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破裂
向栀青從未想現在這樣無助過。
她已經死了，這怎麽可能呢。
“小青姐姐，你慢點。”圓童一路跟着向栀青，看着她跌跌撞撞。
向栀青就跟聽不見圓童的聲音似的，一直走到殡儀館門口。
這個她一直以來上下班的地方，突覺有些陌生。
殡儀館門前好像又有被送來的遺體，門口有很多人忙忙碌碌，向栀青站在那裏，好似沒有人看見她一般。
這種情況一點都不陌生，仔細回想，向栀青在殡儀館上班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她性格原因又或者什麽，幾乎沒什麽人同她說話，更別說交朋友。
就連張成和楊婇，也只是因為他們都早已身死，她能看見她們才同她有交集。
向栀青走上前，在殡儀館門口，那些忙忙碌碌的人面前，她艱難的張了張嘴，卻發現她好像連這些人都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那些人的面孔竟開始變得陌生起來，向栀青眼前一張張人的面孔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同事，你好，我想問下……”
向栀青詢問一個正出來準備接遺體的人，那人完全沒有聽到她說的話，就跟看不到她一樣。
她的心在一瞬間沉到了谷底。
圓童看着向栀青的樣子，有些心疼，她去拉向栀青的手。
“小青姐姐，你別這樣。”
向栀青勉強的扯動了下嘴角，不死心，她又去問了一個看着和她約莫大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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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同事，我們館內今天是又送了多少具遺體啊？”
依舊是無人回應她，對她這麽個大活人視若無睹。
“圓童，你說他們是不是都排擠我啊，所以都對我視而不見？”向栀青不相信這些人會看不見她，聽不見她說話。
看不見她，聽不見她說話，那不就意味着她和這些人是兩個世界的人。
普通人看不見孤魂。
圓童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回答向栀青的問題，在她看來，向栀青确實與常人無異，又因為她身具雙瞳，能看見他們這些孤魂的原因，在人和孤魂之間交錯自如，她也從未懷疑過向栀青居然已經死了的事實。
紫煙趕到殡儀館門口時，就看見向栀青正在挨個挨個的問那些人，同那些根本看不見她的人講話。
向栀青一遍遍一次又一次的同那些人講話，卻始終沒有聽到有誰能回應她。
她自遠處看到了紫煙的身影，眼眸忽而泣血，從碰到紫煙的那一刻起，她所有的生活軌跡便全都變了。
紫煙看到向栀青眼眸中的怨恨之色，那個眼神，突然和一個她腦海中總是閃現的人的面孔驟然重合。
向栀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着紫煙，身後有從殡儀館進進出出忙碌的工作人員。
紫煙見有人即将會碰到向栀青，就要自向栀青身體中穿透而過，她驚慌上前。
活人若同孤魂相觸碰，身魂交疊而穿，活人死，孤魂碎。
紫煙在那人碰到向栀青只差毫厘之時，将向栀青拽入了自己懷中，她撐着的油紙傘将兩人罩在傘下，傘周圍墜的鈴铛發出悅耳的清脆聲。
向栀青無法接受自己已經身死的事實，她只能将這一切都推到紫煙身上，從遇見紫煙的那一刻開始，她的生活就偏離了正常的軌道。
“是你對不對？”向栀青凝視紫煙。
紫煙那張總是淡漠的面孔上顯露微妙的變化。
“我确實應該早點告訴你這件事。”
向栀青推開紫煙，想要站立在她的傘之外，但紫煙似乎下了很重的力道，不讓她離開。
“外面再過片刻會有日照，你不能出去。”紫煙說道。
向栀青負氣，此刻紫煙在她眼裏就是個大騙子。
“不要你管！就算我被日照灼傷致死，也不要你管！”
紫煙那雙深幽淡紫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疼惜之色。
向栀青的那張臉在紫煙眼中越來越看不透，又或者說在向栀青的那張臉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
“放開我。”
紫煙緊緊的鉗制着向栀青的腰身，傘下的空間本來就不大，還要容納她們三個人。
外面的日照越來越強烈，紫煙定然不可能放開向栀青。
向栀青擡眸，她突然苦笑一聲：“我都已經是個死了的人了，還能再怎麽死？”
“小青姐姐，你不要這樣，孤魂不能見日照，見日你連魂體都會消散。”圓童也拉住向栀青的手，不讓她離開傘外，“雖然你現在……但是我們可以去鬼域，去那裏的憫生池，我們還可以再獲新生的。”
向栀青此刻根本聽不進去別的話，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她自己的雙瞳能看別人過往，未來，為什麽她對自己的一切卻是一無所知。
向栀青現在才發現，她對自己的來處沒有任何的印象，記憶裏她就一直在殡儀館上班，在其附近的荒樓居民區住着。
她從未想過要離開這裏，唯一能活動的區域也是在距離這裏不遠的小城區去轉一轉。
向栀青掙動紫煙對她的桎梏，紫煙不松，大概是看向栀青此刻無法正常交流溝通，她一掌劈向其後頸，向栀青直接軟倒在她懷中。
“紫煙姐姐你……”圓童驚愕。
紫煙：“先讓她冷靜一下，她現在根本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
“這樣也好。”
圓童幫着紫煙攙扶向栀青，回到了她們的住處。
绫羅見她們回來，向栀青整個人都軟在紫煙的懷中，還以為向栀青出什麽事兒了，擔心道：“她怎麽了？”
“沒事，我只是讓她睡了過去。”紫煙說，“尊主呢？”
绫羅：“哦，我讓他去外面探探，看看這附近你們的同類人有多少？”
紫煙：“………？”
绫羅一個普通的人，居然敢對尊主這麽頤指氣使，這讓紫煙很震驚。
“你是救過尊主的命嗎？”
紫煙冷不丁問了一句，除過這個，紫煙想不到绫羅為什麽會對尊主這麽……不敬，尊主居然還那麽聽話。
绫羅很認真的思考了紫煙的這句話，“應該是他救過我的命。”
紫煙：哈，算了，她猜不透也看不懂。
尊主的事她也不是非要知道的難麽一清二楚。
“我先送她進屋睡下。”紫煙垂眸看向懷中的人。
绫羅點了點頭，看了眼紫煙懷裏的人，向栀青眉心有細汗浸出，似是睡的極不安穩。
“她好像很難受。”
紫煙擰眉，向栀青大概是又陷入到了噩夢中，搭在她脖頸中的雙臂明顯能感覺到在不斷的收力。
不再同绫羅多說，她抱着人進了屋，将向栀青放在床上，紫煙本想替向栀青點根沉香，但正準備起身，向栀青卻緊緊拽住手腕，不放開她。
圓童見向栀青這次似乎要比之前的幾次噩夢還要難受，額心的汗水浸透，她快速打了水端過來，替向栀青擦拭。
“我來吧。”紫煙難得主動說照顧向栀青。
圓童将毛巾遞過去，紫煙替向栀青擦了臉上的汗，這期間向栀青的手一直握着她的，她也沒有去掙開。
有一股很柔和，想要去疼惜眼前人的感覺在紫煙心底莫名生了出來，紫煙只覺微妙又奇怪，但卻還是順從自己心裏的那點感覺，對向栀青多了些溫柔。
紫煙不知道這種感覺為什麽會突然滋生，但此刻她看向栀青多了些親近之感，就好像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們就認識，而且她們之間的關系一定很親近很親近。
“紫煙姐姐，怎麽辦，小青姐姐看着好像特別難受，她是不是在夢裏又遇到特別恐怖的事了。”
圓童一直觀察着向栀青的神色，向栀青明顯很不安。
紫煙也發現了，向栀青這次的反應要比以往還要嚴重。
“向栀青？”紫煙試圖像往常一樣，将向栀青在夢中喚醒。
但似乎無濟于事。
意識到向栀栀青陷入噩夢太深，紫煙劃破自己的指尖，血跡湧出，點入向栀青的額心。
“破！”
忽而間，向栀青身體周遭似是有強烈的沖擊抵抗紫煙的靠近，完全近不了向栀青的額心。
怎麽會這樣？
紫煙眉心蹙起，第一次她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慌亂，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接連又嘗試了幾次，紫煙驚覺自己的身體也因此而受到變化，倏爾，向栀青睜開了眼眸。
同上次一模一樣，那雙瞳四目顯現，眼中閃現着幽幽的綠光，紫煙與其對視，突覺眼前一黑，随後毫無意識。
圓童見紫煙也倒了下去，慌忙上前：“紫煙姐姐？小青姐姐？”
兩人皆是沒有任何反應。
圓童着急，又叫不醒兩人，無奈只能跑去隔壁。
雖然她很不想正面和鬼域尊主打交道，大概是因為整個鬼域的主人，強烈的壓迫感會讓圓童這個小怨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圓童不投胎，用紫煙拿鬼域的專業術語來說，就是“在逃犯。”
绫羅聽見外面有人敲門，打開門就見門口站着個小東西。
“怎麽了？”
圓童眼睛往裏屋探了探：“我求見尊主。”
绫羅：“他還沒回來，是發生什麽事了？”
圓童告知了向栀青和紫煙的狀況，绫羅見圓童神色焦急，便跟去了隔壁。
紫煙和向栀青像是都陷入了夢中，任憑绫羅怎麽喊都喊不醒。
绫羅不清楚向栀青的狀況，進門前她以為兩人只是簡單的睡沉了過去。
“她們經常會這樣嗎？”
圓童點頭又搖頭：“小青姐姐經常會陷入噩夢，但紫煙姐姐不會。”
绫羅覺得有些棘手，“那看來只能等他來了看是怎麽回事兒。”
“我這就去找他。”绫羅正準備出門。
一道聲音傳來卻是未見其人：“不用了。”
“夢裏有她們都想要的答案，不用喚醒她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