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個紅薯引發的血案（二）……
在村口圍觀的男女老少們像過年一樣，在旁邊指指點點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
“這張大嬸戰鬥力還是不行啊，打不過金花嬸！”
“活該，哪個叫她不把兒媳婦當人看！為了個紅薯把兒媳婦腦殼都打破了，這還是人嗎？“
“張大嬸存錢都是給小兒子和小女兒的，全生産隊哪個不曉得她心是偏的啊！”
……
吃瓜群衆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只把躺在地上挨打的張金桂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方光華兩口子在邊上看到老娘被打也着急啊，可方光華一個男的總不能上前去幫忙，畢竟是兩個老娘們兒在打架。何況金花嬸的小兒子方鐵柱在旁邊虎視眈眈，準備方光華有動靜就直接開揍。農村就是這樣，女人打架男人不能摻和，男人一旦動了手，就是兩家人打架了。
張小雲也是個不中用的，婆婆挨打，硬是不敢上去幫忙。主要是金花嬸家的三個兒媳婦個個彪悍，不僅下田種地過日子是一把好手，打架罵人也是個頂個的厲害，張小雲根本上不是她們的對手。
方秋菊在旁邊好說歹說，總算把金花嬸拉了起來。金花嬸得意洋洋的對小翠說道，“小翠，好生跟嬸學學打架，你就是不會打架才被這臭婆娘打。“
真是至理名言啊，小翠忍着笑頭點得像雞啄米，“嗯，金花嬸，我一定好好學習！”
張小雲急忙走上去扶起婆婆張金桂，張金桂丢了臉怒氣無處可發，又恨張小雲膽小不敢幫忙，指着她狂轟濫炸了一番。張小雲覺得理虧，再說婆婆在氣頭上，只好硬着頭皮忍下。
何書記在公社工作也有兩年了，早就習慣了農村婦女一言不合就扯頭發抓臉打架的把戲，所以也見怪不怪。
“嗯，嗯，關于陳小翠家裏的問題，方建國同志，你們一定要認真對待，妥善解決。我會叫公社婦女主任關注陳小翠的事情，如果你們處理不好，公社來辦！”何書記能做的也只是盡量改善陳小翠的生活，畢竟是家務事，也不可能真的把張金桂抓起來。
“書記放心，我們一定辦好！”方建國鄭重的向何書記保證，不辦好擔心自己位置不保啊。
“好，陳小翠同志，下回有什麽委屈不要藏着掖着，可以到公社來找我們。”何書記和另外兩個公社幹部臨走時交待了陳小翠。
“謝謝各位領導，等我男人回來了我們一定到公社來感謝你們！”小翠感激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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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兒子回來就休了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小賤人……嗚嗚……“張金桂聽到他們說起方光輝，馬上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開始大放厥詞，被婦女主任捂着嘴巴，和張小雲一起把她往屋裏拉。
送走何書記，大隊的方書記拉着臉把一生産隊的隊長喊上，一起到方大貴家處理陳小翠的事情。
“大家夥快散了，該上工的上工，不然扣工分！”一生産隊隊長方大勇吼了一嗓子，散了不少人，剩下幾個不怕扣工分的婆婆客跟着又走到方家看熱鬧。
金花嬸雄赳赳的扶着陳小翠，不斷的給她灌輸愛打才會贏的心靈雞湯，連回家去給女兒做飯都顧不上了，準備當小翠的堅強後盾，讓她鬥倒張金桂，翻身當家做主。
走進方家的小院，陳小翠看到除了大哥大嫂兩人外，其他的方家人都用嫌惡加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張金桂的眼睛更是像把刀一樣，恨不得把小翠淩遲處死。
“大哥，不是我說你們，怎麽能虐待小翠呢？現在又不是三年困難時期，紅薯飯總還要讓人家吃飽，何況光輝每月還要寄錢回來。”大隊支書方建國黑着臉說，這家人真是不省心，害得自己在公社書記面前丢了那麽大的臉。
“都是你嫂子做的糊塗事，我們改還不行嗎？小翠，咱們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着筋呢，以後你娘再不會餓你了，也不會動手打人。”方大貴一改平時沉默寡言的樣子，勸說起小翠來。
“爹，那娘用大棍子打我腦袋時你怎麽不說是一家人呢？我被娘打暈流血時，你怎麽不勸娘給我請赤腳醫生來看看呢，那會咱們不是一家人是嗎？”小翠在心裏冷笑。
“大貴哥，做人得憑良心做事！小翠好歹也是一條人命，怎麽連赤腳大夫都不給請啊？”金花嬸在旁邊幫忙說話，反正今天她已經把方大貴家得罪了，幹脆得罪到底。
“小翠，家醜不可外揚，你婆婆畢竟是長輩，你就不要和她一般見識了！”婦女主任方秋菊和方大貴家是共一個爺爺的，格外維護他家。
“秋菊姐，吃一個紅薯長輩就會把我的腦袋打破，這樣的長輩我可要不起。”小翠看着方秋菊一字一句的說，“你說得倒是輕巧，一句不要和她一般見識就想了事。秋菊姐，你讓我打一棍呗，然後我給你認錯，請你別和我一般見識。“
方秋菊惱羞成怒，“給臉不要臉，陳小翠，你好自為之！”說完就氣呼呼的沖出了方家的院子！
陳小翠撇撇嘴，心想巴不得你快滾，以為自己初中畢業當了婦女主任了不起了，我又不是你爹娘，幹嘛慣着你！
“小翠，那說說你的意思，想怎麽辦？”大隊支書方建國只見過小翠幾回，以前都是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現在看起來也不是心裏沒數的人，估計也是被逼得沒法子，要不怎麽嘴巴也這麽利索了？
“支書大叔，我一直也想着家醜不可外揚，但是你看我不說他們就往死裏欺負我！”小翠看着門外一直都在議論的吃瓜群衆，聲音又提高了一度。
“今天生産隊領導都在，大家幫做個證吧，從今天起我要分出來過。去年分給我的口糧得還給我，現在我住的房間給我以外，旁邊那間屋子也分給我做竈房。還有我男人寄的錢，我算了，他一共寄了二年半的錢回來，把這個錢算清楚給我。另外我婆婆把我打成這樣子，得賠償我醫藥費，營養費就給我五十個雞蛋，要不我就去公社找何書記，去派出所報案，告我婆婆殺人！”
“你個賤人小*子，我兒子給我寄的錢，啥時說要給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張金桂聽說要她的錢，簡直和要了她的命一樣，一下子就跳起來亂罵。
“就是，我二哥寄錢回家養爹娘，才不會給你這個醜女人。你看你那樣子，配得上我二哥嗎？”方紅梅也站出來罵人，這些錢裏可有她以後的嫁妝錢，怎麽能還給陳小翠？
“你說寄給你的，那方光輝為什麽在彙款單上都是寫我的名字收呢？”小翠一句話問得方家人啞口無言。
“紅梅，你一個沒出嫁的姑娘還是嘴裏積點德的好，我和你二哥的婚姻是軍婚，是受保護的。至于配不配得上也不是你說了算，你二哥看不上還每個月寄錢給我？”最後一句話是小翠專門說來氣張金桂和方紅梅的，反正氣死人不償命。
“一共算起來有600塊，再賠償醫藥費20塊，營養費50個雞蛋，分兩間屋給小翠，糧食嗎給一袋米一袋紅薯吧，現在青黃不接，家家戶戶都沒存糧。“方建國算了一下賬後對老方家的人說。
“600塊啊，這麽多，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小翠可發財了，哎呀，早曉得把我家美玲嫁給方家老二。“
……
竟然要拿出600塊錢給小翠，方家人個個都心痛得像剜了自己身上的肉一樣，特別是方光華兩口子，這些錢早就被他們看成是自己家的了，怎麽能給陳小翠？
張金桂更是咬死，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方大貴也耷拉着個臉扮可憐，說這幾年家裏年景不好，一大家子人吃飯穿衣，錢早就花得差不多了，哪裏有錢？方光華在一邊看着，忍不住佩服爹娘會演戲。其實按方光華算，老娘手上的錢比這數只多不少。
張小雲故意針對大嫂李春蘭，“大嫂，你不是和小翠好得很，還天天給她送飯，和她說兩句好話，求求她呗！”
李春蘭含恨瞪了張小雲一眼，卻不敢和她吵，怕爹娘真的信了她的馊主意。
小翠早知道要從他們手裏拿錢出來是不可能的，只是自己如果不張這麽大的嘴，後面那些條件他們不可能輕易的答應。
大隊支書方建國走過來對小翠說：“小翠，我估計就是把你婆婆送進監獄他們也不會有那些錢給你的。這樣吧，叫叫你婆婆當着大家的面給你認個錯，賠償你100塊醫藥費和營養費，房子和口糧都按你說的辦。光輝總要回家探親的，就按大叔說的辦好不？”
小翠想了想，覺得還是見好就收，點頭答應了，也和方建國結個善緣。
方建國說的也有道理，這件事就算再扯下去也難解決，600塊錢在六幾年的農村無疑是個天文數字，張金桂真是死都不會退出來的。
至于方光輝回來要不要這錢就看他自己怎麽決定了，畢竟他和他們老方家才是真正的打斷骨頭連着筋。
方建國過去和老方家的人說了一遍調解後的處理辦法，張金桂還打算耍賴，說沒有100塊錢。
“大貴哥，大嫂要是再不答應，我就不管這事了，明天直接去和公社何書記說，大嫂就去勞改吧！傷害軍屬，怎麽也得坐幾年！”方建國開始吓唬張金桂。
“老婆子，快去取錢吧，那錢本來你就是幫老二家存的，現在給老二媳婦也是一樣的。”方大貴比較識時務，得罪了大隊支書，以後日子可不好過。
“殺千刀，砍腦殼死的小賤人，害了我兒光輝啊，我怎麽貪便宜給她娶了這麽個喪門星……”張金桂邊抹眼淚邊走進自己屋裏取錢去了，這回是真哭了，心痛的。
方建國把錢和糧食都落實到位，又叫方大貴讓房子，小翠旁邊的那間房本來就是放雜物和柴火的，張金桂叫兒子連一根柴都搬幹淨了心裏才舒服些。這兩間屋在方家院子的角落，和其他的屋子沒連在一起，小翠也想落個清淨。
至于要張金桂道歉，只不過是冠冕子話，大家都沒放心上。小翠一開始就沒提出這要求，原主的一條命梗在那裏呢，道歉自己也不可能原諒她，日子還長着呢，總有機會收拾她。
“等會金花嬸給你送碗飯過來，吃完夜飯我叫你幾個大哥幫你拿捆柴過來，在和點黃泥幫你壘個竈。“金花嬸今天收拾了老對頭張金桂，心情很爽，交待了小翠幾句，準備回自己屋去。
“我家有口舊鍋子，就是邊上缺了口，等會叫你嬸拿來給你用，再送你幾副舊碗筷，将就着用吧！“方建國忙乎了半日總算把何書記交待的事情辦好，心裏還是很有成就感的，決定明天就抽空去公社向何書記彙報一下工作。
“謝謝金花嬸，謝謝支書，沒有你們我真是要被婆婆欺負死了。“小翠鄭重的向兩人鞠了個躬。
“哎呀，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懂禮呢！以後可要學乖點，受了委屈要趕緊說，可不能便宜那個爛良心的！”金花嬸笑得合不攏嘴，平生第一次被人這樣敬重。
“沒啥大不了的，以後受了委屈只管到叔家裏來說，叔給你做主！”方建國笑呵呵的背着手走出院門，心裏已經想好明天怎麽向何書記彙報工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