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39

宋家。

宋詞坐在椅子上,?低頭在看不知道哪個國家的詩集。過了一會兒,他心思有點飄忽,目光緩緩移去了桌邊日落燈下那個和房間風格格格不入的飲料瓶上。

随着季節步入初冬,?這家公司已經停産了這種果汁,?整個江城都很難找見了。

宋詞看了一會兒,?用一小枝滿天星幹花當做書簽夾進詩集裏,随後伸手把那個瓶子拿了過來。

小粉跟離開容詩翊那天的模樣差別不大,?只是在藍色的滿天星裏多出來一枝藍玫瑰。

他看了一會兒,起身下樓。

客廳裏,宋煜正靠在沙發上看文件,?他對面是略顯局促的周遠山。

“宋先生,這個項目風險小盈利大,您可以考慮一下。”

宋煜翻了兩頁,?點頭算是認同了周遠山的話,卻又質疑道:

“但是,周先生,?你我都是商人,?這麽一塊肉,說讓就讓?”

這話精準戳到了周遠山的痛點。

自從兩家上次聚餐之後,宋家突然斷了和周家的所有合作。宋氏是江城商界絕對的領頭人物,明明之前和周氏往來良好,卻突然來了這麽一出,?其餘企業雖然打聽不到發生了什麽,但能看得清局勢,也紛紛避嫌似的和周氏劃清了界限。

一時間,周氏落到了一個有些尴尬的地位,最關鍵周遠山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問題出在容詩翊身上?難道宋煜壓根看不上他兒子找的這個對象?

周遠山心裏有點沒底,?于是選了這麽一個美好的早晨,來和宋煜示好。

“想和宋先生合作,自然得拿出點誠意。是這樣,我還是希望小輩之間的交往不會影響兩家的交情,您說呢?”

周遠山小心翼翼試探道。

宋煜聽了這話,點點頭,語氣意味不明,突然問到:

“那孩子,是叫周詩翊?那就是你家教出來的繼承人?”

周遠山心裏一咯噔。

聽這話的意思,宋煜是真的不大高興了。

周遠山确實有心把容詩翊勸回來做繼承人,畢竟他是周家下一輩唯一的Alpha,但宋煜這麽一說,讓他心裏有些沒了底。

周遠山權衡利弊片刻,最終勉強笑笑,和容詩翊劃清了界限:

“他不姓周,他跟他媽媽姓,姓容。您放心,他性子不好,沒什麽出息,跟周家也沒太大關系,未來也不會成為周家的繼承人。”

周遠山終究還是選擇了長遠的利益。

聽到這,宋煜竟笑了一下:

“最好是這樣。”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周遠山才跟宋煜告別。

宋煜到最後都沒有表明對周家的态度,不過周遠山也沒多想,畢竟他向來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周遠山走後,宋詞過來給宋煜倒了杯水,道:

“謝了。”

很顯然,宋煜看得出來容詩翊厭惡與周家有關系,今天這一番也算是間接地替他解決了糾纏和麻煩。

可能宋煜會逼宋詞去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情,但他至少在感情這種事上會尊重宋詞的選擇。

既然認真了,那就沒什麽好說的。

“嗯。”

聽見兒子對自己說謝謝,宋煜并沒有多大反應。他接過宋詞遞過來的茶,頓了頓,道:

“今年元旦,你或許可以把他帶回家看看。”

“再看吧。”

宋詞神色淡淡的,沒帶什麽情緒。

時間跟着氣溫的下降慢慢溜走,一兩個月後,樹上的葉子掉完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杈。

期末考試考完了,容詩翊感覺自己的頭發也要跟樹葉一起掉完了。

自從那天他跟蕭凜翻牆遇見宋詞之後,容詩翊就再也沒跟宋詞說過話。

事實上,他倆見面的次數都少得可憐。

宋詞這個人,仿佛就真的徹底從容詩翊生活中消失了。這校園也不大,但就是怎麽都遇不着。

不過,除了一開始那段時間會有點生氣,到後來,容詩翊也就慢慢沒感覺了。

畢竟他的生活以前就沒有宋詞,現在只不過回到了正軌。他身邊有蕭凜陪着,大概跟之前最大的不同也就是少了個一對一的小老師,還有,沒人幫他過消消樂了。

最開始的時候容詩翊生宋詞的氣,所以沒有再主動找他,他以為,宋詞可能會來跟他解釋,可誰能想到一等就等了這麽久。

等得他都快忘了。

秋季學期的期末考試結束,還有最後一節自習課,三中的學生們就将迎來美好的寒假。

容詩翊趴在桌上玩手機,懶懶打了個哈欠,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是被什麽東西氣到了,一把将手機扣在桌面上,煩躁地揉亂了自己的頭發。

“你這關還沒過啊,都玩一星期了吧?”

蕭凜拿起他手機看了一眼。

“太難了。”

容詩翊又打了個哈欠,眯着眼睛想找個舒服的姿勢睡一覺。

臨近假期,時間總是過得格外漫長,即使只有最後半個小時。

他曲起胳膊枕在腦袋下面,直勾勾地看着窗外,結果下一秒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整個人都精神了,一下子從桌上彈了起來:

“下雪了!”

教室裏原本吵吵嚷嚷的,在容詩翊喊過這一句後都安靜了一下,不約而同地往窗外看去。

果然,窗外白茫茫一片,鵝毛般的雪花從天上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染白了地面和樹梢,像是仙境一樣。

教室裏爆出一陣歡呼。

容詩翊把外套都穿上了,他坐得板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講臺上的雲晴晴,期待得不行。

雲晴晴多少有點無奈。

這些日子以來,十班嘗到了進步的甜頭,學得一天比一天認真,他們的努力雲晴晴都看在眼裏,所以這學期最後一節自習課,也就随他們去了。

“好好好,去玩吧。”

“謝謝姐!”

聽見這話,容詩翊拽着蕭凜的衣領第一個沖了出去。

江城下雪晚,容詩翊又是個愛玩雪的,每年都在期待下初雪的這一天。

他喜歡在第一場雪鋪滿地面時做第一個在雪地裏印上腳印的人,蕭凜知道他這毛病,因此每年都會和他生死時速比拼誰是第一。

正如此時,兩個人推推搡搡地一路跑到樓下,誰也不讓誰。

最後,就如往年一樣,蕭凜還是輸了。

容詩翊一個大跨步沖進雪裏,但十分不幸地腳底一滑,摔了個大馬趴。

蕭凜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但很快就被一把雪砸在臉上。

十班的其他同學也很快跟着跑進了雪地裏,蘇錦柚拉着幾個小女生在拍照,馬虎被丢到灌木叢裏,滿身沾的都是雪。

容詩翊用腳印在空地畫了個大豬頭,還在旁邊标注了代表蕭凜的“xl”兩個字母,被蕭凜追着打了好幾圈。

一片歡聲笑語。

少年們的笑鬧随着風雪刮進樓上的教室裏,即使有玻璃擋着,可落在安靜的教室裏依然顯得有點吵。

雖然期末考試結束了,但一班的自習課還是如以往一樣安靜。

看自習的老師一只耳朵聽着樓道裏各班的吵鬧,一只耳朵聽着樓下學生的笑聲,皺皺眉:

“同學們別分心了,就算考完期末,一樣不能懈怠。下課鈴打響後,這學期才真正結束。”

一班學生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但有相當一部分早已神游天外。

比如窗邊的宋詞。

他微微拉開身邊的窗簾,目光黏在了雪地間那抹亮眼的紅色上。

那人跑得飛快,身後追着的人像是蕭凜,後來,他繞了幾個圈圈,最終被蘇錦柚截住了。

蘇錦柚把人交給蕭凜,兩個少年在雪裏滾做一團。

“柚子,你叛變!”

容詩翊被蕭凜按在地上撓癢癢,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還不忘控訴蘇錦柚一句。

“才沒有,是你先往蕭凜身上怼雪的,我只是站在了正義的一方。”蘇錦柚揚揚下巴。

他們玩了很久,連路過的王主任都不能幸免,他的呢子大衣被容詩翊拍了不少雪上去。

到最後,教學樓的下課鈴聲響起,一群人這才戀戀不舍地回教室準備收拾東西。

蕭凜還在追着馬虎跑,容詩翊沒參與,他慢悠悠往回晃,而後下意識擡眼看向了教學樓的某片窗戶。

看過去,玻璃有些反光,不大清楚,但容詩翊就是覺得那個位置的那個人也在看他。

容詩翊的腳步頓住了,原本美好的心情也有點破碎的跡象。

靠。

宋詞這混蛋。

容詩翊在心裏暗暗罵了一句。

在這學期的最後一天,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麽。

于是,等蕭凜再回頭的時候,他就看見他的容容換上滿身殺氣,直沖教學樓。

“喂,你去哪啊!”

“有事,你自己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不管怎樣,容詩翊總覺得莫名其妙被人抛棄很憋屈,關鍵他連為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即使過了這麽久,容詩翊也一定要找宋詞問個清楚。

他到的時候,一班剛下課,教室裏的人正聊着天收拾東西。

下一秒,衆人就見那個紅頭發校霸氣勢洶洶地大跨步走了進來,帶着一身寒氣和殺意,直沖宋詞而去。

宋詞這邊剛把書合上,他感覺有個身上很冷的人站在了他身邊,擡眼看去,先看見的是容詩翊凍得通紅的手,然後才是他被雪水打濕的頭發睫毛和臉頰。

他臉上的表情很奇怪,有點別扭,又強撐着氣勢,沖他揚揚下巴:

“你,跟我出來一下。”

容詩翊帶着宋詞從四號樓梯上去,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這才停下來。

他看着宋詞,開門見山道:

“宋詞,是我做錯什麽了嗎?”

容詩翊有時候也會想想自己有沒有對宋詞做很過分的事情,但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但這個人就是莫名其妙地遠離他了。

“為什麽這麽說?”宋詞靠在一邊,看着他,語氣十分自然:

“你什麽都沒有做錯。”

“那你躲我幹什麽?”

容詩翊語氣有點急迫。

“我沒有。”宋詞目光挪向了別處。

“騙子。”

“沒騙你。”

宋詞笑了一下,露出他那顆虎牙來,說話的語氣像是在哄小孩子。

“那我早上上學從來沒有遇到過你?”

“一班提前半小時上早自習。”

“下午放學也沒有?”

“要多上一節晚自習。”

“中午在食堂也從來沒見過你?”

“你喜歡三樓的紅燒排骨,但我常去一樓的陽春面。”

“你連我打工的便利店都不去了。”

容詩翊記得,自己之前在便利店的時候,宋詞隔三差五都會路過那裏,買根棒棒糖或者買包煙,還總纏着他不放。

“宋詞,我離了你也不是活不了,但你這樣的态度真的很奇怪。有誤會可以說清楚,如果我做錯了什麽你也可以告訴我,像你這樣突然消失真的很傷人。”

“容容,我真的沒有刻意在躲。”

宋詞嘆了口氣:

“我不去了是因為,我無論回哪個家,都不會經過那家店。”

所有的巧合,其實都只是刻意制造的罷了。

只是他之前一直在主動靠近,現在不主動,就徹底沒有交集罷了。

雖然在容詩翊的生活裏,宋詞好像消失了一樣,但宋詞其實每天都能看到他。

早晨這家夥大概會在七點鐘的時候叼着面包沖進校園,偶爾起晚了,七點半也有可能。中午的時候,他有時候會跟蕭凜翻牆出去,有時候去食堂三樓吃飯,會短暫地路過一下一樓。還有放學的時候,這人最積極,在回家的部隊中沖在最前面,因為他要去趕七點多的兼職。

宋詞倒也不是有什麽暗中窺伺的怪癖,只是那人那抹紅色,在一群規矩的高中生裏真的很惹眼。

宋詞猶豫了一下:

“我只是覺得,你有自己的生活,你可能,也不太需要我。”

容詩翊聽了宋詞的話,一時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沉默片刻,笑了:

“知道我有我自己的生活,那你之前總招惹我幹什麽?”

“因為我喜歡你。”

“我知道啊,我也喜歡你啊,不然我為什麽要跟你做朋友?”

宋詞微微皺眉:

“我跟你解釋不清。”

容詩翊也就也覺得跟他說得似乎不是一回事,他想了想,想到一種可能,于是皺眉問道:

“所以,我就跟你那破飲料瓶一樣,之前喜歡就留着,現在不喜歡了,所以丢掉了,對吧?”

容詩翊頭發和睫毛還濕着,耳尖凍得通紅還沒緩過勁來,此時看着莫名其妙像個被抛棄的小獸。

宋詞的心突然針紮似的疼了一下。

他抿抿唇,垂下眸子,有那麽一個瞬間想解釋,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

沒丢掉。

他只是,藏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給大家拜個早年(頂鍋蓋)

不刀了不刀了

加更已經在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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