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蘇曼青獨自面對着滿桌子佳肴,卻感覺手裏的勺子沉得很,毫無食欲。
這時,雲家裏唯一食欲不受影響、一天下來蛋糕零食不停嘴的雲閥吭哧吭哧自己爬上了座位,剛吃了蛋糕喝了果汁的他,還想再吃點鹹口的海鮮粥。
“我要喝粥。”
保姆阿姨立刻給雲閥盛了小半碗。
蘇曼青的心情有所和緩,“就你能吃。”
雲閥小口小口地喝,努力填了一會兒他小肚子僅剩的縫隙後,他一臉嚴肅地看着蘇曼青。
“媽,你要不要聽哥的,年底前辦個音樂會吧。”
在八歲雲閥眼裏蘇曼青活得尤其累,一點都不開心。
完美太太和完美媽媽這種活兒就不是人幹的。
“啊?”
蘇曼青第二次在兒子們口中聽到這個久違的詞,她無法否認心底的觸動,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你太小……我不放心。”
“您不放心我,還是不放心我爸和阿閑哥?”
雲閥捧着和他臉差不多大的碗,雙眼水汪汪地看着蘇曼青。
毫無疑問,在蘇曼青眼裏雲閑長歪了,她認為原因出在雲晖身上,她非常不願意雲閥繼續長成雲晖和雲閑的樣子。
這段時間蘇曼青和雲晖的關系尤其冷淡,雲喬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原因,雲閥教養方式才是他們主要分歧。
不等蘇曼青回答,雲閥又緊接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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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把我送去我哥和我嫂子那兒吧!我哥被姚家那麽對待都沒長歪,我嫂子更不用說了,面冷心熱,是個好人,不然我哥不會和他結婚的。”
蘇曼青啞口無言,驚訝又難堪。
她認為她做到了對雲閥的保護和關愛,事實是她什麽都沒做到,八歲的雲閥比她活的明白,也比她知道的多。
她是一個失敗的妻子,也是一個失敗的母親。
蘇曼青這恍恍惚惚的狀态一直持續到了夜裏八點,她接到了雲喬回過來的電話。
“……阿喬,我彈鋼琴給你聽好嗎?”
季宅,獨自在書房裏的雲喬應聲,“好。”
本就坐在鋼琴前的蘇曼青,把手機放到支架上,又稍稍調試了一會兒音色,就熟練地彈起了世界經典名曲《致愛麗絲》,致我親愛的兒子。
一首曲子連續彈了三遍,蘇曼青才把手從鋼鍵上完全擡起。
“好聽。”
雲喬沒有翻書或玩手機,他靠窗席地坐着,認認真真聽蘇曼青彈了這二十分鐘。
蘇曼青重新拿起手機的手微微發顫,深吸口氣後,她用她最溫柔的語氣和阿喬說話。
“晚安,我的孩子。”
“晚安。”
雲喬說完後,又等蘇曼青那邊先關了通話。
可以确定蘇曼青今天是受了不小的刺激,但明顯蘇曼青不打算和他說這些,雲喬就沒問。
雲喬原本預設用來勸說和拒絕的話都沒排上用場。
“叩叩”兩聲,書房的門被敲響。
雲喬起身走去把門打開了,“你以後直接進來就行。”
他們即将要同床共枕第二天了,他和季殊之間的隐私界限還是有別于其他朋友和家人。
季殊把果盤遞給雲喬,卻沒有進書房的意思。
“我就在客廳,你需要什麽讓君諾通知我,我給你送。”
“你要在客廳做什麽?”
雲喬接過果盤,腦袋一偏,從季殊的左肩方向看去客廳,李勝陳威二人不在,其他打掃之外不允許在望歸樓逗留的傭人更不可能在了。
季殊想了想道,“看會兒書吧。”
他是剛完成了晚間的鍛煉下來,想起他中午在九季總部不熟練地挑水果洗水果的場景,他去找阿冬婆請教了一下,然後弄來了這一份的果盤。
“那把你書拿進來看吧,我看論文呢,不影響。”
話落,雲喬端着水果先往裏面走去。
“你坐這兒,夜風很舒服。”
季宅白天和上京的其他地方沒區別,熱得很,可到了夜裏,吹來的風就是涼的。
雲喬在書房裏待了快兩個小時,都沒想起要開空調。
畏冷的季殊進來後就更沒必要了。
季殊回客廳拿了書就進到書房,又再坐到雲喬給他指定的位置上,他沒有拿起書看,而看向了雲喬。
雲喬的手落在季殊肩上,一寸一寸地給季殊往下按捏,大致檢查一下季殊有沒有偷懶以及拉伸是否到位,就回到了季殊對面,他之前席地看論文接電話的地方。
“過猶不及,感覺到極限了就要停下來。”
因為下午跑了馬,晚上雲喬只要求季殊鍛煉4組動作,30分鐘左右就能完成,但根據他剛才檢查的結果,季殊至少在健身室裏折騰了一個小時。
“知道了。”
季殊應聲,神情頗有些郁悶,大概是對過去半年的懈怠追悔莫及。
之後一直到夜裏十點,書房裏都不再有交談聲。
雲喬和季殊無論做什麽都會要求自己做到最專注,結果是不是好的,反倒沒有那麽強求。
“我去看一下小廚房,你20分鐘後來。”
雲喬揉了揉太陽穴,他的困點已經到了。
14歲之前他都是八點睡五點起的,出國後作息受到了一些影響,但最遲也不會超過11點,回國的這半年他都是九點左右睡的,比正需要睡眠的雲閥都睡得早。
雲喬走後五分鐘不到,季殊就放下書跟去了。
季宅裏有以前從事過建築相關行業的傭人,大致聽明白雲喬的要求後,他找來十來個人一起幹,傍晚前後就把臨着菜地的小廚房牆體壘起來了。
季殊晚飯前來看時,裏面還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這會兒已經被白線劃分了好幾個區域,靠牆的那個角落裏,落葉、樹枝成堆,都是阿冬婆晚飯後散步撿的。
“我看小王能行,你給畫個圖,我們給你弄好。”
阿冬婆對這個面積不小的小廚房喜歡得很,很有他們在滇南省房子的感覺了。
雲喬短暫思考後,點了點頭,“行。”
阿冬婆一轉頭露出大大的笑容,給出現在小廚房門口的季殊,“季先生,你和喬哥兒下回去林子裏跑馬,別忘了撿些枯枝回來。”
“好,”季殊點頭,确定自己影響不到雲喬和阿冬婆後,他踏進小廚房,然後坐在阿冬婆專門留給他的小凳子上,看雲喬燒火。
助燃的落葉上是折小段的枯枝,再上面是三塊交叉疊放的枯柴。
火焰從小大再到穩定的一叢火焰,不久後,伴随着枯柴燃燒的聲音,湯爐裏的水咕嚕咕嚕地響起。
季殊擡眸,他左側方坐着的雲喬在火光中笑看着他。
“不熏嗎,凳子往後拉點。”
季殊敢保證,雲喬肯定在心裏先罵了他一句傻子憨子之類的話。
“傻……幹嘛,說你不得了?”
雲喬被季殊看得不心虛也心虛起來。
“別動。”
季殊說着,擡起的右手食指指腹在雲喬下巴處碰了碰,然後一點灰,變成了一塊,又變成了一條。
季殊計劃裏一秒能解決的擦灰,愣是給雲喬擦了兩分鐘,才意猶未盡地結束。
雲喬從錯愕後放任,再到努力憋笑,雙頰微微鼓着,淺棕眸裏映着火光和季殊認真又無措的臉。
季殊面帶歉色,語氣誠懇,“對不起。”
“沒關系。”
雲喬眨了眨眼睛後,努力正經地回應季殊。
季殊把頭偏到一邊兒去,餘光裏雲喬果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20分鐘炖煮結束,他們三人在小廚房裏喝完,阿冬婆再把湯鍋裏剩餘的部分帶去老太太那兒分了。
雲喬和季殊回二樓卧室,各自洗漱後從兩邊躺上床。
雲喬側身過來,眯着眼睛詢問,“我再給你背會兒藥經?”
“不用。”
季殊拒絕,從側對着雲喬改成正躺着。
“早上叫我,如果我沒醒的話。”
他從來沒和別人一起睡過,按理說覺很輕很容易醒才對。
季殊對今晨沒早起的事兒依舊耿耿于懷。
“好。”
雲喬迷迷糊糊應了一聲,眼睛閉上,快速入眠了。
季殊手動把卧室裏的小燈關了,正躺了一會兒後,他又側躺回對着雲喬的方向,眼睛閉上,沒多久他也伴随着紛亂的夢境睡着了。
早上五點,雲喬多年不變的生物鐘下準時醒來,他閉着眼睛清醒了兩分鐘後坐起,又再看向他身體一米五以外,隐約是季殊躺的位置。
略作猶豫後,他還是爬了過去,在被子上方的空間亂摸了一通後,大致找到季殊的腦袋,俯身附耳低問,“起嗎?我們一起去跑步。”
季宅這麽大的地盤再适合跑步不過了,雲喬昨兒跑馬回來就決定以後如非下雨,他都要在外面跑。
季殊身體先意識做出反應,他精準扼住雲喬的脖頸,一個翻身把人完全困在身下,睜開雙眼,他眼裏的迷糊迅速褪去變成了慌色。
“阿喬?對,對不起。我……”
他不知道自己的反應這麽大……
雲喬也很懵,他第一次被人這麽輕而易舉地撂翻到一邊兒。
“你還不起開……以後我晚上也和你們一起鍛煉。”
被生病十年餘的季殊撂倒,雲喬多少也覺得自己面子挂不住,但面子丢一次,卻不能一直丢,他也要适當和季殊陳威多學學防身術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