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南城的城南有一片老城區,住的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居民,在上初中之前,許嘉陵就是在這裏出生長大,而江浔就住在她樓上。在那個遠親不如近鄰的年代,偶爾父母工作忙的時候都會托對方幫忙照顧下自己的孩子,兩家一直保持着這樣和諧的關系,真正的過節,要從她六年級的一天放學回家的路上說起。

學校每天都會安排校車接送學生上下學,但許嘉陵看着初中部每天騎自行車的學長學姐很是羨慕,軟磨硬泡的求了很久,最後在六年級第一學期末考了第一名的情況下,終于如願以償的得到了人生中第一輛粉色的小自行車。

開學第一天,她就開開心心的騎着自行車去了學校,放學後又騎着自行車回了家,雖然路上拐錯了幾個彎,多繞了一段彎路,但她的心情依舊是喜悅的。

快到家樓下時,她突然停了下來,盯着前方那輛孤零零停在外面的自行車看了半晌。

這好像是江浔的自行車?

許嘉陵将車停在一邊,走了進去。這原本是一塊空地,後來居委會花錢造了一些游樂設施供小區裏的孩子玩樂,不過前段時間有家長帶着孩子來玩,沒看仔細,孩子不小心從秋千上摔了下來,傷的還挺重,從那以後來這玩的孩子就越來越少了。

江浔穿着籃球服,坐在臺階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破了皮,膝蓋也是一片淤青。

“你怎麽了?”許嘉陵在他身邊坐下。

江浔的聲音悶悶的:“沒什麽。”

“呀,你的手都紫了。”

許嘉陵一把抓過他的手指,他的食指上半部分甲床已經發紫,手指頭有充血。許嘉陵随手把自己的胸卡摘了下來,然後把針頭對着他充血的地方紮了過去。

“你要幹什麽?”江浔一驚,下意識的想把手抽回去。

“別動,我幫你把淤血放出來,不然可疼了,我上次被櫃子夾到手我媽就是這麽幹的。”

許嘉陵又把江浔的手拽了回來,然後手起針落,江浔只覺得手指頭輕微的刺痛,然後那股一直折磨着他的酸疼腫脹随着那些被放出來的淤血也開始漸漸消散。

許嘉陵看他穿了籃球服,“你這是被籃球撞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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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陵又指了指他的臉上,“那這也是被籃球撞的?”

江浔沒有回答。

許嘉陵難得看他這幅吃癟的樣子,有些幸災樂禍,“我看你這是被人揍了吧。”

江浔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我這是寡不敵衆,你讓龐風和我單挑試試。”

這下許嘉陵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江浔從小就長的很妖孽,一雙桃花眼迷了不知道多少女孩子,這其中就包括龐風的暗戀對象魏晶晶。魏晶晶對龐風一直是愛答不理的,對江浔倒是殷勤的很,所以龐風總是明裏暗裏的給江浔下絆子,今天看來打球的時候又鬧了不愉快,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

“那你在這幹嘛,不回家啊?”

“我這樣子回去,我媽肯定又要問東問西的,煩死。”

許嘉陵站起來拍拍屁股,“我以為多大事呢,不就是怕被罵麽,走吧,這事包我身上了。”

江浔擡頭,“你又要幹嘛?”

許嘉陵拉起他就往家裏走,一進門就開始道歉。

“阿姨,叔叔,對不起,我今天車騎的太快,一時沒剎住車,把江浔給撞了。”

江父江母看江浔都是皮外傷,也沒計較,甚至還留許嘉陵吃了晚飯。

等許父許母下班回到家得知這臉事時,劈頭蓋臉就把許嘉陵罵了一頓,并且命令她在江浔傷好之前,負責接送江浔上下學。

“他初三,和我下課的時間都不一樣啊。”

許母:“那你就給我等着,撞人了你還有理了。”

許嘉陵欲哭無淚。第二天,在父母的威脅下,她早早等在樓下,等江浔下樓,便示意他坐上後座。

騎出一段距離後,江浔跳下了車,“行了,這裏他們應該看不到了,我帶你吧。”

許嘉陵想起昨天他膝蓋上那一塊紅腫有些于心不忍,“沒事,我都答應爸媽要接送你了,而且你也不重,我載的動。”

兩人對峙半天,最終江浔還是在她堅定的表情中敗下陣來,“好吧。”

他昨晚沒睡好,早上起來的時候還是有些迷迷糊糊的,許嘉陵騎的很慢也很穩,江浔在後座開始閉目養神。

十分鐘後,江浔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在一條陌生的路上。

他疑惑:“這是哪兒?”

許嘉陵弱弱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我也不知道,我明明記得是這麽走的啊,怎麽又不對了……”

江浔有些無語,“許嘉陵,你是路癡麽?”

許嘉淩本來就有些着急,被他這麽一說更是又急又氣,“你不路癡,也沒見你提醒我啊。”

江浔無奈下車,把許嘉陵趕到了後座,然後憑着記憶又騎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這一天毫無意外的兩個人都遲到了。

放學後,秉着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原則,江浔這次沒敢閉眼,在每一個岔路口都時刻注意着許嘉陵有沒有騎錯。

第二天早上許嘉陵在母親“溫柔”的注視下,又一次載着江浔踏上了去學校的路,如此過了一個禮拜,江浔的傷也好的差不多,許嘉陵終于可以不用再載着他上學,也不用在放學後依舊待在教室裏等着江浔下課。

然而讓許嘉陵沒想到的是,新的麻煩又上了門。

這天下課後,坐在她後桌的童雨婷神秘兮兮的把她拉到一邊,“你和初三的江浔很熟麽?”

“還好吧,他就住我樓上。“

童雨婷小心翼翼地往旁邊看了看,然後小聲說,“那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啊?”

“什麽忙?”

童雨婷從口袋裏拿出一封粉紅色的信,“你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呗。”

“你怎麽不自己給他?”

童雨婷害羞的低下了頭,“哎呀,人家不好意思嘛。”

許嘉陵不禁起了雞皮疙瘩,“好好好,我幫你送。”

幫人送情書這事,她也沒什麽經驗,等江浔放學回家後,直接去敲了他家的門。

“喏,給你。”

江浔看着她手中那粉嫩的信封,“這是給我的?”

許嘉陵直接把信塞到了他的懷裏,“對啊,快拿着。”

江浔不自覺露出了一絲微笑,“許嘉陵,你……”

與此同時樓下傳來了許母的怒吼:“許嘉陵!吃飯了瞎跑什麽,快給我回來吃飯。”

許嘉陵匆匆撂下一句“我媽叫我吃飯呢,我先回去了,你記得看啊”就轉身跑回了家。

而江浔回到房間後,慢慢拆開了那封信,結果在看到第一句話時,嘴角的微笑就戛然而止。

他沒有再看下去,将信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第二天上學時,童雨婷把她拉到了走廊,“怎麽樣,他收了麽?”

“當然。”

“那……”童雨婷欲言又止,“那他,他什麽表情啊?”

許嘉陵回想了下江浔接到情書的樣子,“好像還挺開心的。”

童雨婷喜出望外,“真的?”

許嘉陵點頭道,“真的。”

“嘉陵,謝謝你。”童雨婷激動的給了她一個擁抱。

許嘉陵有些受寵若驚,“不客氣,不客氣。”

第二節下課後,童雨婷去了小賣部買了一大堆吃的放在了許嘉陵桌上表達謝意。

許嘉陵吃着零食,樂不思蜀。原來送情書有這麽多好處,要是早知道她就應該多送幾次。

然而幾天後,事情又突然變成了另一番情景。

童雨婷紅着眼睛走進教室的時候,許嘉陵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直到她站在自己面前,小聲說道:“許嘉陵,你騙我。”

許嘉陵一頭霧水,“我騙你什麽了?”

“你說你把情書送給江浔了,他還挺開心的,可是江浔根本沒收到情書。”童雨婷心裏覺得無比委屈,她相信了許嘉陵的話,以為江浔收到她的情書是開心的,所以今天鼓足了勇氣去籃球場給他送水,結果江浔在聽到她的名字後,竟然說壓根不認識她。

這回許嘉陵也懵了,“不可能,我明明塞到他手裏的。”

臨近上課的時間,原本出去上廁所或者去走廊玩鬧的同學也都陸續走進了教室,童雨婷不想丢人,紅着眼睛回了座位,再也沒有和許嘉陵說過一句話。

許嘉陵為了弄清真相,特意在初三三班的門口等着江浔下課,看到他出來時,立馬迎了上去。

身邊的同學調笑着道:“江浔,又有女同學來等你下課了,那我們先走了。”

江浔和他們道了別,“你怎麽來了?”

“為什麽童雨婷說你沒收到那封情書啊?”

“童雨婷?”江浔想了一會兒,才知道她說的是今天打球時給他送水的那個人。

“是啊,我上次給你的情書就是她的啊。”

“那封情書啊……”江浔停頓,看了許嘉陵一眼,繼續道:“我沒看。”

“你沒看?你為什麽沒看啊?你收到情書的時候不是還挺開心的麽?”

江浔冷冷道:“許嘉陵,以後不要再替別人給我送情書。”

許嘉陵氣不打一處來,一邊被童雨婷誤會,一邊又被江浔嫌棄,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許嘉陵嘗試和童雨婷解釋,并不是自己沒有送,而是江浔沒看,但童雨婷怎麽也不肯相信。

又過了幾天,竟然傳出了她和江浔的緋聞。

事情的起因,發生在一次打籃球時的中場休息,每次有江浔在的籃球場,周圍肯定圍着一群給他加油打氣的女生。

江浔每進一個球,就會響起一片歡呼聲,再加上他時不時對着場邊女生抛出的微笑,更是惹得尖叫聲連連。

“江浔,你說你怎麽就這麽招女孩子喜歡,你看看這一圈圈的,都是沖着你來的,欸,我聽說昨天二班的班花跟你告白了?你答應了沒?”

江浔瞥他一眼,“你怎麽這麽八卦?”

“和兄弟說一下嘛。”

“沒有。”

“二班班花長得挺漂亮的啊,你也沒答應?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啊?話說上次等你下課的那女生是誰?長得好像也還可以。”

“鄰居。”

“鄰居?你不會喜歡她吧?”

江浔随手擰開一瓶礦泉水,左手撐在身後的欄杆上,仰頭喝了一口水,“是啊,我喜歡她,怎麽了?”

緋聞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傳的滿天飛。

“怪不得她不肯給你送情書呢,還假惺惺的騙你說送到了。雨婷,你別難過了,為這種人不值得。”

“是啊,別哭了,我們以後都不跟她完了。”

“對對對,才不要和她玩呢。”

童雨婷抹掉了臉上的淚,哽咽道:“你們說的對,她和江浔都不值得我難過,快上課了,我們走吧。”

等到她們全部走了之後,許嘉陵才從廁所裏出來。她怔怔的看着鏡子裏自己的臉,有些無措。

誰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童雨婷在班裏的人緣很好,從這天起,許嘉陵就被班裏的女生無形中孤立了。即使她刻意和江浔保持距離,也于事無補。

在又一次被全班女生針對之後,許嘉陵跑到籃球場,撿起掉落在地的籃球狠狠砸到了江浔身上。

“江浔,我讨厭你!”

江浔被這莫名其妙的一砸,也是有些生氣,“許嘉陵,你有病啊?”

許嘉陵沒有理他,背着書包騎着自行車回了家。後來,她和江浔很少說話,就算江浔來找她她也躲着不見,漸漸的,流言也随着時間慢慢淡了。

小學畢業後,因為父母工作調動,許嘉陵搬離了那片老城區。再後來,江浔也搬了家,高中畢業後又出了國。

一開始,還能從父母或者以前的同學那裏偶爾聽到對方最近的情況,慢慢的越來越少,直到再也聽不到關于彼此的消息,兩個人也再也沒有見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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