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1章
龔智心猛撲過去, 作勢要搶周敘手裏的信號屏蔽器,周敘卻在她近身之前,輕輕巧巧一揮手, 就把那小機器扔到了樓下的草叢之中。
龔智心氣極:“你……!”
周敘笑道:“就算你現在下樓去撿,等你在艱難的在草叢中找到機器關掉, 再打電話叫鎖匠過來的話, 也早已來不及啦。”
“方徊來今天注定會死在這裏,顧迢的媽媽, 就算給她陪葬了。然後……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周敘還是笑得一臉溫柔,并沒有喪心病狂之人臉上慣有的癫狂, 只是望向龔智心的眼神裏, 那股灼灼的愛意從未熄滅。
顧迢看了周敘一眼,她穿着一件淺藍色格子背心裙, 白色襯衫的領子端端正正的翻出來, 扣子一絲不茍的扣到最上一顆, 幹淨得像是不識人間愁滋味的幹淨天使。
這樣一副皮囊之下, 卻藏着來自地獄的惡魔之魂。顧迢恨極了自己,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龔智心身上, 竟忽視了身邊有這樣一個瘋狂的存在。
如果方徊來當真因此喪命的話……她只好以命相抵了。
顧迢繼續猛烈的拍門,用盡身體的全部力氣, 以最大的音量狂吼着:“方徊來!門從外面打不開了!你從裏面試試!方徊來!你聽得到嗎?”
此時屋子裏, 滾滾濃煙之中, 一對閃耀若星辰、深沉若湖泊的眸子閃了一下, 笑着問了一句:“顧阿姨,你說我們今天……都能活着離開這裏麽?”
****************************************
随着火勢愈演愈烈,屋子的橫梁被燒得承受不住,一大塊建築體帶着熊熊烈火, 轟的一聲向着顧母砸下來。
“小心!”方徊來尖聲叫道。
出于求生的本能,手腳都被縛住的顧母拼盡全力向旁邊一滾,勉強躲開了被橫梁砸中的危險。只是那塊建築體上的火勢,卻迅速與旁邊家具上的連成了一片,形成一堵過分嚴密的火牆,阻絕了顧母逃生的去路。
“媽*的!”一向冷淡而優雅的方徊來,此時竟低低的罵了一句髒話。
Advertisement
顧母被剛才的濃煙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咳了好一陣,才重新看清眼前的景象,竟看到方徊來拼着全身的力氣,從本來安置她的床上滾下來,又拼命的向着旁邊一個燃着熊熊烈火的茶幾挪去。
顧母看得膽戰心驚,心想這孩子到底年輕,在此番險境之下竟徹底瘋了,要幹出這種飛蛾撲火的蠢事來,提前主動了結自己的性命。
卻沒想到,方徊來用盡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身體,把被縛在手腕上的絲巾靠近那一團明火。
火勢很大,方徊來白玉般無暇的一雙美手,此時架在烈火之上,很快燎出了巨大的水泡。顧母瞧得驚心動魄,只覺得自己的雙手都一陣劇痛傳來一般,嘴裏“嗚嗚”叫着,想讓方徊來趕緊收手。
方徊來愣是堅持着,不管手上的傷勢如何,硬忍着一聲不吭。終于,手腕上那根特殊材質制成的絲巾,“啪”的一聲被燒斷了。
方徊來沒事般的笑了笑,嘗試着活動了一下手腳,不知從哪裏攢起來的一股力氣,竟然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如果曾經那個美國醫院的精神科護士在這裏,她一定會瞪圓了雙眼叫道“impossible”——任何一個人被像方徊來這樣注入了超大劑量的鎮靜劑的話,活動雙手雙腳都是困難,更別提憑一己之力站起來了。
顧母不懂這些,只是莫名覺得這個強撐着一口氣像她這邊走來的女孩子,雖然步伐虛弱到搖搖晃晃,但整個體內卻有一種不容忽視的堅定力量。
方徊來掙紮着越過火牆,也不管那烈火是不是在她白皙細嫩的皮膚上,灼出了讓人不敢直視的可怖傷口。終于,她來到了顧母身邊,一蹲下只覺得渾身脫力,差點一下子倒在了顧母身上。
方徊來趕緊強打起精神,蹲直了身子,一把扯掉顧母嘴裏塞着的毛巾,又艱難的解開了縛在顧母手腳上的繩索,向着顧母問道:“能動嗎?”
顧母嘗試着活動了一下手腳,這才發現自己的腳根本使不上力:“糟了,在剛才躲開的時候,傷了腳……”
恰在這時,又一大塊橫梁上的建築體,被燒得掉了下來,正向着在查看顧母身體的方徊來這邊。方徊來渾然不覺,唯有顧母看到了。
顧母湧出一股力氣,猛然把方徊來向旁邊一推,幫方徊來躲過了這一次死神的威脅。
只是又一堵火牆圍在了顧母的身前。而此時,整座屋子裏的火勢越來越大,顧母環視四周,突然驚叫了一聲:“有酒精罐!”
方徊來順着顧母的視線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個酒精罐暴露在熊熊烈火中,不知何時就會爆炸。
顧母看了一眼方徊來,下定決心一般說道:“你快走,不要管我了。我老了,你還年輕,你出去以後,別忘了幫我照顧好小海……”
方徊來瞟了顧母一眼,笑了一下,再一次搖搖晃晃站起來,向着顧母這邊走來。
最終來到顧母身邊的時候,方徊來一張白皙的小臉已被熏得黢黑,額角上都是被火星子燎出的傷口,汩汩的鮮血流下來,被長如羽扇的睫毛阻擋了,才沒有流進眼睛裏阻擋視線。
方徊來硬撐着一口氣不讓自己倒下,硬是把顧母矮小瘦弱的身軀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顧母站了起來。
顧母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你……”
她知道方徊來的這個舉動,在此時意味着,方徊來很大程度上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跟她一起死在這裏。
方徊來卻沒事人一般,輕輕松松笑了一下:“老太太,我不是說了麽,你要是太早挂了,我的游戲就不好玩了。”
“你可得千萬撐住啊,等我們出去了,還要一起到小海面前撒潑打滾,看看她更向着誰呢。”
方徊來支撐着顧母的身體,扶着她往門口的方向走去。短短的一小段路,卻因劇烈的火勢顯得險象環生。
“啪嗒”。又一塊建築體帶着灼熱的火星,向着二人砸來。方徊來小臂一揮,護在顧母的頭上,一瞬間,方徊來那嫩藕一般的纖細手臂上,被砸出了一個血洞,鮮血直流。
方徊來渾身疼得一顫,扶着顧母的手卻沒松勁,終于,二人靠近了那一扇小小的鐵門。
“方徊來!方徊來!小游姐姐!”
顧迢焦急嘶吼、猛力拍門的聲音傳來,她在拼命傳達着外界的信息:“門從外面堵死了,打不開了,你試一下從裏面能不能打開!”
此時龔智心已經沖下樓去,驅車向着市區趕,看能不能在最短時間內找來一個鎖匠。
顧母受驚得狠了,此時的聲音顯得顫顫巍巍:“莫不是天意讓我們今天死在這裏吧?”
“老太太,你沒聽過一句話麽?”方徊來冷笑一聲,從顧母頭上取過一個固定頭發的小鋼夾,一邊霸氣十足的低吼着道出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
随着火勢愈演愈烈,除了噼裏啪啦的灼燒聲,空氣裏還有了轟轟的低鳴聲,好似一場無可阻擋的危險,正在一步步逼近。
爆炸随時都有可能發生。
龔智心還沒有回來,門關的死死的,沒有動靜。
顧迢的手,一下一下重重的拍在那早已發燙的門上。掌心的熱度帶來灼心的疼,可顧迢好像渾然不覺。
就在顧迢內心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響起。
龔智心幾乎是拎着一個年紀有些大的鎖匠,飛奔上樓:“就是這裏!”
顧迢轉過頭,眼底燃起一絲希望。
鎖匠一看這火光沖天的架勢,吓得雙膝一軟,遠遠的坐倒在地上:“這……這我可不敢!”
龔智心怒吼道:“裏面有兩條人命啊!”
鎖匠把一雙手擺得跟暴雨天的雨刮器似的:“這火燒得跟地獄似的,我手抖,這種情況下開不了鎖……”
鎖匠說的是實情,看他離得遠遠已經雙手打顫的樣子,實在不可能指望他這種心态下還能在短時間內把門打開。
顧迢眼底好不容易重燃的希望,又一次熄滅了。
“顧迢,你站遠一點,這裏随時要爆炸了。”周敘的聲音,再一次溫溫柔柔在身後響起。
顧迢回過頭:“人命……你在意麽?”
周敘笑得天真無邪:“畢竟,在我努力模仿方徊來的日子裏,也曾刻意的親近過你,來揣摩方徊來的心态不是麽?”
“你站遠一點。”周敘繼續勸道:“我也不想你枉死在這裏?”
枉死?顧迢勾起嘴角笑了。
這怎麽能算枉死呢?顧迢在心裏默默的說。現在想來,本來是想簡簡單單平平安安談個戀愛,倒莫名和方徊來一起,有了好幾次一同出生入死的經歷。
若當真不能一起好好活着,一起死在這裏,倒也算夙願得償。
顧迢的內心出奇的平靜,毫不理會周敘的勸阻,一雙手仍然不斷的在門上拍打,雖然此時她的內心,已不抱任何指望了。
“啪”的一聲。
顧迢愣在原地,還沒等她腦子轉過彎來,一個渾身燎得黢黑、血淋淋的人,架着另一個略矮小一些的身軀,撲倒在顧迢的懷裏。
顧迢全無防備,兩個成年人的重量一下子壓上來,她重心不穩,一下子直愣愣的向後倒去。
在摔倒的一瞬間,顧迢完全是出于一股本能,伸出雙手,把倒在自己身上的二人,盡可能攬入懷裏,想以一己肉身,盡可能為她們抵擋水泥地面的沖擊。
遠遠還在跟鎖匠糾纏的龔智心,愣楞瞧着這一幕,倏然間幾乎是喜極而泣,全身脫力的跪倒在地上:“太好了……太好了……”
顧迢擁着懷裏那個渾身熏黑的人,笑着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方影後,可以啊,十項全能啊。”
方徊來勾起嘴角,還是像平日那般不經意的笑着,用盡全身的最後一絲力氣,低低的說了一句:“廢話,姐姐的諜戰片,是白演的麽?”
是了。顧迢此時回憶起來,方徊來息影前演的最後一部拿了金鵝影後的電影,是一部諜戰片,方徊來飾演的美豔潛伏者、用自己盤發的鋼絲夾開門竊取機密情報的一段戲,多年後還被無數影迷奉為經典。
方徊來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只覺得趴在顧迢的懷裏,軟軟的好舒服,顧迢身上那熟悉的味道,一如大學時的沒有改變,像是洗衣粉洗過後在太陽下曬得暖暖的白襯衫,質樸又清香的讓人安心。
方徊來在顧迢的懷裏沉沉睡去。
至于後來,救護車是什麽時候來的,警車又是如何到來帶走了龔智心和周敘的,方徊來已經渾然不覺了。
****************************************
方徊來緩緩睜開眼的時候,印入眼簾的是一片潔淨的白。
與她記憶之中沖天火海那奪目的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方徊來嘗試着活動了一下手腳,也許是因為傷口太深的緣故,傳來一陣陣鑽心的劇痛。但是……
方徊來的心底此時卻湧起一陣慶幸:手和腳的知覺都回來了,那注射了過量鎮靜劑後沉重的鈍感消失了。
随着方徊來的輕輕一動,趴在方徊來床邊的那人一下子彈了起來,睜圓了一雙眼,傻愣愣的瞧着方徊來。
“困在火海裏的人是我不是你啊。”方徊來啞着嗓子輕輕的說:“怎麽倒是你被熱傻了一樣?”
“你能不能先別說話?”顧迢嚴肅的說。
這下子換方徊來稍微睜大
了雙眼,雙眼裏寫滿了“小樣兒你敢命令起我來了”的意味。
結果還沒等方徊來斥責出聲,下一秒,顧迢的唇,印上了方徊來的唇畔。
軟軟的,暖暖的。動作背後飽含着劇烈的沖動,真正落到方徊來唇上的時候,卻那樣輕,那樣柔,含着方徊來的唇珠,像含着清晨的第一滴露水,生怕稍一用力,就把絕美的露珠碰碎在了斑斓的晨曦中。
顧迢吻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舍的放開了方徊來,一雙眼裏不知何時,已經盈滿了眼淚:“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方徊來笑着點點頭:“我不是答應過你麽?隔山隔海,終會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方大魔王的高光時刻啊!!!好像有點飒?=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