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接到葉鹿的電話時，林予棠正在開小組會議，她默默挂斷電話，繼續聽領導的長篇大論。
幾分鐘後電話又打了進來，會議還沒有結束，林予棠只好再次挂斷，心裏卻有些奇怪，葉鹿很少會打電話給她，大部分都是微信交流，像今天這樣連打兩個電話實在很反常。
大概是知道她此時不方便接電話，葉鹿沒有再打過來，只是發了一條微信。
小鹿姐：待會兒有空給我回個電話。
會議結束後，林予棠跑到便利店，在貨架上挑選的同時，回撥了過去。
那邊立刻接起來。
“予棠，你猜我今天見了誰？”
林予棠一臉懵，“誰啊？”
“何山何老師！我的天哪，我從來沒接待過這麽大的客戶。”葉鹿的聲音難掩激動。
“就是前段時間大火的那檔文化探索節目的音樂總監？”
“對對對，就是他。”
林予棠看過這檔節目，在現在一衆追求流量追求收視的快餐綜藝中，獨樹一幟，不管是內容還是舞臺燈光和音樂都是十分的精良，節目播出的時候，雖然題材是關于歷史這種比較嚴肅的題材，但最終靠着過硬的質量收獲了一大批年輕觀衆，甚至使該電視臺的收視率破了紀錄。
林予棠挑了一瓶果汁，“你現在人脈這麽廣了？”
“不，是人家主動找上門來的。是這樣的，何老師最近要做一張專輯，為每一個節目中提到的歷史人物寫一首同人曲，既是對上一季節目的回饋，也是為下一季做預熱，這個節目反響這麽好，制作方肯定是要繼續做下去的。現在需要找一名畫師，畫角色的PV人物圖。而且，人家指名要你畫。”
感覺這場通話不會很快結束，林予棠結完賬找了個位置坐下，“我已經這麽有名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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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覺得奇怪啊，雖然你是畫的不錯，但也不至于出圈到讓這麽何老師親自上門來約稿吧。”
“小鹿姐，先不管他到底是為什麽要找我，我如今的情況你也知道，上班之後比較忙，像這種大單怕是沒時間畫。”
“我知道，我也和何老師說明這個情況了，結果人家說，反正他也不着急，而且人家看過你的作品了，說你的畫風完全符合他的要求，而且……”葉鹿欲言又止。
“而且什麽？”
“而且人家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林予棠有些好奇，“給了多少？”
“打包價十五萬！！我算過了，大概一百個工時，你看這不馬上就要國慶了麽，七天假期呢。”
“十五萬？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着急的打電話給我了，這樣吧，你約個時間，我們一起當面談談吧。”
“那我先把相關資料發給你，你看一下。”
隔着屏幕，林予棠也能感受到葉鹿的喜悅。
下班回到家，林予棠打開電腦仔細看了一遍具體事宜，确實是她擅長的畫風，葉鹿也約好了時間，周六上午十一點。
林予棠一直以為何山應該是一個四五十歲飽經滄桑的中年大叔，見面時才發現原來是個剛滿三十的年輕人。
确實如葉鹿所說，在林予棠表示自己時間有限，可能沒有辦法及時完成時，何山只是微微一笑，“沒關系，上一季節目已經結束，而下一季還在籌備，最快也得明年才會上線，所以只要在第二季上線之前完成就可以。”
林予棠又問出了心中另一個疑惑：“不知道何老師為什麽會找到我？”
圈裏知名度比她高的專業畫手多了，和真正的大佬比起來她只是業餘的兼職畫手而已。
“朋友介紹。”何山又笑着補充：“他馬上就到，平時我忙着創作，所以這次工作的後續事宜，包括後期的修改意見都由我這位朋友負責，這十五萬也是他的投資。”
葉鹿：“不是節目的制作方？”
何山搖了搖頭：“制作方的預算只放在了專輯的創作上。”
“可是……”葉鹿不免有些擔心。
“放心，我相信我朋友的眼光，所以只要他滿意了，我不會有任何意見。”
“我先去趟洗手間。”說完葉鹿拉着林予棠就出了會議室，“怎麽樣，你接不接？”
“還是等那位朋友來了再看吧。”
“你到底在糾結啥？那可是十五萬。”
“就因為價錢遠遠超出了我平時接稿的均價，我才覺得奇怪，你說正常人誰會出比正常價格高将近一倍的價錢來約稿啊，除非人傻錢多。”
正說話間，身後走了過來，緊接着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不好意思，來晚了。”
見到傅少川的那一刻，林予棠終于明白了他說的好辦是什麽意思。
幾分鐘後，四個人安靜的坐在會議室裏，傅少川悠閑的翻着先打印出來的大致條款，随口問道：“林小姐對條款還有什麽不滿意？”
“有。”林予棠看着他，“你們給的太多了。”
葉鹿在桌下踢了踢她的腳，林予棠沒有搭理，接着說道：“按照我之前的市場行情，一百個工時的話，大概八萬左右。”
葉鹿恨鐵不成鋼，拼命的使眼色。
傅少川合上合同，“八萬是市場價，十五萬是友情價。”
“友情價？”葉鹿不明所以，“你倆認識？”
傅少川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何止認識，還是老朋友了，對吧，林小姐？”
葉鹿勸她：“那太好了，這回你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吧？”
“我應該挺好說話的，林小姐不妨試試。”
于是在傅少川和葉鹿的左右夾擊下，林予棠接下了這個單子。
“那我們去打印合同。”葉鹿拉着林予棠離開會議室，在打印機辛勤勞作的間隙，八卦了起來：“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在朋友的婚禮上。”
“我怎麽就沒這種機會，早知道多參加幾個婚禮了。”
“那你也得多出幾份份子錢，萬一碰不到，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也是，那還是算了，想來我那些朋友的婚禮，應該遇不到這樣的帥哥。”
簽完合同，葉鹿提議一起吃個午飯，就近選了一家日料。吃飽喝足，葉鹿和何山都各自回了工作室。
到了停車場，林予棠才問道：“所以你上次問我的那些問題，是因為這事？”
傅少川拉開車門，“對，你們這行我不是很了解，所以先找你了解一下。”
“其實，我認識幾個專業的畫手比我畫的更好，十五萬的價格完全可以找他們。”
“林小姐。”傅少川握着方向盤，似乎好心在提醒她，“合同已經簽好了，現在說這些是不是有點晚了？”然後又問道：“下午有事麽？”
“沒有啊。”說起來她在簽完合同之後就給許嘉陵發了微信，但神奇的是向來秒回的她竟然到現在都沒回，也不知道在幹嘛。
“那和我去一趟學校。”
林予棠疑惑道：“學校？A大麽？去那幹什麽？”
“去撐場子。”
車子一路開到A大校門口，雖然是周末，但學校依舊人來人往，都是年輕朝氣的面孔，走在人群中，林予棠覺得自己都年輕了幾歲。
傅少川接到老師的求救電話時，正坐在會議室裏等着林予棠和葉鹿複印合同回來，他出去接了電話，老師在電話裏氣急敗壞的。
“隔壁老孫又上門來炫耀他那有出息的兒子兒媳了，非得給我添堵，我聽說他兒子在天禦當經理，我記得天禦不是你們宸宇旗下的子公司麽？你小子快給我過來撐場面，搓搓他的銳氣。欺負我沒兒子是吧，我有徒弟！”
隔壁老孫和他的老師陳教授比了一輩子，上學時比成績，工作了比事業，後來兩人同在A大擔任教授，便開始比誰的課題更成功，每次在學術上落下風，老孫就會搬出自己那個有出息的兒子來酸一酸陳教授，從上大學說到博士生畢業，再從工作說到結婚，而陳教授和妻子大半輩子都奮鬥在學術上，彼此說好了不要孩子，也從未對此感到後悔過。
“我待會兒就過來。”傅少川答應下來，想了想又說：“帶個朋友一起。”
“女朋友？”
傅少川老實回答：“還不是。”
A大校園旁有一個小區，早年間是分配給A大老師的教職工宿舍，現在依然有不少老師住在這，還有一部分被出租給了附近上班的年輕人，小區的布告欄張貼謝各種出租信息，大爺大媽拎着小板凳坐在樹蔭下閑聊乘涼，看到有人在布告欄張望就立馬湊上去熱情的問是不是要租房。
傅少川拎着在商場吃完日料順便買的禮品和林予棠走進了小區，進門後師母嗔道：“來就來，還帶什麽東西，下次再這樣不讓你進門了啊。”她的目光在林予棠身上看了好幾眼，越看越滿意，然後回頭喊了一句，“老陳，小川和他朋友來了。”
林予棠禮貌的點頭：“阿姨好。”
“唉好好好，快進來快進來。”
陳教授帶着一副老花眼鏡正和老孫下着圍棋，聞言連頭都沒擡，只是說了一句：“你們先坐着，等我下完這盤棋。”
陳教授看到傅少川身後的林予棠，打量了幾眼，低頭問道：“老陳，這是小川的女朋友？”
“沒長眼吶，這都看不出來，不是女朋友能往我家帶？”
老孫有點挂不住臉，“我就這麽一問，你瞧你，說話夾槍帶棒的。”
陳教授點了點棋盤，“還下不下了？”
“下下下，別催。”
下完了棋，陳教授站起身，狀似無意的聊起：“小川吶，最近工作怎麽樣，忙不忙啊？”
“還行，不是很忙。”
老孫得意的跑過來，“小川在哪裏工作啊？”
“宸宇。”
“老孫吶，我記得你剛才說你兒子在天禦工作，天禦好像就是宸宇旗下的子公司吧？”
“啊？是麽？”老孫的臉色有些許不自然。
“是的。”傅少川接話，“所以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說，老師的朋友我一定會盡力的。”
陳教授擺擺手，“公事公辦，別整這些沒用的，老孫最讨厭這些走關系的了，是吧？”
這下老孫連笑都笑不出來了，他心裏總算明白傅少川突然上門的原因了，原來擱這等着呢，當下也不再多留，借口家裏還有事就匆匆走了。
等他走後，陳教授才換上了一副笑臉，“你小子真給我長臉，沒白培養你。對了，你的這位朋友，不給我和你師母介紹一下？”
傅少川正色道：“老師，師母，這是我的朋友林予棠，予棠，這是我大學的老師和師母。”
林予棠也跟着他叫了一聲老師和師母。
“今年多大了，在哪裏工作？”
老一輩的問話方式。
林予棠乖乖回答，“二十五，在華安基金工作。”
陳教授喝了一口茶，“華安基金？那很忙吧？996?”
“還好，沒有那麽誇張。”
“雙休麽？”
“嗯，雙休。”
“那就好，年輕人嘛也不要太拼，周末就應該出去曬曬太陽，談談戀愛。”
傅少川附和道：“嗯，老師說的對。”
陳教授說着又拉着傅少川下起了棋，林予棠進了廚房幫忙。
飯桌上，陳教授舉起了酒杯，“來來來，今兒個高興，喝幾杯。”
傅少川婉拒，“老師，我待會兒還要開車呢。”
“那小林你會開車不？”陳教授又問林予棠。
林予棠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是在問她，“會的。”
“那就讓小林開回去，就喝幾杯。”陳教授又樂呵呵的把酒杯端起來，平時管的嚴一杯也喝不了，現在難得有機會還不趁機喝幾杯，難為他這把年紀了，喝杯酒都要看自家夫人臉色。
傅少川回頭看着她，低聲問，“可以麽？”
林予棠一時摸不清他是在問可不可以讓他喝酒還是可不可以幫忙開車，但不管是哪個，答案都是一樣的。
“可以。”
陳教授和夫人看着這一幕不自覺的偷笑。
确實是小酌了幾杯，因為再多也不準了。陳教授紅着臉，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由夫人将剩下的酒收了起來。
“不準再喝了，吃飯！”陳夫人義正言辭，但對着林予棠卻笑的溫柔，“小林，多吃點肉，你看你這麽瘦。”說着往她碗裏又夾了一塊肉。
林予棠端起碗接過，“謝謝師母。”
吃完飯，林予棠擔起了開車送傅少川回家的責任。
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傅少川送她回家一樣，林予棠打開地圖，問了一句，“你住哪兒？”
傅少川卻答非所問，“你家有車位麽？”
林予棠先是一愣，然後回道：“有的。”買房子的時候是和車位一起買，但她不喜歡開車，所以車位也就閑置了。
“那就直接把車停到你家車位吧，然後我走回去。”
走回去？他們隔這麽近的麽？
“所以你家在？”
傅少川系上安全帶，“君越府，你家對面。”
原來他就住在對面，走路不過五分鐘的距離。林予棠消化了會兒這個答案才啓動車子，回去的路上她開的比較慢，一小時後才開到。
傅少川似乎已經睡着了，從說完那句“你家對面”之後”就開始閉目眼神，沒有再說話。林予棠輕輕喊他：“傅少川？”
沒有回應。
林予棠又碰了碰他的肩膀，“傅少川，到了。”
傅少川這才睜開眼，但眼中依舊有些茫然，似乎還沒睡醒，最近業務繁忙，他已經連續加了半個月的班，這禮拜睡覺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個小時，喝完酒之後更是困的不行，索性在車上睡了一覺。
他摸索着安全帶的開關，卻半天都沒解開。
林予棠看他這副樣子，都有點替他着急，俯身找到了開關，然後輕輕一按，伴随着安全帶彈回去的聲音，她聽到頭頂傳來了傅少川沙啞低沉的嗓音。
“人傻錢多？林小姐好像對我有些誤會。”
林予棠讪笑道：“那個，是有點誤會，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你。”
“我是錢多，但不傻。”傅少川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林予棠這才發覺自己還保持着方才俯身解安全帶的姿勢，她起身坐回到座位上，理了理頭發掩飾着尴尬，“你上次不還說你缺錢麽？”
“那是以前。”傅少川的語氣突然冷了幾分，“很久以前。”說完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半晌才又開口道：“我對林小姐好像也有一些誤會。”
“啊？什麽誤會？”
傅少川手撐着座椅，往林予棠的方向湊近，他的雙眸帶着壓抑的克制，“林予棠，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