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另外,我有意向學醫,未來對你的病有研究興趣……”
雲喬原本的打算是婚後再和季殊仔細探讨這個問題,但現在話都說到這兒了,提前一點告訴季殊也無妨。
他絲毫沒有為自己動機不純感到羞愧的意思,“介意嗎……”
“你還有打算學醫?”
季殊反問的語氣裏一點驚喜乍現,他稍稍低下頭,又擡起看向雲喬,語氣堅定,“我不介意。”
在季殊完全融合了這一世的記憶後,經歷了大驚大喜又大失望。
雲閑八歲重生帶來的蝴蝶效應,讓上一世在他12歲确診前去世的醫學大佬司安不僅沒死,還在他患病後,給他當了八年的主治醫師。
兩年前,司老乘坐私人飛機遭遇空難身亡。
因為司安的八年主治,他的身體比上一世同期好上太多。
空難後海上搜救還在進行時,司安名下的實驗室就接連出事,将諸多有關于他病情的重要資料毀得一幹二淨。
這裏不乏曾讓前世雲喬極其看重,不斷收集的重要資料。
季殊重生在司老遇難的兩年後,根本來不及補救和阻止什麽。
更讓他感到絕望的是,上一世頂着“貴公子”人設,對司老醫術推崇備至的科研大佬雲喬,這一世遲遲沒有認親……一切都如黑粉系列小說裏的那般發展。
季殊根本不期望雲喬還能和上一世那樣繼續科研之路。
這半年,他一直試圖說服自己這是個小說世界,這是個平行時空,真正的雲喬還在原本的時空裏沒被耽誤,沒被迫害,依舊光芒萬丈,做着自己熱愛的事情。
但現在,季殊有些說服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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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喬的眼神如此熟悉,漫不經心之下是無人可擋的堅定,這個雲喬的靈魂本質也還是雲喬,就如他重生了,從行為習慣到天賦性格也還是季殊,不會變成其他人。
季殊的不介意讓雲喬臉上的笑容真切兩分,他朝季殊伸出右手,“很好,祝我們結婚愉快。”
“結婚愉快。”
季殊盯着雲喬兩秒,才慢悠悠把手遞出去。
雲喬挑眉,為季殊的警覺頗感驚訝,他什麽時候暴露得這麽快了?
他淺笑着握住了季殊的手,自然而然地帶着季殊的手放到自己的膝蓋上,把脈捏骨頭加穴位按摩,十分鐘後,他才把季殊的手放回去。
“主治醫師是誰?”
“晉舜真,司老司安的學生。”
季殊神情嚴肅,音色低沉,緊接着做了自我檢讨,“我這些日子疏于鍛煉了些,以後不會了。”
雲喬的把式可不是只有學醫意向的高考生能有的,而是浸淫此道多年。果然,聽到司老和晉舜真的名字,雲喬也不見任何疑惑之色。
季殊同樣沒有對雲喬的表現有任何懷疑,他早已習慣。
任何不合理不可能在雲喬身上都是合理和可能,雲喬是曾讓所有同時代天才都黯然失色的奇人。
“知道了,今天不說你……走吧,跟我去喝湯。”
雲喬暫時容忍了季殊結婚當天不想吃藥的小小任性,但一碗養生湯是免不了的。
明鏡樓暖廳之側,十平不到的小廚房裏,雲喬熟練地生火燒水,抓藥熬湯,半個小時後,一壺棗紅色的養生湯倒出兩碗。
雲喬端起一碗,又把另一碗端到季殊面前。
“先暖手,不燙口了再喝。”
季殊所患的罕見病在平穩期表現在外的特征之一是畏冷,即便是這夏季,他也有失溫的風險。但不小心穿多了,他又會中暑發高燒,普通的退燒藥對他還不起作用。
季殊接過湯碗,他的注意力也從這又小又怪的小廚房移回雲喬身上,就見雲喬“呼呼”吹三下,九口喝完一碗。
放下碗,雲喬推着季殊回到暖廳,又叫來一個鶴發阿婆。
“阿冬婆,你的湯在爐子裏記得喝,你先幫我看着他,不準他剩下,我回房洗漱。”
一番叮囑後,雲喬轉身目光掃過季殊的發頂,便快步回往二樓的卧室。
阿冬婆虎着張臉站到季殊身側,兢兢業業地勸話,張口又愣了一下,才把話說出來。
“……您啊,聽喬哥兒的話,這湯對身體好,好些藥材都是喬哥兒親自去山裏和藥農們收的。”
被這麽盯着,季殊哪裏敢不喝,他吹了兩下後,也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而這養生湯看着熱氣大,其實很好入口,回味甘涼柔順,并不難喝。
“您是滇南省人?”
喝了小半碗後,季殊随口問起。
阿冬婆的口音可比雲喬重多了,在雲宅裏絕對是獨一份兒的。
雲家也不像是會雇傭阿冬婆這個年紀的人家,極有可能,她是跟着雲喬來到雲家的。
“是,您聽出來啦,您和喬哥兒一樣聰明。喬哥兒不嫌棄,讓我繼續來上京城給他看爐子火,啧,這裏人不會用火爐子……”
上周雲喬回滇南小鎮說起時,阿冬婆還不信,來了之後,她才知道她的确是這個大宅子裏唯二懂生火的。
“這裏的地不讓種菜……”
阿冬婆的碎碎念可不少,“幸好喬哥兒沒種,給我們省了好些活兒。”
阿冬婆的話,讓季殊想起雲喬研究所裏諸多景觀盆上種的那些生菜、花椰菜們。不過上一世的雲喬身邊并沒有阿冬婆這號人物。
“您跟着雲……阿喬多久了?”
“十多年了,時間過得真快,沒想到當年這麽小小的人兒轉眼就到能結婚的年紀了。”
阿冬婆在自己大腿邊比劃了一下,至多四五歲年紀的高度,她眼裏心裏還有諸多感慨,難以和什麽都不甚清楚的季殊說明白。
但長久以來的習慣,阿冬婆認可雲喬的一切決定。
能讓雲喬主動争取“嫁”的季殊,在她眼裏天然多了層濾鏡,越看越覺得好,個子高,皮膚白,樣貌頂頂好,最關鍵是肯聽雲喬的話。
季殊猜測雲喬五歲被姚家棄養後,就被阿冬婆收留了,雲喬高考結束立刻回滇南小鎮,主要目的應該就是為了把阿冬婆接來,一起帶到季家去。
季殊對阿冬婆更尊敬了些,“您放心跟着阿喬到季家,我不會讓人虧待您的。”
“當然嘞。老婆子還能幹活,能種菜,能采藥,能看藥爐子。回頭兒我教教您,簡單得很……”
阿冬婆說了最後一句才察覺不對,卻見季殊毫不敷衍地朝她點頭了。
雲喬下來時,阿冬婆已經回小廚房收拾,季殊的那碗湯喝得幹幹淨淨,正翻着一本原是明鏡樓裏的書在看。
季殊帶着輪椅轉向雲喬,二人四目相對,俱是愣了片刻。
雲喬換上了和季殊同款的白襯衫白西裝,一會兒他們就要穿這身衣服去拍結婚照。
2025年5月17日同性婚姻法通過的同時,也将結婚年齡限制降到了18周歲,不過依舊沒改善多少晚婚晚育的國際大流行趨勢。
而像雲季倆家這樣大張旗鼓地舉辦同性婚禮,在上京城的頂流豪門圈裏,真真切切是頭一回。
雲喬走向季殊,順手拎起了搖椅上的背包,還未及背到身上,就被季殊接過,放到了大腿上。
“我來。”
背包不沉,兩本用來打發零散時間的書,兩個鐵皮盒子,一些零散小物件。季殊的身體還沒到被一個背包壓壞的地步。
雲喬臉上浮現笑容,“謝了。”
雲喬莫名覺得他換衣服回來再見的季殊有些不同,但具體怎麽不同,又不太好說。
“應該的,”季殊抱着背包,坦然應對雲喬的打量。
無法否認,雲喬于他是特殊的,似一只心錨,将他曾經試圖與這個世界割裂開來的諸多聯系,重新鏈接到了一起。
雲喬側身扶住輪椅,推着季殊緩緩從一樓暖廳裏走出。
明鏡樓的東側方位一株開得正盛的六十年粉紫丁香樹,樹下,管家王德堂候着。
“先生太太讓我來請您二位用飯。”
他神情嚴肅,語帶歉意,“王娟已經辭退了,安排了下午的動車回鄉。是我失職,讓您受委屈了。”
換句話說,季殊和雲喬不會在上京城再看到王娟,這是相當嚴厲的“辭退”,也是應對季殊那句“仔細查查”,他們給出的嚴厲且算體面的處置。
然而雲喬和季殊臉上皆沒有顯露不忍或不滿,雲喬輕輕一點頭,就推着季殊繼續走近道,從西側門進到大五層的主一樓大廳。
大廳裏,雲晖坐在紅木椅上,一邊喝咖啡,一邊劃着平板看新聞,蘇曼青和一個高出她許多的青年在東向落地窗前說話,虛八歲的幼子雲閥被保姆抱着哄,一副沒睡夠鬧脾氣的模樣。
雲喬目不斜視,徑直将季殊推到自己日常的座位之側,又順手給季殊調了調輪椅高度。
“還挺方便……”
雲喬放下對季殊所坐輪椅的研究欲,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目光掃去,雲晖幾人直愣愣看着他們,沒一個有動身的意思。
“季殊和我趕時間,先吃了。”
雲喬說着,拾起筷子夾食物,水煮蛋,西藍花,胡蘿蔔,煎小排……
一碟子夾好,雲喬将它和季殊夾了兩筷子蒸餃的碟子調了個。
“你吃這些。不喜歡的留下我吃。”
雲喬給季殊立的養病規矩之一,是少食多餐,多蛋白少碳水,食物種類盡量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