相商。
他送衆人回軍學之後,便躲進了此處。魏王殿下平日與步六孤大人最是親密,想來步六孤辰也一直在憂心此事,定會想辦法營救魏王殿下。獨孤循連自己安危都不顧,直接跑來這裏,也是想幫上點什麽忙。
得知徐世傑已經被押送回京多日後,兩人都猜想魏王興許也該到京中了。
“現在都是朝堂上雙方各執一詞,吵來吵去沒個定論。可魏王殿下連個自辯的機會都沒有。”步六孤辰擡起茶杯飲一口,裏面的茶水早已涼了,他卻無心再去燒些熱的。
此時他根本就沒有什麽品茶的心。不停喝茶水,只是因為心中煩郁,帶得自己口幹舌燥,只能喝水潤潤喉嚨,才能舒服些。
“我們去把魏王救出來吧!然後帶魏王到朝堂自證……”獨孤循說完才想起自己這劫囚的想法多麽荒謬,又低下聲去,“只要最後能證明殿下無罪,過程怎麽樣,也沒什麽關系吧……”
步六孤辰失笑道:“這裏是京城!最講法度的地方!你想什麽呢!必須想辦法見魏王一面,劫他出來就免了,還嫌扣他身上的罪名不夠多麽?只是現在我們都不知道魏王殿下被關押在何處……”
獨孤循聽着他的略帶斥責之意的話語,十分羞愧。待他說完最後一句,又仿佛忘了他剛才所言,又毛毛躁躁地道:“刑部大牢?還是大理寺昭獄?除了這兩個地方,還能有別的嗎?”
皇室成員犯了什麽罪,向來不會一開始就公開審查,更不會直接就把人往牢裏關。有時候案子定了都是秘密處置,懲罰完了別人都不知道為什麽。若不是特別嚴重,根本不會讓人知道。就算是魏王這樣罪名特別嚴重的,也要先藏一下,關押都只是悄悄地關。
步六孤辰搖頭否定了他的想法,道:“不會的,魏王殿下身份尊貴,加之功勳卓著,現在的證據又非是鐵證。若是在正式立案之前,便将他押進這種地方,定然會引起他身後的武将和朝中中立大臣的不滿,反倒會讓朝臣以為這就是政敵在蓄意陷害,從而讓更多的人為殿下說話,他們不會這樣做。待審之時,只會是秘密關押……他如今是否已被押送回京,都是未知。”
“你們要找魏王在何處?”忽然,一個低沉悅耳,略帶着些異族口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兩人齊齊擡頭,見塔吉站在了門口,朝兩人微笑道:“我有辦法找到他。”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被家裏人叫出去了!
V章三合一送上!嗚嗚嗚嗚好喜歡焘焘耍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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