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車子開到一處僻靜的郊區,莫八覺腳下剎車一踩,開門下車,“你也下來。”

肖小外驚恐地看着附近陰森恐怖的樹林,縮在車座裏不肯出來,哆哆嗦嗦地問,“你、你你你幹嘛?”

莫八覺面無表情地逼近。

肖小外吞了吞口水,“那個,殺人是犯法的……”

莫八覺淡定地擡手将他從車上拽了出來,然後轉身上車,冷冷道,“離你家還有一公裏,不送了。”

砰地一聲,車門被利落關上。

肖小外呆滞地站在深夜的郊外,望着車子絕塵而去。

時間已經很晚了,附近又很荒煙,連輛車的影子都看不到,這種時候把他扔下車,擺明了是要他自己走回去!

到底誰說莫八覺是個老實的好人?肖小外欲哭無淚,根本就是假象啊假象!

可對莫八覺來說,卻并沒覺得有報複的快感,他一路回到公寓時都在想,只有一公裏,是不是太短了?應該把他綁在車子後面拖着跑才對。

得到一個年度大獎,對于新人來說,絕對是一個好的開始。加上電視臺為他特別打造的個人節目,莫八覺三個字俨然已經成為了新晉藝人中的領頭者。可惜的是,他在得到這些殊榮和越來越多的通告機會之外,卻跌破衆人眼鏡地辭掉了《Hey! Real Star!》的主持,理由是與節目編導交流不良。

對此,網上民間哀聲遍野,電視臺官網上懷舊帖、掐架帖、叫罵帖層出不窮,節目編導在一片罵聲中表示深深的遺憾,然而也沒有做出挽留,畢竟這樣難搞的主持實在有些費神,但此後面對着持續低迷的收視率,他的內心到底流沒流血……或者流了多少血,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雖然到處都是一片怨聲載道、亂七八糟,但當事人卻始終以一種超然世外的态度去面對公衆,說到底幹什麽對他來說都沒有差別,他現在唯一關心的就是——他們到底還要在這裏坐幾個小時?

NICK已經亂沒形象地倒在椅子裏睡了好久,口水都流在了領口上,莫八覺嘆了口氣,第一百三十八次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他們已經在這裏等了足足三個小時,傳說中的國際超級鬼才大導演韓安仍然沒有出現。

據說在新片選角上面,他已經PASS掉一大批要名氣有名氣要後臺有後臺要臉蛋有臉蛋要演技有演技的藝人們,上次星鑽獎頒獎典禮突然讓他對莫八覺産生了興趣,所以之前PASS掉的那一長串,大概就是為了莫八覺的出色做背景的……這是NICK的原話,而他說完這些話之後就開始撒歡地睡,因為韓安不守時是出了名的。

莫八覺對NICK的睡功表示十分欽佩,因為他們所處的地方并不是什麽高雅的咖啡廳,或者安靜的酒店,而是一家充滿重金屬搖滾樂、還有裸男裸女在臺上跳脫衣舞的酒吧,臺上一群妖男妖女們,衣衫淩亂發絲飛散,圍繞着中間那個狂野的青年跳得火熱,動作更是色情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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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莫八覺的腦子裏,那個韓安已經從三十多歲的有為青年降格到了三十多歲的猥瑣中年,禿頂額頭冒汗,還會神經兮兮地掏出手絹來擦的那種……呃,這好像是陳導-_-

時間又過了近一個小時,臺上那個英俊得邪氣的青年還在賣力地扭動着腰,時而朝自己所在的位置抛個媚眼,莫八覺漠然地掃了他一眼,繼續低頭喝茶。

即使是把安燃拆骨剝皮吃下肚的現在,他也并沒有覺得自己是同性戀。除了安燃之外,他沒喜歡過什麽男人,當然也沒有喜歡過女人,一開始遇到安燃,也只是覺得他很有趣而已。

孩子一樣地鬧別扭,嘴硬心卻軟,似乎還總是想做個壞人,這樣的安燃讓他不自覺地就當成了莫莫一樣去照顧,卻在不知不覺中變了調。

壞孩子總是不讨大人喜歡的,于是就越要叛逆地去做些壞事情,自暴自棄的同時,也是在換了方式去示弱,想要求得一點點關注……有時候站在一旁看着,就會有點心疼。

日積月累,心疼慢慢變成了心動,直到一發不可收拾。

遠處有人開始向自己這邊走來,臺上的舞男突然興奮得兩眼放光,竟不顧一切跳了下來朝那人迎了過去。

莫八覺挑了挑眉,就看到一個身穿黑色襯衫的帥氣青年不羁地笑着,随手接住撲過來的舞男就是一個火辣辣的熱吻。

周圍口哨尖叫聲一片,莫八覺突然有些不祥的預感。這個人,他似乎在頒獎典禮上面見過……自己說完得獎感言下臺之後,一片死寂中,只有他笑得狂妄又放肆,讓人想忘記都難。

果然,親吻之後,青年便攬着舞男的腰往自己這邊走來,很快就到了眼前,大喇喇地拉開椅子坐了上來,順便讓舞男坐在自己的腿上,笑眯眯地道,“久等了,我是韓安。”

莫八覺看了看手表,距離約定的晚七點,已經過了四個多小時,“你沒事就好。”

韓安不解地眨眼,“沒事?”

莫八覺随口道,“四小時零十六分,我以為你出了車禍。”

“……”韓安的臉色開始發黑,一腳踹到了一邊NICK的椅子上,“你要睡到什麽時候?”

NICK吓得一個哆嗦,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莫名其妙地左看右看,“地震啦?”

“我還車震呢。”韓安沒好氣地道,“口水要流到地上了。”

NICK急忙擦擦,順便白了他一眼,“許你擺架子不許我睡覺?四個多小時,刷新紀錄了,大導演。”

“抱歉抱歉,今天比較倒黴,早上起床踩狗屎,車子又半途抛錨。”話是這樣說,他的臉上倒是一點都沒有抱歉的表情,眼睛倒是若有若無地打量着莫八覺——這人從頭到尾,除了詛咒自己出車禍那句話之外,就再沒任何表示。

“早上踩狗屎跟遲到有毛關系?”NICK斜眼看他,“你當你家那條金毛獵犬拉的是強力膠,能把人黏在地上動不了的?”

“……都說了我比較倒黴,你就沒同情心的?”

“同情你還不如同情被你踩到的狗屎。”NICK聳聳肩,“車子半途抛錨,要抛錨四個多小時?”

“等拖車的時候比較無聊,”韓安眯起眼睛,已有所指地舔了舔下唇,“就忍不住找了點事情做。”

NICK直接下結論,“啧,色情狂。”

韓安收斂了笑,轉過頭去看莫八覺,“劇本你看過了,對這個角色有什麽想法?”

這次韓安準備出資拍攝一部古裝電影,男主角是當朝刑部尚書,足智多謀、冷靜狡猾,真實身份卻是前朝皇子,滅國時與同胞兄弟僥幸逃出并隐姓埋名,只為報仇複國。而女主角則是擁有傳說中“江山命符”的活潑少女,兄弟二人在齊心複仇的同時也定下賭約,誰得到了女主角的心,誰便登基稱王。

片子的部分角色已經定下了,又圈中紅極一時的新生代美女藝人方雅擔綱女主角,只是男主角與男配角卻成了難題,無論找來多少美男,都始終無法達到韓安理想中的效果。

淡漠冷靜的男主角在那些藝人的表演下成了做作的裝酷已經很讓人窩火了,連溫雅良善的男配角都演不出出塵脫俗的感覺,實在讓韓安忍不住暴跳如雷。

直到那天頒獎典禮上,看到莫八覺在臺上的表現,突然有種念頭跳出了腦海——也許他可以本色演出也說不定。

“劇本挺好的。”莫八覺淡淡地道,無語地看着他肆無忌憚挑逗舞男的手,“就是不太像色 情片。”

韓安抽搐了下唇角,“誰說我是拍色 情片?”

“我覺得……”莫八覺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你拍的都不像好東西。”

“……”

舞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輕輕咬了韓安耳朵一下,“我也覺得。”

韓安終于把臉扭回原位,暧昧地笑着捏了他的腰線一把,“今晚我會更壞。”

“喂喂喂,到底要不要給我們演,一句話!”NICK終于受不了地做了個嘔吐的表情,“你要擺架子,我們也給你擺了,再惡心人我拍照寄到你家去!”

“我記得以前你沒那麽性急啊。”韓安啧啧地搖頭,“現在能看出什麽啊?讓他明天來試鏡吧。”

NICK蹭地蹦了起來,“靠的啊!那你要我們在這裏等?!”

“這樣興致比較高嘛。”韓安摟着舞男起身,“就這樣了,明天帶他來試鏡,只要演技不是太爛,大概就他了。”

NICK勃然大怒,嘶吼道,“如果明天不給我們這個角色,我就詛咒你!”

韓安停下腳步,轉身笑道,“詛咒我陽 痿?上次你就是這麽說的。”

NICK立刻道,“我錯了。”

韓安怔了下,轉而無聊地撇嘴,“你被杜言教得越來越沒骨氣了。”

NICK突然冷笑道,“我詛咒你,除了做 愛的時候會陽 痿,其他時間都勃 起!”

“……”

回去的時候,NICK顯然十分得意,送莫八覺到公寓樓下,突然想起什麽,“啊對了,安燃還住你那裏?”

莫八覺點了點頭。

“那個,反正他最近都沒通告,能不能讓他替你寫幾首歌?”NICK有點為難地道,“你也知道,論天才作曲,誰也及不上他……”

莫八覺垂下眼想了想,“這是命令?”

“當然不是!”NICK忙不疊地擺手,“只是這樣的話,唱片一定會更火,畢竟好曲子太難得……”

“還是算了,我不想他為難。”莫八覺面無表情地說完,轉身上樓。

“……可是,我已經說了。”NICK啞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

回到家裏,已經将近十二點,開門的時候發現門縫下有昏暗的燈光,出了玄關,就看到安燃穿着寬大的T恤躺在地毯上奮筆疾書,鼻梁上架着大大的黑框眼鏡,頭發上還別了筆筒,見他回來了,只是随口打了個招呼,“回來了。”

然後繼續寫啊寫,眉頭都擰成了川字。

最近為了他住得舒服一點,特地換了新的空調跟熱水器,家具也被他無聲無息地換了個七七八八,有時進了門都覺得陌生,看起來華麗得不像自己家。

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紙張,莫八覺皺眉,“你在幹什麽?”

“寫歌啊。”安燃咬着筆杆道,神色嚴肅。

莫八覺突然覺得有些生氣,悶聲道,“……NICK吩咐你寫的?”

“什麽叫吩咐?”安燃瞪他一眼,“那白癡求我的。”

“可是……”

“別廢話啊,婆婆媽媽的幹什麽?這也算是工作,又不是不收報酬的!”安燃撇撇嘴巴,在白紙上劃下最後一筆,照着曲譜把音調哼了一遍,滿意地眯起眼睛,“收工,明天找人把鋼琴擡過來好了。”

幾個月後,莫八覺的首張專輯發行,每一首都是安燃親自作曲,其中主打歌更是成為多年流行樂壇的經典。事後曾有人找過安燃寫歌,卻都被冷淡地拒絕了。

“我又不是作曲家。”安燃毫不客氣地道。

同行因此鄙夷他自命清高、恃才傲物,還沉浸在當年大神的夢境中不肯醒來。然而無論被多少人鄙夷也好,重金請求也好,安燃此後的演藝生涯中,卻真的沒有給其他人寫過一首歌。

輿論曾經評論道:他的才華,全部都獻給了莫八覺。

“我的歌只有他能唱。”安燃淡淡地笑着說,而那時,他已經重新崛起,再次成為陽光下被無數人追捧的天王,“他也只能唱我寫的歌。”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此時,莫八覺無聲地坐在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頭,“對不起。”

這段時間的同居生活,已經讓安燃習慣了這種安慰方式,舒服地把頭靠在他肩膀上,舒了口氣,“對不起個毛啊,這樣不是挺好,不然每天悶在家裏,都快長蘑菇了。”

莫八覺垂下眼。

他覺得抱歉,是因為自己始終無法幫他走出困境,可是這樣的話,卻說不出口。

“對了,禮物你到底想好沒?”安燃用手肘頂了他一下,懶洋洋地半閉着眼,“過期作廢啊。”

莫八覺看了眼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忍不住低頭親了親他的眼皮,“再讓我想想。”

他已經想了快一個禮拜了。

安燃抽搐着嘴角,之前也想過,假如這個二愣子說出什麽要自己之類的話,也許勉為其難也可以……咳咳,可是他卻拖拖拉拉這麽久。

雖然說是同居,但這些天以來,卻連親吻都極少,二愣子趕通告忙得要命,竟然連想要的跡象都沒有,他這才相信,這二愣子在自己之前絕對是個連打飛機都沒有過的處男,還是爆發力極強的那種。

莫八覺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已經将淩亂的客廳打理好了,走到廚房看了一眼,又皺了眉回來,“你沒吃晚飯?”

“呃?”冷不防被問了,安燃愣愣地點頭,只顧着寫歌,根本忘記吃飯的事情。

莫八覺嘆了口氣,重新拿起大衣,“我去買吃的,你還要什麽東西嗎?”

安燃似乎沒有完全回神,怔怔地道,“你買幾個套套回來……”

“……”

等到莫八覺砰地把門關上,安燃才猛地瞪大了眼,他、他他他剛剛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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