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8章

龔智心的臉色, 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你慌什麽?”顧迢看着她的眼睛笑:“因為……那時候她也在敘爾特島,是不是?”

龔智心想張嘴否認,顧迢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 遞到龔智心面前:“你自己看。”

龔智心接過那張照片,纖長瘦削的手指, 一下子指關節攥得發白。

顧迢輕聲說:“在她告訴我這樣一句話後, 我回家找到了當時在火車站廣場留下的唯一一張照片,是找一個路人幫我拍的。回國後, 這張照片我看了無數次,無數次想在照片上奇跡一般找到她的身影, 可是無論我怎麽看廣場上那摩肩接踵的身影, 都沒能看到熟悉的她。”

“可是那天我回家翻出照片時,竟驚訝的發現, 在我身後, 一個穿修身黑色套裝的人, 出現在了這張照片上。”顧迢走近龔智心, 點了一下照片的一角:“那是你, 不是嗎?”

照片就在眼前, 龔智心無法再否認。

“你推着一張輪椅,如果這張照片的角度能再偏那麽一點點, 我就會看到, 坐在輪椅上的人……是她。”顧迢逼近龔智心的面前, 她身高要比龔智心矮了好一些, 此時渾身散發的氣場,卻讓龔智心莫名感覺有一些畏懼。

“我讓周敘幫我查過,你就是袁沅幫忙聯系的、在美國醫治過她的精神科醫生,可是在醫治她半年之後, 你就被吊銷了行醫資格,在那以後,她的病歷記錄也在美國那家醫院消失了。”

龔智心輕嗤一聲:“為了她,行醫執照又算得了什麽?或許上天安排我當醫生,就是為了治好她一個人而已。”

“之前,我本以為你被吊銷行醫資格,是因為愛上了自己的病人。”顧迢道:“可是看到那張照片後,我越想越不對,她是因為精神不穩定出國醫治,何至于一年多以後,身體反而越來越糟糕,糟糕到需要坐輪椅的地步?在看了剛才你的劇本後,倒是證實了我的猜想……”

顧迢越來越逼近龔智心,龔智心不斷後退。顧迢氣極反笑:“你作為一個醫生,竟然一直在給她過量用藥,甚至在失去行醫資格之後,還在非法給她過量用藥至少長達一年!表面上是為了維護她情緒鎮定,實則為了讓她虛弱到不能自理、只能依賴你!”

顧迢怒道:“你這行醫執照被吊銷得好!你這樣毫無愛心,簡直枉為人醫!”

龔智心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出話。

顧迢冷笑,掏出手機:“你要狡辯麽?我相信現在只要給你當年工作的醫院打個電話,聯系到當年與你合作的護士,一切都會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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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打電話,對于過量用藥的事,我不會狡辯。”龔智心的面容倒是平靜:“只是……你說錯了一句話,我并非毫無愛心,我這樣做,全都因為我深深的愛着她!”

“愛到足以賠上自己的整個人生麽?”一個蒼老又憂傷的聲音,在走廊另一端響起。

顧迢驚訝的回過頭去,竟看到袁沅拄着拐杖、顫巍巍站在那裏,不複平日的中氣十足。

那一頭銀白的頭發,平日裏看是鶴發童顏,這時反倒襯出了袁沅整個人的滄桑。

“哈哈哈哈,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是你麽……媽?”

顧迢這下更驚異了,回頭猛然看向龔智心。

平日裏冷漠自持到仿若機器的人,此時竟然放聲的仰天大笑,只是笑聲裏,有藏不住的蒼涼。

“媽?”顧迢又有些難以相信的看向袁沅:“龔智心……她是你女兒?”

袁沅笑得滄桑又無奈,緩緩點頭。

“是,我是她女兒,只是我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有我這個女兒。”龔智心搶話道:“她早已把自己的全部時間和精力奉獻給了表演,一輩子未婚,三十多歲時因為一個意外,才不得不生下了我。從小到大,我無論怎麽努力、取得多少個第一,她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反倒是她的學生一有頭疼腦熱,她不管是淩晨幾點都會立馬趕到學校去。”

“她們是我的學生啊……遠離了父母到異地求學,我怎麽能不管她們呢?”袁沅忍不住哀傷的說。

龔智心罕見的有些失控,低聲怒吼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在你去照顧學生的時候,你的親生女兒一個人在家發燒得快死了!卻連個給她倒杯熱水的人都沒有?”

袁沅低下了頭:“是我的錯……對我來說,這個母親的身份來得太過突然,我全然沒有準備好,是我的錯。”

智心繼續道:“為了讓我的親生母親多看我一眼,我想了各種辦法,研究了各種人的心理,也因此對心理學産生了興趣,高中畢業後就去美國留學。直到大四畢業時,我回國看我媽,第一次遇到了方游。”

“或許那一次,我不該帶方游回家的啊……”袁沅長嘆一聲。

龔智心冷笑:“你一定會帶方游回家的,因為她是你最喜愛的得意門生,是你掩藏不住的驕傲。”

“所以……你看你媽媽如此喜歡她,就把她當成了你的研究對象?”顧迢有些難以理解,艱難問道。

龔智心搖頭:“一開始,我的确是因為我媽的緣故,我媽望着方游對我說:不出五年,這孩子一定會在全世界的演藝圈大放異彩!我很好奇,到底優秀成什麽樣的女孩子,才能獲得我媽的全部關注?我開始有意的接近方游,但是很快,我就被方游的光芒給吸了進去……”

龔智心仿佛回憶起了她初見方游的那個夏天,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溫暖的笑意:“方游……她好像一顆星辰,不用微笑、閃閃寒光,就足以照亮我晦暗已久的整片天空。”

“只是方游,她的性子實在太過清冷,我追着她一整個夏天,得到的卻只是她對我的客氣。我從失望到絕望,收到美國一家不錯的醫院給我發來offer後,我黯然離開了國內,回到了美國入職。”

“我以為我和方游的緣分,就此終結了。卻沒想到,四年後,我媽竟這輩子第一次主動給我打了電話,她問我所在的醫院,能不能收治一個病人,名字叫方游……”

顧迢默默看着講述往事的龔智心,臉上露出一種病态的狂喜。

“當時我難以置信,直到我媽親自護送她來了美國,我見到了憔悴不堪的方游,我才敢相信,我和當年那個星辰般耀眼的女孩,又有了命運般的連接。各何況在我醫治方游的時間裏,從小都沒正眼看過我的媽媽,竟會隔三岔五的主動給我打電話……”

“所以,我怎麽可能失去方游呢?為她失去行醫資格,又算得了什麽?”龔智心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病态。

“我的錯,原來都是因為我的錯……”袁沅哀傷的喃喃道。

“每一個人都可能被原生家庭所

傷,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去打着愛的名義去傷害他人。”顧迢對着龔智心厲聲道:“你知不知道在被吊銷行醫執照後還非法給人用藥,并且長期過量,不只是再不能當醫生的問題,而是需要坐牢!”

“坐牢?”龔智心鬼魅一笑:“如果沒有方游的證詞,你怎麽能證明我非法給人用藥?而你現在……知道方游在哪裏麽?”

話罷,龔智心踩着高跟鞋,決然離去。高跟鞋的回響聲,咚咚咚咚,像是踩在人空蕩蕩的心上發出的回響,讓人心慌。

顧迢毫不猶豫的追着龔智心的腳步而去。

跑過袁沅身邊時,袁沅一把拉住了顧迢:“別追了。”

顧迢急到低吼:“可是龔智心囚*禁了她!”

袁沅解釋道:“智心這孩子從小心思缜密,她不想叫你發現,你追着她出去也沒用,反倒有可能受傷。這件事,我們要好好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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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方徊來初初醒來時,只覺得頭痛得厲害,眼皮沉得擡都擡不起來。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我最愛你,我最喜歡你……”

一陣輕輕的歌聲,在方徊來耳畔響起。那是方徊來曾在心理治療期間對龔智心講述過的、她媽媽唯一給她唱過的一首歌曲。

本來最溫柔的搖籃曲調,此時被這冷而壓抑的嗓音一唱,卻像是恐怖片的背影音樂,像是來自地獄的鳴唱。

方徊來聽得心裏毛毛的,把全身的力氣集中到眼皮上,拼命的睜開了眼——

只見龔智心斜躺在她身邊不足一拳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的,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

方徊來猛地想要躲遠一點,渾身卻軟得動彈不得。

“你醒啦。”龔智心發現方徊來睜開了眼睛,并不動彈,只是鬼魅一笑,輕聲說道。

她與方徊來之間的距離近到,此時她一開口,呼吸就粘噠噠的噴在了方徊來臉上。

方徊來不露聲色的說:“智心,你知道我不喜歡人靠我太近……”

“慢慢的,慢慢的你就習慣了……”龔智心伸出纖長瘦削的手指,輕到若有似無的,在方徊來的小臂上,來回來去的撫摸:“八年你還沒有習慣,我們就用十八年,二十八年,三十八年……”

方徊來汗毛直

豎。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所處的環境,一間小而逼仄的房子,卧室、廚房、洗手間,都在一個空間內,也就是說,她無論在這間房子裏做什麽,都逃不過龔智心的監視。

方徊來用盡可能平靜的語調問:“這裏……是哪裏?”

“是家,小游,是我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龔智心的笑,在沒有開燈的黑暗環境裏顯得格外陰森:“在這裏,沒有任何人會來打擾我們……”

方徊來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被囚*禁了。

只是方徊來裝作什麽都沒有明白過來的樣子,略顯天真的問道:“智心,你又給我用鎮靜劑了?我不是說了,我現在不需要依靠藥物,也能控制自己了麽?”

這時龔智心卻有些急了:“不,方游,你不是醫生,我才是!你不能準确判定自己的情況,我說你需要,你就需要!”

龔智心忽然一把用力握住方徊來纖細的手腕,用力到好像要把方徊來的手腕捏碎一般:“別忘了,當年在你最絕望的時候,是我救了你!所有人都離開了你,你只有我,只有我!”

方徊來渾身乏力,只得任由龔智心握着,裝作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不經意的問道:“我睡了多久?”

“小游,你是在擔心你策劃的節目麽?”龔智心的手指,又一下、一下的撫上了方徊來的額角:“別擔心,我已經幫你把一個最完美的劇本送過去了,也交待了節目組該如何安排,你的節目會完美收尾,全世界也會看到,只有我才是能夠救你、對你不可或缺的人!”

聽龔智心這話,方徊來明白,自己至少已經睡了一天一夜。

“智心,我餓了。”方徊來說。如果自己已經睡了一天一夜的話,此時肚子餓,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生理反應,不會叫人起疑。

剛才方徊來已經細細觀察過離床不遠的小廚房,裏面幹淨到空蕩,看起來并不像能做飯的樣子。

也就是說,如果方徊來要吃飯,龔智心必須出去買,或者點外賣。

而只要龔智心出門,或者有外人來敲門,方徊來就有一線機會。

方徊來在心裏慨嘆:還是大意了。

她多少知道龔智心對她的依戀,到了有些變态的地步。只是一來,龔智心曾是她的主治醫生,不管她用了多極端的方法,的确曾救她于水火;二來,龔智心多年來在她面前掩藏得很好,雖有些過分關切,但都是站在醫生看待病人的視角;三來,龔智心是她最親近的老師袁沅的親女兒。所有這些理由加起來,讓她平白對龔智心多了許多信賴。

多年來,竟也就放任龔智心這樣待在她身邊。從美國醫院治病開始,然後到各個适合隐居的小島周游,再然後到伊博島定居了好幾年。

這會兒方徊來說她餓了,沒想到龔智心早已料到般一笑:“小游,我早就為你準備好了。”

龔智心翻身從床下取出一個小小玻璃瓶,方徊來瞧見,內心一凜——那正是她在美國醫院療養期間、最熟悉的營養液,龔智心曾一次一次的,把這透明無色的液體注入她的體內。

這時,龔智心再一次把小小的輸液針,輕輕紮進了方徊來的手背。

随着透明液體一滴一滴不斷的注入,方徊來心裏的恐慌,越來越強烈:“你又……”

營養液混合着鎮靜劑的藥力,讓剛剛醒轉過來的方徊來,又一次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龔智心陰森的歌聲,又一次在方徊來耳畔響起:“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我最愛你,我最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知道,按照劇情套路,反派開始表演的時候,就意味着很快要到鹹魚救仙女的時候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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