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袁沅拿着一支筆，一下、一下點着面前的桌臺。
現在，就還剩第一輪情景演繹勇奪第一的一隊，分數還沒有公布了。
陳影和周敘憑借打頭炮的出色表演，拿到了87分，位列第二。和那個年輕女星合作、拿到72分的羅煦涵，位列第三十名，擦邊過關。
還沒公布分數的隊伍裏，就包含了方徊來和林語然這一隊，也包含了顧迢和徐珂這一隊。
林語然翻着白眼、雙手在胸前合十，念念有詞：“觀世音如來佛真主阿拉耶稣基督葫蘆娃海綿寶寶保佑……”
方徊來輕笑一聲：“你怕我們被淘汰啊？這麽沒信心？”
林語然膽戰心驚的說：“方影後您的神演技當然是沒問題，但這不是您臨場改了劇情……我怕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我拖您後腿……”
方徊來問：“你覺得第一如果不是我們，那會是誰？”
“小油條？”林語然試探着問：“上次袁沅老師說她不尊重表演、不夠投入，我看這次小油條可投入了，都唱哭了呢。”
這時跟一尊佛一樣的袁沅，終于開了金口：“第一的隊伍，拿了92分。”
現場觀衆一片驚呼：“這麽高啊？”
袁沅似笑非笑的掃視過還沒有公布分數的所有女性隊伍。
顧迢趕緊低頭：不要叫到我不要叫到我不要叫到我……
袁沅：“顧迢。”
“……”顧迢哭了：不跟老師對視就不會被點名的這一招，怎麽不靈了呢。
袁沅還是似笑非笑，讓人看不懂她的心情：“你覺得你有可能拿到92麽？我看你今天挺投入的，都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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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迢搖搖頭：“不會。我那只是一陣私人的情緒作祟，根本連表演都算不上。”
袁沅一聲冷笑：“還算你有點自知之明。”
“第一名，方徊來和林語然。”袁沅高聲宣布，同時補了一句：“林語然，你這次也還不錯。”
在衆女星一片豔羨的掌聲和祝賀聲中，林語然傻呆呆的坐着，有一種突然中了彩票的不真實感。
之前顧迢還特意提醒林語然，說方徊來演起戲來氣場全開，如果不是演技同樣過硬的女演員，很容易被方徊來完全帶着走，導致完全發揮不出自己的演技，心态崩盤。
當時顧迢特別同情的看了林語然一眼：“小心方影後虐你。”
所以林語然不僅和方徊來排演時卯足了勁，上臺之前更是拼命的醞釀情緒。
萬萬沒想到的是方徊來臨場把劇情全改了，當時林語然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這下玩完了。
結果……居然……被袁沅表揚了？
方徊來翹着腿坐在林語然身邊，輕聲問：“不明白為什麽？”
林語然傻愣愣的搖頭。
方徊來勾起嘴角一笑：“這算是在舞臺上，給你上了堂體驗派的表演課吧。”
“我們演的是兩個不過幾歲的小女孩，尤其你演的那個，5、6歲的年紀，又面對着爸爸正在房間外痛打媽媽的暴力場景，整個人都是茫然不知所措的。”
“所以你今天在臺上茫然的狀态，恰好契合了人物的狀态，當然也就入了袁老太太的法眼。”
“所以方影後您故意沒告訴我……然後在臺上幫我帶戲？”林語然還是有點懵。
方徊來不置可否：“這算一半原因吧。”
“那……您當時為什麽選我做搭檔？”林語然不懂自己這非酋的運氣，怎麽就突然獲得了方徊來的青睐，成了天選之女。
從此就要一路高分過關斬将走上人參巅峰了？
方徊來一貫清冷的眼神，竟罕見的帶上了幾分溫柔：“因為你……跟以前的她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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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迢在房間裏收拾東西。
林語然跟只小狗似的撲到行李箱上：“小油條，我舍不得你走！”
還特別貼心的安慰顧迢：“被淘汰了，你別太難過啊。”
顧迢笑：“安啦！我這種鹹魚，本來就做好了第一輪被淘汰的心理準備。”
林語然誇張的雙手在胸前一抱拳：“那麽顧女俠，我們江湖永相逢，後會有期了！”
顧迢覺得好笑，也配合的在胸前雙手抱拳：“好說好說！”
林語然送顧迢拖着行李箱、往肌腿堡外走去。
顧迢走着、走着，眼看着就要走到肌腿堡的大門外了。
越走，她的心裏越不安。總覺得一陣清冷而勾人的昙花香，會突然地出現在她身側，攔住她的去路。
走到大門前、還有一步就要跨出肌腿堡的時候，顧迢猛然一回頭——
身後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顧迢一時也說不清，此時自己的心裏，是松一口氣的感覺更多，還是失落的感覺更多。
林語然莫名其妙的問：“小油條，你怎麽了？”
顧迢苦笑着搖搖頭：“沒什麽，我還以為我聞到……看來是我這段時間精神太緊張，出現幻覺了。”
林語然揮揮手：“那小油條，再見啦，記得幫我拉票啊。”
顧迢點點頭，笑着也沖林語然揮揮手。
然後小心翼翼的一擡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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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迢站在肌腿堡的大門外，拖着行李箱，慢慢往齊湘車來接的方向走。
夏天的風，暖暖的吹在顧迢的皮膚上。白玉蘭那溫馨的花香味，彌散在顧迢的鼻尖。
與方徊來身上那陣幽深而清冷的昙花香味，那麽不一樣。
顧迢有點不敢相信：她竟然就這麽順利的被淘汰、邁出肌腿堡的大門了？
方徊來……就這麽輕易的放過她了？
“滴滴。”一陣車鳴聲，打斷了顧迢的思緒。
顧迢擡眼一看，原來齊湘的車已經停到她面前了。
顧迢感激一笑，趕緊拖着行李箱上車，像一個終于等到媽媽來接的住校生小朋友。
齊湘打趣她：“小顧歷險記終于演完了。”
“有人興風作浪，我就得乘風破浪啊。”顧迢誇張的拍拍胸口，仿佛真的是歷劫歸來。
然後先是問：“我媽沒事吧？”
齊湘點頭：“放心，我去看過她了。”
顧迢說：“湘姐，本來為了雙黃蛋TV，我應該在《她們有戲》活得越久越好，但一是因為我演技有限，二是因為……她……”
齊湘一揮手，截住顧迢的話頭：“待一輪足夠了，要不是公司的情況實在不好，我才不會讓你去參加這個選秀呢。”
齊湘問：“她……沒為難你嘛？”
顧迢搖搖頭：“我能在第一輪順利被淘汰，她就不算為難我。”
齊湘還想說什麽，顧迢閉上眼，頭靠在車窗上：“湘姐，我又點累，眯會兒。”
“哎。”齊湘趕緊應聲答道，聲音有些發顫。
顧迢這樣的狀态，看得齊湘心疼。
顧迢閉着眼開口：“我沒待滿三個月，領不了盒飯了，去你家蹭飯啊，頓頓五花肉餐餐小龍蝦，把猕猴桃的夥食費都用來養我。”
“滾！”齊湘笑罵道：“滾回你自己的一室一廳小出租屋吃泡面去。”
“人家現在好歹也是出道女藝人，人家不幹啦。”
齊湘吓得握方向盤的手都是一抖，車子一個急扭：“不要用這種聲音說話！惡心死了！”
顧迢還會開玩笑，齊湘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齊湘沒看到的是，顧迢靠着車窗的那一側臉上，一滴眼淚，悄無聲息的滑過。
再見啦，方徊來。
上一次，一別就是七年。
這一次，希望一別，就是一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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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上午11點，顧迢正四仰八叉的半躺在沙發上啃西瓜。
顧母拿着沙發吸塵器走過來。
“……”顧迢無語：“媽，你都已經吸了三遍沙發了。哎哎哎，那是我的腿……”
顧母用一種“我看你就是一坨垃圾”的眼神看着顧迢：“你什麽時候回你自己家去啊？”
顧迢用一種“我硬是假裝沒看懂你眼神”的眼神回看顧母：“我在這兒待得挺好，不着急。”
顧迢順口又問：“媽，中午吃啥啊？”
顧母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陽春面！”
中午12點半，顧迢坐在餐桌前，面前擺着一碗沒牛肉沒豬肉沒雞肉沒恐龍肉的一碗素到不能再素的陽春面，唯獨幾粒可憐的蔥花飄在面湯表面。
顧迢海帶淚：這也跟自己剛回家時的待遇差太遠了吧！
剛從《她們有戲》被淘汰回家的時候，顧母天天圍着顧迢轉，生怕少看她一眼她就會少根毫毛似的。頓頓肥牛粉蒸肉小龍蝦，害得顧迢每天不知道要念多少遍“嗡嘛呢呗咪吽”，告慰這些為了她茁壯成長而犧牲的小動物們。
回家三天媽見笑。三天之後狗都嫌。
太慘烈了！顧迢心想：這難道就是全天下廣大兒女們所面臨的共同困境麽！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顧迢一臉大義凜然的揮動筷子，把面前的一碗陽春面吃了個幹幹淨淨！假裝根本沒看懂顧母的暗示。
顧母一看顧迢這架勢，放出了大殺招：“今天你文阿姨和張阿姨要到家裏來住。”
還補了一句：“她們倆在催婚軍團裏戰鬥力是最強的。”
顧迢大驚失色：“媽！你這也太惡毒了！”
兩個小時後，顧迢慘兮兮的拖着行李箱，站在了自己的小出租屋門口。
連續三天、每天三頓，頓頓香菇炖雞紅燒牛肉筍子燒鴨半筋半肉……泡面後，顧迢終于受不了了！
她在齊湘的辦公室裏一拍桌子，揭竿而起：“你還真打算讓我吃三個月泡面啊！”
齊湘無辜的眨眨眼：“且不說你摔壞了相機我扣不扣你工資，你也看到了公司這個情況，你這個攝影記者根本都沒活幹啊。”
齊湘無奈搖着頭，使出了自己的經典招數——滑開手機，放出猕猴桃的萌照：“反正你和猕猴桃之間，只能有一個有肉吃，你自己選吧。”
顧迢看着猕猴桃那可憐兮兮擠成一坨的挖煤小黑臉，留下了壯烈的淚水：“我不跟狗搶肉吃！”
齊湘笑眯眯收起手機：“你想吃肉，還有一個辦法。”
顧迢紅着臉罵道：“大白天的，這不是開往幼兒園的車！我要下車！”
齊湘一愣，然後把辦公椅靠墊向着顧迢扔過去：“想什麽呢你！我是說，我可以借你道具，你充分發揮優勢、自主就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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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午後3點，陽光熾烈，樹上的蟬“知了、知了”鳴叫的節奏越來越慢，連圍繞着切片西瓜飛舞的蒼蠅都是懶洋洋的。
顧迢也懶洋洋的一揮老奶奶蒲扇，趕走了那些懶洋洋的蒼蠅。
此時她正守在西瓜攤前，有氣無力的吆喝着：“賣西瓜啦！甜過初戀的西瓜！”
一個人都沒有。
正在西瓜攤前扮演招財狗奮力揮舞小爪的猕猴桃，和顧迢對視一眼，一人一狗都留下了悔恨的淚水。
顧迢：“就不該相信你主人出的這個馊主意！還騙我們說能賺錢，給我買小龍蝦給你買肉罐頭！”
猕猴桃：“汪汪！”（不該！）
顧迢若有所思：“我就說我媽家怎麽有那麽多西瓜，原來是湘姐送去的……她為了幫扶助農買了這麽多西瓜，各處送人都送不完，才讓我們出來擺攤幫她處理，我們就是她眼裏莫得靈魂的工具人和工具狗！”
猕猴桃：“汪汪！”（無恥！）
正當顧迢和猕猴桃聊得起勁，一個溫潤的女聲，溫溫柔柔的響起：“老板，西瓜怎麽賣啊？”
聽得顧迢心裏一抖，心想我賣的是西瓜不是小甜酒呀！怎麽着還有豔遇不成？
顧迢擡頭一看，竟是一個老熟人笑吟吟站在西瓜攤前。
“周敘！”顧迢驚訝：“怎麽是你！肌腿堡散夥啦？”
周敘笑着搖搖頭：“是舞臺排燈又壞了，壞得還挺徹底。所以我們有機會放一周假，剛好整理一下表演思路。”
顧迢奇了怪了：“按說這個節目組挺有錢的，怎麽舞臺是這麽個豆腐渣工程，老壞老壞的！”
“好甜。”周敘拿起一片西瓜咬了一口：“你怎麽在這兒賣起西瓜啦？”
猕猴桃嚴厲吠叫：“汪汪汪汪汪！”（你還沒給錢！）
顧迢按了一下猕猴桃的頭示意它退下，跟周敘閑聊了起來：“我十項全能小天才啊！特意來把擺攤技能也修煉滿點。”
“哈哈我知道你天才啊，我看方徊來也對你挺另眼相看的。”周敘啃着西瓜問：“你們很熟？”
顧迢心裏“咯噔”一下，趕緊擺手：“不認識不認識。”
周敘又問：“那你那天為什麽還特意給方徊來打包火鍋？”
顧迢一愣：“……我這不是樂于助人想讓人間充滿愛麽！比如今天，你吃的西瓜單我都替你買了！”
顧迢和猕猴桃的心都在滴血。
周敘笑：“可是……方徊來說她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了。”
“還有，方徊來好像和林語然……關系挺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青銅玩家果然第一輪就被淘汰了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