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4章

方徊來站起了身， 做出準備離開的樣子。

“這麽快就要走？”龔智心的眼神有些慌亂：“你心裏到底還是怪我的，是不是？”

方徊來傷痕累累的手，輕輕落在龔智心的肩上：“我原諒你， 你曾經做的那些瘋狂的錯事，我也不會再跟任何人提起。”

龔智心明白， 方徊來指的是她曾經非法行醫、過量給自己用藥的事。

“我現在要走， 只是因為，我要把探視時間留給……你真正需要的人。”

“我需要的就是你呀。”龔智心有些哀切的說。

方徊來笑着搖搖頭， 快步走出了會面室。

龔智心那平日裏冷漠到無堅不摧的臉龐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種極度茫然的情緒。

一小會兒之後， 會面室的門口， 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伴着拐杖點地的聲音。

腳步很慢， 不過好像并不是完全因為蒼老， 而是因為拄拐的人向這邊走着的時候， 心裏有很多的緊張， 以至于拐杖點地的時候， 都猶猶豫豫的。

龔智心低下了頭。

直到拄拐的那人， 走到龔智心的對面坐定，有些哀傷的喚她的名字：“智心。”

龔智心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你現在倒有空了。”

坐在對面的袁沅， 并沒有責怪女兒語氣的意思， 反而有些急切的把一直拎在手裏的飯盒， 放在了桌上打開來。

一陣騰騰的熱氣飄散開來， 龔智心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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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沅小心翼翼的看向龔智心的眼鏡：“要不要……嘗一個？”

擺在龔智心面前的，竟是一碗熱氣騰騰的手工水餃。

龔智心有些難以置信：“……你包的？”

畢竟面前的這一碗水餃，有的大如韭菜盒子，有的小如金魚馄饨， 大小極不均勻不說，還大多沒有包緊，再加上糟糕的煮水餃手藝，皮子全都破掉，雞蛋韭菜餡兒全都掉出來，長短不一的韭菜飄滿了湯面。

要是哪家水餃店的老板用這種手藝開店的話，估計已經倒閉八百回了，經商奇才範思轍來都救不回的那種。

袁沅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我問了方游，方游說你不愛吃豬肉韭菜餡兒的，我想着雞蛋韭菜的能清淡些，你好入口……”

龔智心還是有些不能相信：“

你會包餃子？”

袁沅答道：“我讓顧迢教我的，但我手笨，學的不好。嗨，我還以為我做什麽都特厲害呢……”一向被奉為大神、在學生面前呼風喚雨的袁沅，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讪讪的神色。

龔智心這一天第一次看向了袁沅的眼睛：“你現在……有空給我包餃子了？”

袁沅慌不疊的點頭：“我向學校請了假，自己去買了雞蛋、韭菜和面粉，又和顧迢一直開着視頻，在廚房裏忙活了大半天呢……不瞞你說，這已經是我煮的第三碗了……”

龔智心在心裏說：第三碗還煮成這個鬼樣子，手是夠笨的。

誰能想到，自己那從小仰望的、高高在上的母親，竟然手笨成這個樣子？她能輕易做到的事，對她母親卻好像比登天還難。

袁沅絮絮的說着：“我知道，現在來給你包餃子已經太晚了。你已經三十多歲了，時間不可能倒流，我也補不回你的童年。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裏是愛你的，只是錯把全部的時間花在了學校，竟一直愚笨到忽略了你的感受……”

“你愛我？”龔智心很小聲的說：“你都不讓我跟你姓……而讓我跟那個我根本都不認識的男人姓……”

“你覺得……我不配跟你姓，是不是？”龔智心的聲音越來越小。

袁沅一愣：“你是這麽想的？”

袁沅猶豫了一下，伸手撫上了龔智心放在桌面上的手背：“孩子，我讓你跟了你爸姓，是因為我怕你從小在學校，如果被同學發現你跟媽姓的話，都來問你為什麽不跟爸姓的事，如果他們知道你沒有爸爸，我怕他們欺負你，怕你受委屈啊……”

不知什麽時候，龔智心開始笑了起來。随着袁沅的絮語，她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深，越來越深。然後把頭埋進面前的飯盒裏，開始大口大口吃起餃子來。

袁沅有些受寵若驚：“很難吃吧？你不用全部吃完的……”

龔智心卻一口接着一口，把所有漏了餡兒的餃子吃了個幹幹淨淨。當她埋頭在飯盒裏大吃的時候，大滴大滴的眼淚，滾滾滑落進了餃子湯裏。龔智心不知道袁沅有沒有看到。

最後，龔智心端起飯盒、仰起頭，把餃子湯都喝了個一滴不剩。

在袁

沅震驚的目光中，龔智心放下飯盒、擦了擦嘴角，面無表情的說：“希望你下次來看我的時候，帶的餃子別再吐了……”

“……媽。”

一時間，袁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确認自己沒有聽錯之後，洶湧的淚水一下子湧出了眼眶，又怕面前的女兒笑話，忙不疊伸手擦着眼角，嘴裏還一邊應承着：“哎，好，好，我回去了就去找顧迢，當面跟她學……”

“說起顧迢……”龔智心淺淺笑了一下：“你能幫我帶張便條給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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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沅拄着拐杖、拎着飯盒，緩緩的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門。

她遠遠的瞧見，方徊來和顧迢坐在大門左側的一張長凳上等着她。

方徊來軟軟靠在顧迢的肩頭，顧迢擡起自己的左手、護在方徊來的太陽穴邊，好似在幫方徊來擋掉那一陣陣若有似無的風。

方徊來的發絲輕揚，眼睛微阖，嘴角卻帶着淺淺的笑意。在夕陽的照耀下，那幅畫面很靜谧、很美。

金色的夕陽，給方徊來和顧迢的頭上都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一時之間，袁沅不知自己是老眼昏花了還是怎麽，竟覺得方徊來和顧迢的頭發，在夕陽的印照下變成了一片白。

她恍然間看了方徊來和顧迢白頭偕老的樣子——等她們七老八十了，老得牙掉光了、走不動了，也還是會像這個樣子，攜手并坐在夕陽之下，靜靜的，好好的。

袁沅擡手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果然是看錯了——坐下夕陽下的方徊來和顧迢，分明還是一頭烏絲，正是青春的年紀。

袁沅笑了笑：就把自己剛剛的錯覺，當作一個美好的預兆吧。

這時，方徊來和顧迢已經看到袁沅出來了，顧迢扶着方徊來站起了身，向着袁沅走過去。

方徊來輕笑着問：“老太太，戰績如何啊？”

袁沅得意的揚了揚手裏的空飯盒。

顧迢瞪圓了雙眼：“喲嚯，龔智心食量可以啊！二十個餃子都給吃光了！”

袁沅哈哈一笑：“看來我手藝還是不錯的嘛，只是外觀差了一點。”

顧迢瘋狂擺手：“不不不老太太你可千萬別産生這種錯覺！你沒聽人說麽，人生的三大錯覺是：以為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以為自己只是再睡五分鐘不會遲到、and以為你和方徊來做的飯很好吃！”

“就你嘴貧！”袁沅瞪了顧迢一眼，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便條紙遞過去：“喏，給你的。”

“給我的？”顧迢有些吃驚：“龔智心給我的？”

袁沅點頭。顧迢打開便條紙，方徊來有些緊張的湊了過來。

紙條上，龔智心用潇灑飄逸的字跡寫着：“對方游好一點，不然的話，我天涯海角也要把她追回來！”

方徊來一下子笑了。

顧迢擡起頭，用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狗眼神看着方徊來：“好怕怕！”

“你是該怕怕！”袁沅也笑了：“雖然方游的媽媽在美國療養院、姨媽方钰也去了美國照顧她媽媽，但現在，方游還多了我和智心這麽兩個娘家人。”

方徊來鼻子一翹，有些得意的瞟了顧迢一眼：“看你以後敢欺負我嗎？”

“那得分在哪兒。”顧迢揚起嘴角一笑：“有些場合的欺負，不能叫欺負。”

方徊來手上不能用力，立刻輕輕的踹了顧迢一腳，臉在夕陽的映照下有些紅：“你在老師面前說什麽呢？不怕挨罵啊？”

結果袁沅老師，此刻完全沒有時間罵顧迢，拿出手機飛快的一陣打字。

方徊來和顧迢互相對看了一眼，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

她們哪裏會想到，此時一個名叫“徊顧大旗永不倒”的群裏，又一次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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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徊來的助理開車到看守所的門口，接到了方徊來、顧迢和袁沅，和袁沅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後才向着方徊來問道：“方姐，咱們怎麽走？”

方徊來道：“先送老太太回Z戲，然後去小海的公寓。”

袁沅又低頭在手機上猛一陣打字，方徊來忍不住出聲提醒她：“老太太你現在網瘾怎麽這麽大啊？”

伴随着袁沅的瘋狂打字，司機座上的方徊來助理，手機不停的“滴”、“滴”響起。

方徊來和顧迢對看了一眼，又是一臉的不解：難道袁老太太是在給方徊來助理發信息？不可能啊，她們倆互相也不認識啊。

方徊來和顧迢用眼神探讨了一路，也沒探讨出個所以然來。

很快，Z戲到了，袁沅笑眯眯的拎着空飯盒下了車，沖着顧迢說道：“中華小當家，改天再來找你讨教啊，智心還要吃我做的餃子呢。”

“好嘞。”顧迢爽快的應下。

袁沅又沖司機座上的方徊來助理抛了一個飛眼，這才哼着小曲兒離開了。

方徊來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和袁老太太……究竟是什麽關系？”

“我們……算作某種意義上的隊友吧。”助理有些心虛的答道，怕方徊來追問下去，趕緊轉移了話題：“方姐，今天怎麽要去顧小姐的公寓了？有什麽事情嗎？”

方徊來一臉漫不經心的答道：“去收拾東西，讓她搬去我家。”

“What？！”助理和顧迢同時驚叫出了聲，兩臉懵圈的節奏。

助理顫抖着聲音問道：“你你你你們……要同居了？”

方徊來一臉“這不是什麽大事”的淡然表情：“此時不同居，更待何時？”

助理發揮秋名山車神的車技，在大排長龍的堵車隊伍裏左躲右閃，硬生生把本來需要一個半小時開到顧迢公寓的路程，用半個小時就開到了。

後座上的顧迢被晃得有點暈車，此時蒼白着臉色迷茫着眼神對助理說：“你不去開戰鬥機，真的屈才了。”

“謝謝誇獎！慢走不送！”助理笑眯眯迫不及待的跟她們告別。

方徊來總覺得助理好像有什麽事瞞着自己，但又完全想不到是什麽事，一臉狐疑的牽着顧迢的手下車了。

顧迢租的小區太過便宜破舊，加上顧迢參加節目以來很久沒在這裏住過了，倒讓狗仔們完全沒有發現這處所在，方便了方徊來和顧迢大大方方牽着手。

畢竟租房均價不過2000的老舊小區內，在拎着瓜的大媽、提着鳥的大爺之中，誰能想到那個戴着黑色鴨舌帽的瘦削女孩，就是身家上億的三金影後呢？

助理從後視鏡裏，目送着方徊來和顧迢的身影走遠了，馬上掏出手機瘋狂打字。

于是在“徊顧大旗永不倒”的群裏，一個名為“顧念來時”的ID發言了：“群主大大！我最新線報！”

“顧念來時”激動的把方徊來和顧迢可能要同居的消息說了，連發三張“目睹了全程的吃瓜群衆.jpg”。

群裏再次炸了：

“我被治愈了！我又相信愛情了！”

“等到了！嗑

到了！”

“啊啊啊啊啊信女明天就去燒香還願！”

這時群主大大發聲了：“你們這樣胡亂發言慶祝，太無組織無紀律了。”

群成員們立即噤聲。

捧着手機、戴着老花鏡的袁沅，坐在Z戲的教授辦公室裏，偷偷摸摸過去把門反鎖了，然後從辦公桌裏捧出了瓜子花生有糖可樂，這才低頭在群裏打字：“今天是個好日子，孩兒們，一人一句唱起來！”

于是群成員們開始了歌詞打字接龍：

“今天是個好日子！”

“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袁沅一邊嗑瓜子花生，一邊喝有糖可樂，一邊愉悅的小聲哼唱着：“明天又是好日子，千金的光陰不能等。”

袁沅想着剛剛回到顧迢公寓的方徊來和顧迢，很想打個電話過去告誡一句：“年輕人們，春宵一刻，值千金吶！”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10章就要完結了～有點舍不得方大魔王和顧小油條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