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王子峰把他的手摁下去：“你要這麽說，那兄弟就不啰嗦了。一句話，譚老師，看我的。你以後就算有那賊膽，你也把心膽都給我收了。”
“不是……王總……”
王子峰擺擺手：“甭說了。”
他歪着頭看譚艾琳：“她就像長在田野裏的一株野菜，沐浴着陽光雨露，迎風招搖，清新、鮮嫩。平日裏嘛，倒不顯眼，但吃膩了山珍海味的人偶爾往田間地頭走那麽一遭，沒準就看上了，非得吃上一口解解膩才行。”
他回過頭來，沒了剛才的嬉皮笑臉，嚴肅道：“吃上了，不一定合口，也不一定會一直吃下去；但要是光看着沒吃着，就得惦記得茶飯不思，吃什麽山珍海味都沒勁。”
江成海目瞪口呆。
王子峰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嘴角一牽，扯出個邪魅的笑來。他拍拍江成海：“大海，放松點。我不會虧待她的。”
“不是。大少。”江成海搖搖頭，“這野菜天生地養的，您讓它好好的長在那賞心悅目不好麽？您這一口，它可能就沒了呢？”
王子峰搖搖頭，伸出右手食指擺了擺：“不，你可別小瞧了野菜的生命力。”
“不是這樣的大少。”江成海腦門上的汗涔涔而下，“要不這樣，您就當她是我的待編人員，好不？您要什麽樣兒的女人沒有啊？您看我這又老又油膩的啥美女也瞧不上我，這個您就讓讓大哥我吧，啊？”
“您別老是清心寡欲的，也該過一下人間煙火。”王子峰攬住江成海的肩膀，“傳統老男人，改天我給你尋一打不可掌控的。”
王子峰身體向後一仰，看着江成海：“不許給我使絆子啊。至于《無羁》的資金，好說。”
江成海無語地看着王子峰。王子峰朝他挑了挑眉毛。
今天的拍攝任務比較重，從早到晚連軸轉。因為吳菲只肯拍白天的戲，而且不肯起早。為了遷就她，導演把其他戲份擠到早晚來拍。宋毅和潘奕君有一場“雨夜決裂”的戲，為了效果更逼真，導演決定用實景。
天氣預報今晚有暴雨，導演便把宋毅和潘奕君的幾場戲排到下午和晚上，邊拍邊等。
八點左右，外面的風開始涼起來，助理出去一趟，跑着回來說：“下雨了！下雨了！豆大的雨點！”
譚艾琳和場記們趕緊收拾東西往外搬，江成海匆匆跑過來搭把手。
“喲，得空了啊？”譚艾琳說。
江成海一邊吭哧吭哧地搬東西，一邊費力回答：“這家夥這麽重，哪能讓你累着？”
譚艾琳把東西搬到指定位置放好後，站一邊看道具和布景處理場景，見江成海大汗淋漓的，便遞了張紙巾給他：“王子峰呢？你剛不是跟他一起？”
“你這麽緊張他幹什麽？”江成海一邊擦汗，一邊表示不滿。
譚艾琳噗嗤一笑：“誰緊張他了。我是看你倆剛才聊得熱乎，這會不見了，随口問問而已。”
“你沒看見吳菲都跑了嗎？”江成海伸出手，“再給我一張紙巾。”
譚艾琳又遞了張紙巾給江成海：“吳菲不是晚上不拍麽，不跑留這打雜啊？”
江成海扁扁嘴，一副懶得和譚艾琳計較的樣子。
江成海：“譚艾琳，你覺得王子峰怎麽樣？”
“不怎麽樣。”譚艾琳回答。
“你……會不會喜歡他這樣的？”江成海艱難地擠出了一句。
“我？”譚艾琳失笑，“不會。”
江成海松了口氣：“萬一，他要是追你……”
譚艾琳伸手摸摸江成海的額頭：“沒發燒啊？”
江成海一把打掉她的手，一臉嚴肅：“別嘻嘻哈哈的譚艾琳，我問你認真的。”
譚艾琳甩了甩被打的那只手，也一臉嚴肅：“他有病啊他追我。”
“甭管他有沒病，你就說，要是他追你，你答不答應？”
譚艾琳無語，翻了個白眼，簡單利落：“不會。”
江成海将信将疑：“為什麽？這可是難得的福氣啊。你想想，跟他談個戀愛，以後就可以躺平了。王總從來沒虧待過他的那些莺莺燕燕。”
譚艾琳奇怪地看了半天江成海：“你今天怎麽了？怎麽說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江成海苦笑。
譚艾琳想了想，語氣堅決：“我真想不出他為什麽要追我，也想不到有什麽理由去答應他。兩個世界的人，都不搭邊兒的，想這些東西幹嘛呢？”
“是是是。”江成海又開始擦汗。
“我看你是太熱了，待會要把腦子給悶壞了。”譚艾琳拿劇本敲了敲江成海，“你一邊兒涼快去吧，那邊差不多了，我過去看看。”
江成海點點頭：“是好悶，這場雨估計不會小。”
他想了想，不放心地又叮囑：“艾琳，哥跟你透句真心話。那王總……恐怕是對你有點意思。但是……呃，那個……他對女人如何，相信你在網上也了解不少，咱就不展開說了。就眼前的來看，你看他跟那吳菲……嗨，你跟他們就不是一路子的人，他就算對你有什麽表示，呃，艾琳，哥鬥膽講一句，你這樣兒，不是他的菜，他想吃你，頂多就是山珍海味吃膩了，吃你這根野菜過過嘴瘾，僅此而已……你可千萬穩住自己啊！”
江成海越講越痛心疾首：“哥就是怕你受傷害了……”
“得了老人家。”譚艾琳笑着拍了江成海一下，“別操那老父親的心了，我自個有分數！放心吧，他怎麽折騰，我都不會上他的當！”
“那就好那就好。”江成海如釋重負，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猶豫道，“艾琳，我剛才講的話，沒得罪你吧？”
“你真是啰嗦！”譚艾琳哈哈大笑，“得罪了！都把我得罪透了！你就該贊美我美得像天仙下凡全世界的男人都為我瘋狂！你才是野菜！”
江成海讪讪地笑。
譚艾琳大人大量地拍拍他的肩膀，向宋毅他們走過去。宋毅和潘奕君已經就位，正在閉着眼睛醞釀情緒。宋毅的嘴裏還念念有詞的，似乎是在背臺詞。
這部戲的臺詞也确實難為了他，因為他演的角色是個話痨，和誰都能噼裏啪啦地講半天，沒人時，自己和自己都能有大段大段的內心獨白。
宋毅一開始接到臺詞時曾一度崩潰，因為他的臺詞疊得小山似的，而另一個男主潘奕君的臺詞少得可憐，全劇加起來不到兩張紙。
好在宋毅人如其名，硬是把臺詞扛下了。
譚艾琳過去沒多久，風開始猛了起來，剛才還是吹得布料獵獵作響，現在簡直就是狂卷一切。
導演大喊：“就位！”
譚艾琳看到他的鏡頭向宋毅推近，宋毅緩緩睜開眼睛，不知道是演技好還是風沙大，宋毅的眼睛布滿血絲，他目眦盡裂時，表情有說不出的悲憤和絕望。
譚艾琳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全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
宋毅看着鏡頭，慘白的嘴唇因為憤怒而劇烈抖動，他死死咬着嘴唇，眼裏的怒火仿佛能把天地點燃……
導演大喊：“咔！”
宋毅喘着氣，身體慢慢松弛下來。潘奕君跑過去扶住他，宋毅壓抑着自己的情緒，眼淚飚了出來。
潘奕君抱着他，拍拍他的後背：“緩一下，緩一下。”
化妝師馬上跑過來，用紙巾輕壓在宋毅的眼周，吸幹他的淚水。宋毅站着讓她給補了點妝。
有雨點橫掃過來。譚艾琳伸出手接了一下，居然有被打疼的感覺。
導演大喜：“小倆口！就位！”
宋毅和潘奕君趕緊就位，潘奕君一手握住劍鞘，一手握着劍柄，随時準備拔劍出鞘。這段戲份是兩人因匡扶道義而産生矛盾、誤會以致決裂——兩人的“道”不同。角色的情緒非常飽滿，很考驗演員的釋放。
大雨傾盆而至。
導演一聲令下，宋毅和潘奕君開始了對抗。
“咔！”導演大喊。
衆人很驚訝，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而且，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兩個主演瞬間被澆透，工作人員也成了落湯雞。
戲才進行了一小段，這一聲“咔”實在是不合時宜。
導演扯着嗓子大喊：“魏無忌的眼神不對！你現在是護着一群弱小被百家圍剿截殺，誤會風清揚與你為敵，悲憤！絕望！不甘！這些情緒要出來！你看着風清揚的時候不能有柔情！怎麽感覺你心疼他被雨淋了？”
衆人暗笑，想想這樣似乎不妥，于是大家又收斂神色，嚴肅地看場上的倆人被雨澆。
宋毅被澆得面目模糊，他強睜着血紅的雙眼，再次劍指潘奕君。
導演又喊“咔！”
重來。
還是“咔”！
大家的心提了起來，再這麽澆下去，今晚這場可能就白幹了。
導演急得大喊：“魏無忌！你不是養了只貓嗎？風清揚把你的貓拿去讨好漂亮小妹妹去了！他跟你搞暧昧只是想利用你，實際上他早就有喜歡的人了！是個漂亮的美眉，一直藏在家裏……”
宋毅的表情怪異起來，眼神瞬間冷硬。
導演撕破喉嚨地喊：“你那只貓！你那只貓被他喜歡的女人給踩死了！”
說完他立馬做了個“開始”的動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