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安燃便重新出山拍戲,而且有國際知名導演的大力提攜,其速度之快,結局之峰回路轉,立刻引起了媒體的廣泛關注,一時間外景場熱鬧非凡,隔三差五便會有媒體記者前來進行專訪。

韓安不耐煩之下只得封閉拍攝,來一個趕一個,來兩個哄一雙,沒幾天就幾乎把國內的媒體數落個遍。莫八覺發現原來導演都差不多,平日裏或者流氓或者狗腿,但進入工作狀态,全部成魔。

在緊張的拍攝期間,電影預告片便制作完成,很快,各大電視臺便陸續開始了新電影的宣傳造勢,即便是走在街上,也能夠看到電影的巨幅海報。

剛剛放學的少女們圍在公交車站的電視機邊,張大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裏面反複播放的宣傳片。

古色古香的書房裏,商清僞裝的儒雅笑容褪去,俊美的面龐卻如刀鋒般冷冽,只有提到那少女的名字時,才泛出了一點點溫柔的痕跡。

“如果放火燒山,定能将那群人逼出來!”

寧澈靠在桌邊,瘦削的身體猛地顫抖,不敢相信地擡頭望向兄長,“可是,若傷害了無關的人……”

“他們無辜,那我們的父皇呢?”商清墨黑的眼瞳看向他,淡漠地道,“我知道你性屬良善,但婦人之仁,還是抛卻的好。”

寧澈垂下了眼,“我知道了。”

房間內靜谧須臾。

哀婉的水滴聲響。

商清突然倚門而嘆,青衫在細碎的陽光下倍顯寂寥,“我從來不悔這些殺孽,但我怕報應在她身上。”

旁白伴着戰鼓聲聲刺破耳膜:大軍壓境,危如覆卵,誰能稱王?

寧澈一襲寶藍錦衣,長發束起,悠然坐在城池之上,素手執棋,風動間,唇間微牽,卻是道不盡的苦澀。

“商清在眉山為救蘇藍而傷,如今正趕往這裏。”身邊沉默而立的少年謹慎地道,看着面沉如水的主子,那顆白棋在他手指間幾番流轉,卻始終沒有落下,“城池已破,主子必然稱王……又為何猶豫?”

寧澈微微垂下了眼,氤氲陽光在他濃密的睫毛上跳動,“那是我哥哥。”

Advertisement

鏡頭逐漸逼近,棋子漸漸被握進了掌心,細白的沙一束束落在那悲涼殘局之上,寧澈擡起頭,清澈的瞳仁如秋夜滿溢的井水,無措又疲憊,最終化作一聲長嘆,“那是我哥哥……”

畫面切入。

遠處,城門之外,有人一襲青衫策馬而來,黑發随風翻飛,墨瞳如雪,自飛馳的馬背上一躍而下,“寧澈!”

安燃的睫毛又是一顫。

他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輕聲喚着,“哥。”

商清站在那城門之外,對着城池之上負手而立的寧澈淡淡地道,“今日,是你我最後一次兄弟相稱。此後,你為君,我為臣,願賭服輸。”

寧澈垂眸不語,臉色卻愈加蒼白。

北風呼嘯,夾雜着冷硬的雪,商清幾不可察地苦笑一下,輕聲道,“卻不知道……寧澈,你覺得你和我,誰更像父親?”

南诏王室,納鎏家。多情,專情,唯情之一字,勘不破,也不願勘破。

“我為了情失了江山,而你,卻是極于情,反倒忘了情。你繼承了骨血,而我,卻是靈肉。”

下一瞬,商清撩開衣擺,自然而然,卻又無比沉重地,屈膝,跪地。

他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城下萬千将士高和之聲不絕,然而這世上,似乎卻只存了一個他,一個他。

鏡頭一轉,沉穩的男人一襲白發,站在荒漠的邊城,遙望着都城的方向。

半晌,他突然笑了,轉頭對身邊形容憔悴的少女道,“你看,他得不到江山,他們也都得不到你,連兄弟情義都失了,你高興麽?”

少女淡淡地笑了。

她轉身回房,緊緊地閉合房門,哇地一聲,一口血便吐了出來,落了一灘。

低沉滄桑的旁白伴着渾厚激昂的音樂響起,滿目江山,猙獰沙場,權傾天下入眼入心,誰能罷手?

禦書房內,身着龍袍的寧澈深深地望着少女,指甲深深刻進了掌心,一字一頓地說,“你可知,你的所有,你的好,你的可愛,你喜歡的,你讨厭的,我給你講過的每一個故事,都是我,一個字一個字,親口告訴他的。”

“可是,我卻沒有想到,他會把那些字,都刻在了心裏。

“那明明,是我心裏的你。”

少女眼中複雜神色閃現,茶杯跌落,她決絕地道,“我只問你,到底放不放人?”

寧澈斂下了眼,薄唇輕輕阖動,“不放。”

旁白再起,琳琅河邊,誰許誰的兒女情長——

少女站在琳琅河邊,仰頭看着黑夜中璀璨炸裂開來的大朵煙花,淡淡問向身邊的人,“你說,人這一聲,求的是什麽?”

商清微笑,仍是一派風流,“一生所願,唯君而已。”

“虛僞。”

商清沉默了半晌,悶聲問道,“那你呢?”

她低頭想了想,轉頭對上那人的眼,眸中的光彩燦若星辰。

那是寧澈曾經對她說過的話,而她還記得他說出口時滿眼的寂寞。

她憑着記憶重複,影片裏她與寧澈溫潤的嗓音悄悄重合。

“我想和哥哥坐在雨檐長廊的竹凳上看着庭中花開花落,露水夜長。我想着,縱然是漂泊颠簸,攜手天涯也好。”

清澈如流水的古筝響起,宣傳片接近尾聲。

鏡頭切分。

一邊是商清攬着少女策馬遠去,另一邊卻是寧澈挺直了脊梁,坐在朝堂高處。

他蒼白的臉掩在了王冠珠簾之後,再沒人看得到他眼瞳的孤寂。

旁白換成了哀婉的女聲,悠遠回響——

“可是,那些人那些事,終究就像那一夜的煙花散盡的故事,來了一場,又走了一場。”

空餘慨嘆。

多年之後,大部分人都幾乎忘記了那部電影,然而卻記住了那個寂寞着承擔一切的寧澈。只要想到他蒼白的臉,勉強在哥哥面前綻開的微笑,就會眼底發酸,心裏的某處微微的疼痛。

啪地關掉電視機,安燃很是不爽地窩在沙發裏,嘟囔着道,“該死的韓安,這種戲拍出來還真是應了那句話——男主角是用來發展劇情的,男配角是用來疼愛的,早知道還跟他要什麽男主角給你?直接給你演寧澈多好……”

刷。

莫八覺手裏的書翻了一頁。

好不容易熬到殺青,偶爾的休假實在難得。

“算了,反正你也演不了那麽娘們的角色……呸呸呸,老子演的也不是娘們……”

刷。

再翻一頁。

安燃憤怒地拿起一邊的點心塞進嘴巴裏,邊咀嚼邊怒道,“媽的,反正老子形象算是毀了,票房再高有個毛用?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錢……靠,真的不能再吃了……”

莫八覺嘆了口氣,放下手裏的書,起身走向卧室。

安燃在客廳裏朝他大喊,“喂,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不能吃了?!”

莫八覺端着水杯從卧室走出來,将手裏的藥塞進他的嘴巴裏,無奈地道,“上火。”

安燃吞下藥以後繼續瞪眼,“該死的,你讓我抱怨兩句會死啊?會死嗎?”

莫八覺:……

怒氣沖沖地繼續數落,“你應該先問我為什麽不能吃,然後老子就可以說是上火嘴巴痛,你個死二愣子,難得休假,就他媽知道看書不理我……唔唔唔!”

莫八覺十分有獻身精神地用血肉之軀堵住了他的嘴巴。

良久,膠合的雙唇分開,還連着一絲淫靡的唾液,安燃的臉開始透出粉紅色。

莫八覺這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到底在氣什麽?”

“……”安燃抿了抿唇,“你最近幾個晚上都去了哪裏?”

這話已經憋在心裏很久了,可始終放不開面子去問他,結果這二愣子竟然也不主動坦白!難道他已經等不及去外遇了?他也知道,圈子裏逢場作戲是很平常的事情,如果較真就顯得太不理智了……可是,去NND,他原本就不是什麽理智的人!

莫八覺怔了一下,垂下眼皮,沉聲道,“沒什麽,趕通告罷了。”

“……”NICK早就說過他最近都沒有深夜的通告,而且每次回來身上都帶着些煙酒味道,偶爾還有香水……越想越氣人,安燃覺得自己好像個氣球,幾乎要自爆了,突然手機響了起來。

他沒好氣地接通,“誰啊?”

“是我。”清雅的女聲。

“……”他抓着手機的手指陡然收緊。

女人淡淡道,“出來見個面吧,有些事也該說清楚。”

安燃緩緩地閉了閉眼,然後聽到自己嘴唇輕啓,吐出一句輕得不能再輕的“好的”。

約定的地點是一間不起眼的小咖啡廳裏,雖然店面很小,但咖啡的味道很好,女人一直都很喜歡,為數不多的見面,也都是約在這裏。

女人總是很守時,每次都會提前到那裏,并且替自己點一杯礦泉水,還有一疊小點心。對于歌手來說,喉嚨是很重要的,他很愛惜自己的身體,很少喝咖啡。

他到的時候,女人已經坐在座位上等他了。

黑發挽着幹練的發髻,表情淡漠,衣着素雅卻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無名指上的鑽戒光耀閃動,每一下都快刺痛了他的眼,面前透明的桌子上果然已經放了一杯清水,還有一份芝士蛋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