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譚艾琳無言以對，她感覺自己在論辯上完全不是王子峰的對手，只得徒勞地退縮：“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王子峰抱着譚艾琳的頭，強迫她正視着自己：“我知道你可能會對我有很奇怪的印象，但是人是複雜的，你不能因為某一點或某一種印象就單純地來定義一個人，你得相信你的心，相信你最真實的感受。明白嗎？”

譚艾琳愣愣地看着他，王子峰說話的表情是如此誠懇，眼睛閃着希冀的光：“譚老師，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譚艾琳咬着嘴唇看了他很久，耳邊響起自己的回答：“不。”

這一天，兩個人都有點混混沌沌的。王子峰不開心，譚艾琳也悶悶不樂。回橫店的路上，譚艾琳一路看車窗外的風景，王子峰抱着她，兩人都不說話。

回到酒店，阿彪把東西給譚艾琳拿進房間，王子峰靠在門口看着他。

“進來……坐會嗎？”譚艾琳猶豫着問。

“不了。”王子峰擡腕看看表，“進去了舍不得出來。我一個小時後的飛機。”

譚艾琳有點驚訝：“這麽急？怎麽不早說。”

“早說你不就早點難過了？”王子峰說，“現在說也不晚。我要回公司開個會，然後在北京飛美國，可能要半個月左右。這段時間不能過來陪你了。”

他朝譚艾琳伸出手：“過來，我抱抱你。”

譚艾琳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讓王子峰抱在懷裏。

王子峰雙手環繞，輕輕地抱了抱便放開她，用手背摩挲她的臉：“照顧好自己，我回來之前，不許去組裏。”

譚艾琳沒有說話。

王子峰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吻：“今天的問題，我還在等你答應呢！我會給你時間想清楚的。”

譚艾琳愣愣地看着他。王子峰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推她轉身：“進去吧。關門，別看着我走。”

王子峰不知道什麽時候走的。譚艾琳把門關上的那一剎那，眼睛就酸到了鼻子。她靠在門上，連呼吸都提着。

門外寂靜無聲。

一門之隔，在等待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第二天送早餐的服務生來之前，門沒有再響過。

譚艾琳沒有歇太久，第二天就回了組裏。她像逃一樣地離開房間，整天待在劇組裏，每天都磨到最後一個走。

劇組的同事不知道是敬她敬業還是同情她遭遇飛來橫禍，對她都特別關心照顧。總編沒有再叫她寫劇本，倒是道具那邊讓她幫了不少忙。

後面的拍攝進展得很順利，宋毅和潘奕君的狀态越來越好，大家每天忙拍戲忙嗑CP忙得不亦樂乎。

時日飛逝，一個多月很快過去，拍攝接近尾聲。

宋毅和潘奕君是同一天殺青的。

潘奕君這組進行得比較順利，中午就拍完了。他在B組拍完自己的戲後，沒有離開，帶着妝去了宋毅拍攝的影棚，站在角落裏靜靜地看他表演。

宋毅有點不在狀态，有一條重複拍了好幾次才過。不過好在，潘奕君過來之後，他的進展就很順利了。

譚艾琳是跟着宋毅這一組的，宋毅殺青後，劇組的小姑娘馬上為他送上鮮花，譚艾琳看到宋毅接花的時候有點心不在焉，眼角一直瞟向角落裏的潘奕君。

大家紛紛上前和宋毅擁抱，到譚艾琳時，兩人都頓了一下。

“殺青快樂。”譚艾琳說。

宋毅的眼睛紅了，抿着唇看了好一會兒譚艾琳，才來了一個深深的擁抱。

譚艾琳感覺宋毅的身體在顫抖，她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喉嚨卻硬得擠不出半個字。

過了好久，宋毅才說話：“譚老師，謝謝你。”

“對不起。”譚艾琳沖口而出。她只覺得抱歉，甚至還沒想好該為什麽而道歉。

“我懂。”宋毅說。

兩人分開，宋毅的臉上挂滿淚。譚艾琳的淚水也滾了下來，她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了擦。

大家一起鼓掌，熱烈的掌聲沖淡了傷感的氣氛。宋毅看向角落，潘奕君靜靜地站着拍掌。兩人一對視，宋毅的淚又滾了下來，他下意識地咬了一下嘴唇。

宋毅的助理上前給他遞紙巾，挽着他的胳膊說：“毅哥，我們去卸妝吧！”

宋毅點點頭，和助理一起離開。譚艾琳看向潘奕君，他一直站在角落裏，眼睛像釘在宋毅身上似的，看着他離開。

在場的人各有各忙，沒有人留意潘奕君什麽時候走的。

晚上劇組舉行殺青宴，大家都喝高了，導演被灌得都要斷片了，譚艾琳懷疑大家是不是把在拍攝時反複被卡的怨氣都撒在了今晚。

譚艾琳也喝了一點。她本來不能喝酒，因為《無羁》老母親的身份被硬灌了兩杯，整個人都意識模糊，見人就笑。

“你比我還不能喝！”宋毅在她耳邊大喊。

譚艾琳笑吟吟地看着他。宋毅也喝多了，東倒西歪的，潘奕君過來扶他，對譚艾琳說：“譚老師，毅哥喝大了，我送他回去。”

“去吧去吧。”譚艾琳笑着揮揮手，“你倆去吧。”

後來的事情譚艾琳不大記得了，反正是一群人在喝，有人高歌，有人激情演講，有人不斷和誰說話……

反正就是，鬧哄哄烏泱泱的。

啊不，中間有個插曲。

宴會剛開始時，氣氛還沒那麽熱烈，馬小利邊吃邊劃拉手機，突然遞給譚艾琳看：“譚老師你看！王子峰又換女朋友了！”

譚艾琳一口湯差點嗆死。

馬小利指給她看：“喏，就是這段時間的，上個月王子峰發微博說在美國，這不就對上了？”

譚艾琳定睛看她的手機，這是一條轉發的微博，上傳了很多張照片，每張照片都拍得很清晰。陪在王子峰身邊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模樣清純甜美個子高挑的女孩子。

女孩帶着鴨舌帽，長直發披散下來，笑得甜美明媚。

馬小利一張張地劃拉下去，有逛街的，有吃飯的，還有一張，兩人站在電影院門口，像是在候場，女孩子的包挂在王子峰的肩上。

她在照片裏，每一張都很美，360度無死角的那種。

馬小利啧啧稱羨，眨巴着小眼睛看着譚艾琳：“譚老師，有錢有顏就是任性啊！一個月一個，都不帶重樣兒的！”

譚艾琳不動聲色地看着照片，微笑地點了點頭。

“他的女朋友都很漂亮。”馬小利嘟哝，“而且沒有一個是超過二十三歲的。”

她眨巴着眼睛想了好一會兒，肯定地道：“對！最大的一個好像是二十二，其他的一般都是十九二十這樣。”

譚艾琳逗她：“你超齡了？”

“可不是嘛！”馬小利翻了個白眼，自己笑了起來，“主要看顏值，我就算合年齡，也沒我什麽事兒。”

她還要說什麽，這時有人來敬酒，敬編劇組，譚艾琳和馬小利站起來，陪總編一起回敬。大家說，譚老師的書寫得好，總編寫的劇本好，他倆是好上加好……

怎麽回的酒店，譚艾琳怎麽想也想不起來了。

不過劇組人多，酒量好沒醉的也不少，大概哪個好心的順手把她給捎回來了。

第二天醒來，譚艾琳只覺得頭痛得要裂開一樣。

“原來醉了是這樣的啊？”譚艾琳嘟哝。

打開手機，總編給她留言，大意是今天的收尾工作不用她過去了，如無意外下午能全部收工她這兩天可以離開，總編明天的飛機雲雲。

宋毅說早上的飛機走了，感恩遇見多聯系噼裏啪啦……

放下手機，譚艾琳的心有好一陣空白。

她疑惑地打量着房間裏的一切，感覺像做了一場夢。

這……就結束了？

譚艾琳第一次感覺房間空的厲害，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洞，悄無聲息地吞沒她。

她看向辦公桌，桌子上整齊地碼着她的各種筆記本，筆被規規整整地插在一個竹子做的筆筒裏——那是她剛到橫店時逛街買的，電腦靜靜地卧在一旁。

它們、她，他們今天都不用忙了。

譚艾琳的目光落回床上，這張标準規格的床在經過她一夜的折騰後，被褥淩亂，枕頭上還掉了幾根從她頭上落下來的頭發。

譚艾琳把它們小心地拈起，舉在眼前。

譚艾琳的發質很好，頭發烏黑濃亮，即使已經再無生長的可能，這幾更頭發仍然泛着柔和的光澤。

譚艾琳的手緩緩地撫過枕頭，游離到床上，定在那裏。

她的心情複雜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想要尋找什麽。

好像什麽都不想想，又好像什麽都想不起。

譚艾琳像瘋了一樣，把被子、床單、枕頭全扯到一處來，整個人趴在上面，拼命抱緊。

她把頭埋進被子裏，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發瘋了好一會，才全身疲軟地癱在床上。

譚艾琳覺得自己想哭，想痛痛快快地流一場淚，可是醞釀了很久，除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一直在五內翻滾，她根本哭不出來。

譚艾琳爬下床，把床單被褥一一拉扯整理成沒睡過的樣子，然後把浴缸放滿水，把自己沉進去，泡了很久。

泡完澡後，譚艾琳不想再回到床上，便出來漫無目的地逛。

或許應該給許燕飛買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