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後臺休息室, 顧迢所在那一間的門被敲響了。
“還敲什麽門?假客氣!”顧迢笑着喊道:“直接進來呀。”
顧迢回頭去看,來者卻不是她以為的林語然,而是周敘淺笑嫣然, 背着一雙手站在她面前。
顧迢站起來:“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是林語然呢, 她總喜歡錄制完成後來找我聊會兒天。”
“沒事。”周敘伸出剛剛藏在後背的手, 手裏是一個精致的巧克力盒子:“給。”
顧迢驚訝:“這不是剛剛第三名的獎品麽?”
周敘笑着點頭:“嗯,五花肉巧克力, 我看你剛才都吞口水了。”
顧迢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我喜歡吃甜食,又從小就自己做飯, 喜歡嘗試各種稀奇古怪的搭配……是不是太重口味了?”
周敘爽朗一笑:“喜歡嘗試新鮮事物, 在我眼裏是最棒的特質。我們一起試試呀?”
周敘走到顧迢身邊,跟她肩挨肩坐着, 打開巧克力盒子, 遞給顧迢一塊, 又自己拿了一塊。
“你不怕胖啊?”顧迢問, 心裏覺得周敘倒是跟節目組裏的其他女星都不一樣。
周敘倒是坦誠:“怕胖呀, 但我也喜歡嘗試新鮮事物。勇敢擁抱新的, 才能把舊的抛在腦後嘛。”
顧迢笑了一下,在心裏咀嚼了一番周敘的這句話。
突然, 顧迢把手裏拿着的那塊巧克力放回了盒子裏:“不好意思, 突然覺得胃不太舒服, 巧克力我怕是不能吃了。”
周敘也不勉強, 把自己手裏的那一塊塞進嘴裏,抿開了細細品味了一番,用一種一言難盡的表情說:“你知道英國有道名菜叫仰望星空麽?這巧克力值得一試的程度,就不亞于仰望星空。”
周敘爽朗的站起來:“那你好好休息, 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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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之前,周敘細心的幫顧迢帶上了休息室的門。
顧迢又搞不懂了:有時候覺得周敘意有所指,可她下一秒的舉動,又經常讓顧迢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周敘到底要幹嘛?顧迢盯着面前那盒少了一塊的巧克力,一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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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點,肌腿堡內。
方徊來正躺在床上敷面膜,忽然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方徊來起身開門,顧迢低着頭站在門
外,手裏拎着一個袋子。
“唰”的一下,方徊來一把把顧迢拉進房間裏關上門,“啪”的一聲關上了燈。
顧迢的心裏小鹿亂撞:不是吧,又來?人家的小心心裏沒有一點點防備呀!
顧迢正自顧自的面紅心跳,忽然看到方徊來伸直了雙手,在她對面跺着小碎步飄來飄去,嘴裏發出“嗚嗚嗚”的聲音:“我好慘吶……我好慘吶……”
“……”顧迢無語了,原來這姐姐今晚敷的是一張時下最流行的熒光面膜,這會兒關了燈,是為了扮演只有一個頭懸浮在半空中的女鬼玩兒。
顧迢用幹巴巴的聲音說:“哇,我好怕怕呀。”
方徊來“嗤”了一聲:“感謝你的配合了。”一把撕了面膜後,方徊來又問:“你來幹嘛?”
顧迢這會兒倒是愣在當場。
不是被吓的,而是被方徊來的素顏美貌給震懾的。
以前總聽見有人形容說一個人長得好看,是會好看到素顏比化了妝還好看,顧迢心裏根本不信。
但是此時,剛撕下面膜的方徊來沒有施任何一點粉黛,還有幾縷漆黑如墨的碎發粘在額上,更襯得她剛敷完面膜的皮膚白璧無瑕,劍眉星目長在她清秀的面龐之上,好似宇宙間最耀眼的星辰,萬年不會泯滅。
方徊來伸出手在顧迢的眼前晃了晃:“你到底幹嘛來了?”
顧迢這才回過神來,舉了舉手裏的袋子:“我聽說你胃不太好,偷偷點了外賣,給你送一碗山楂小米粥來。”
顧迢心裏想着:山楂總有點酸酸的味道,配上養胃的小米粥又不至于太刺激,這段時間能略微撫慰一下方徊來的口舌之欲。
方徊來似笑非笑:“聽說?聽誰說的?”
顧迢猶豫了一下,覺得與她分享情報的袁沅現在也算她的隊友了,自己可不能做那種賣隊友的事,于是說:“聽到了上天的低語,神的暗示。”
方徊來“哈”的一聲:“我給你做面大旗,你去天橋上擺攤算了。”
顧迢把手裏拎着的袋子一放下就想逃:“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等一下。”方徊來在身後叫住顧迢:“我這段時間胃不好,不能吃外賣。”
顧迢艱難的回過身,眨巴眨巴眼睛:“咱們肌腿堡的廚房裏,沒有煮粥的材料,這會兒超市都關門了,也叫不到外賣……”
方徊來得意一笑:“我家有。”
顧迢的下巴都驚得掉在了地上:難怪古人說不打無準備之仗!方徊來方娘娘要是真生在古代,不一定是稱霸後宮的皇後娘娘,也許是全軍聞風喪膽的軍師女諸葛呀!
徹底服氣的顧迢無力反駁,要着尾巴跟在方徊來的身後走出了肌腿堡。
路上方徊來給徐珂打了個電話請假,徐珂狗腿的聲音顧迢離手機這麽遠都能聽到:“好好好,胃疼可是大事,回家好好休息!”
顧迢絕望的閉上雙眼——最後的防線,她寄予了全部希望的隊友徐珂,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顧迢認命的看着保姆車一路向方徊來的公寓行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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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徊來打開公寓的門,換了鞋,對着唯唯諾諾跟在身後的顧迢說:“進來。”
顧迢本來心裏在想,上次到方徊來家裏的時候,這裏空曠極簡到簡直不像有人住的樣子,怎麽會有煮養生粥的材料?
一走進公寓,顧迢全明白了。
這裏黑白灰的色調還是沒變,只不過已經塞滿了客用拖鞋、沙發坐墊、桌布、杯墊,變得看上去滿滿當當、像是一個有人住的家了。
顧迢心裏一酸,腦海裏瞬間閃過那精致女人冷峻的面龐。
當然,這些東西也有可能是助理替方徊來添置的。但從方徊來買這房子時助理就在,那時候為什麽不添置?這些東西,分明是那女人出現以後,才被置入方徊來家裏的,一定是她。
內心氣到爆炸時邏輯還能如此缜密!顧迢覺得自己不去當個國際間*諜什麽的簡直可惜了。
現在卻得在什麽綜藝選秀節目裏打醬油,還要面對方徊來這個大魔王,賺着賣白菜的錢,操着賣白*粉的心。
顧迢發現自己無語或者生氣的時候,聲音就會變得幹巴巴的:“你家布置得挺不錯的,黑白灰,低調的質感,你一定挺喜歡吧。”
方徊來瞟了顧迢一眼。
顧迢莫名臉一紅。
她知道此時的自己,和方徊來的腦中應該飄過了同一段回憶——那是剛上完大一的她,用尚且稚嫩的聲音興奮的說着:“我要一個沙漠玫瑰粉的卧室!我要一個牛油果綠的廚房!”
然而現在,方徊來的家裏變成了精致而有格調的黑白灰,不複想象中色彩斑瀾的童話世界。
方徊來指指沙發:“坐。我去倒水。”
很有女主人的樣子。現在的顧迢,不過是方徊來的一個客人而已。
小檸檬顧迢氣鼓鼓的坐在沙發上,不經意的向着電視牆一瞟——
小檸檬頓時變成了珍奶夾心巧克力,心裏這叫一個甜吶!
因為她看到,上次從自己鑰匙扣上取下來的那個小雞玩偶,此時正端端正正坐在電視櫃的C位。
醜到爆炸的小雞跟方徊來家精致而性冷感的家裝風格完全是格格不入,但小雞就那樣理直氣壯的坐着,好似它才是這個家裏的主人,是家中一霸。
顧迢頓時喜笑顏開。
方徊來端着兩杯水回到客廳,又瞟了顧迢一眼。
顧迢嘻嘻嘻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這水裏加了蜂蜜?”
方徊來面無表情:“白水。”
顧迢:“……”
突然,顧迢猛地站了起來,吓了方徊來一跳:“你怎麽了?水裏我可沒下毒啊。”
顧迢:“不是要做山楂小米粥麽?去廚房吧。”
顧迢迫不及待想去廚房,其實是因為喝完水以後,她突然看到,方徊來的杯子和她的杯子不一樣。
顧迢的是雨滴暗紋玻璃杯,方徊來的是透明磨砂玻璃杯。
顧迢快步走到廚房,徑直打開了上方的櫥櫃,她上次已經知道,方徊來家的器皿都收藏在這個櫃子裏。
方徊來邁着閑閑散散的步子,跟着走了進來,看得有些好笑,但也不阻止顧迢。
顧迢的眼神快速掃描過一個個杯子:方形暗紋,白瓷,黑瓷,菱形暗紋……
方徊來在一旁開口了:“這裏的每個杯子,都不一樣,這樣用起來沒那麽無趣。”
顧迢舒了一口氣。
因為她剛才莫名想到:方徊來的杯子,會不會特意選了和那女人一樣的、配成一對情侶杯?
但顧迢旋即又一想:這麽多款式不同的好看杯子,不還是那女人一個個選的麽,花了這麽多時間和心思……
顧迢又悶悶的不高興了,現在看每一個杯子上,好像都有那女人的一張臉在對着她張牙舞爪、耀武揚威。
氣得顧迢一把關上了
櫥櫃的門。
方徊來問:“還做不做粥了?”
“……要做。”顧迢慫慫的回答。生氣歸生氣,但想到方徊來每次胃疼的樣子,顧迢卻又不忍心真的轉身走掉。
細細洗了山楂,淘了小米,裝入日本陶瓷塔吉鍋,倒入清水,打開小火。方徊來說:“先去洗澡,一會兒睡前把這粥當宵夜了。”
顧迢默默的不說話。
方徊來又是一陣好笑:“這次有浴巾,有睡衣,有客房,別怕。”
方徊來帶着顧迢向二樓的卧室走去,進了房間,方徊來打開衣櫃,找出一件折好的嶄新睡衣、和一條同樣折得整整齊齊的浴巾,轉身就要遞給顧迢。
顧迢沒接,盯着方徊來的衣櫃,面無表情。
方徊來順着顧迢的視線望去——衣櫃裏挂着兩件睡衣,都是白色條紋真絲的相同款式,靠左這邊略小一號的,是方徊來的,靠右邊的一件略長一些,不用說,是……
“啊。”方徊來低低叫出了聲。
因為方徊來完全沒想到,顧迢會一個閃身,把她撲倒在了床上。
顧迢壓在方徊來的身上,左右手緊緊抓着方徊來的手腕、不讓她有動彈的空間,一雙眼竟然不躲閃的緊盯着方徊來的雙眼。
方徊來看到,顧迢的雙眼裏,倏然迸出了紅色的血絲。
那樣一雙眼裏,有狂怒,有不甘,有欲望,有……溫柔的缱绻。
方徊來靜靜的看了一會兒這雙眼。
然後她嗤笑一聲,冷聲問道:“你敢麽?”
方徊來的聲音裏有濃濃的揶揄和嘲笑。顧迢的雙手,頓時洩了力,剛被她握住的方徊來的雙手,軟綿綿倒在了床上。
顧迢姿勢狼狽的從床上爬了下來,默默面向衣櫃站着,躲開方徊來在她身後凝視的眼神。
方徊來說的對。她不敢。
顧迢撿起剛才散落一地的睡衣和浴巾,悶聲說道:“我先去洗澡。”
離開之前,顧迢伸手想關上衣櫃的門,伸到櫃門之前的時候卻頓了一下。
顧迢終究沒有關上衣櫃的門,任由櫃門大剌剌的敞開着,随時都可以看到方徊來和那女人的同款睡衣,一左一右,整整齊齊挂在衣櫃裏。
好似對顧迢無聲的示威和嘲笑。
惡狠狠澆熄她心裏時而不自覺冒出來
的希望火苗,将一個無形的巴掌用力甩在她臉上,告訴她:你不配。
顧迢離開房間之前,又轉頭看了一眼那兩件睡衣,用在心頭劃刀子的方法告訴自己:你已不是方徊來的任何人。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顧迢不再停留的向着浴室走去。
但就是剛才那一眼,讓顧迢的滿心滿眼,都充斥着同一個景象——
方徊來一個人靜靜的倒在床上,很久都沒有起來。
她的身姿那麽瘦,那麽輕、那麽薄,好似一片太過輕柔的羽毛,要是沒有一點重量壓着,随時都會被一陣風給吹走,消失不見。
顧迢伸手打開淋浴,過分通暢的水柱打在顧迢的臉上,很有一些疼,顧迢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也被這有力的水柱打得有些疼。
在水柱的掩護下,顧迢無聲的哭了。
剛開始是無聲的,可一旦哭了出來,顧迢才發現自己的心裏,有那麽多那麽多的悲傷和不甘需要宣洩。
她渾身脫力,在淋浴的水柱中蹲了下來,環抱住自己的身體,張嘴咬着自己的手臂,發出受傷小動物一般低低的嗚嗚聲。
顧迢并不知道,浴室的門外,有一個身影靜靜的靠近,又靜靜的走遠。
離開浴室門外的方徊來想了想,走進廚房,把一個金屬勺子放進了冰箱。
作者有話要說:顧油條終于硬氣了一瞬間!雖然只有一瞬間!作者還是流下了老母親的lui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