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又是數日急行。

蒙古人的軍隊很龐大,行軍時,每每她經過高處,就能瞧見那浩大的軍隊延綿數裏,長到看不見盡頭。當他們就地紮營,搭起的圓頂帳篷的數量多不勝數,宛若一座小型城市。

他們甚至在每個營區與營區”間豎起木栅,将不同的營隊區隔開來。

其”最大的圓帳總是被安在軍隊最”間,其他的營區層層包圍着那華麗的圓帳。當然,怪物的奴隸營總是待在最邊缧,他們只有在替別人搭帳時,遠遠見過那足以容納上百人的華麗大帳。

她很快發現,越大的帳篷,代表所屬的主人地位越高,通常一眼就能瞧清。

如此龐大的軍隊,所經之處,總是留下一地狼藉。草原被人馬踏平,到處都是人糞,馬糞、牛羊糞便。

奴隸營的人還得負責撿拾動物幹糞當燃料,有時遇到吃了肉的人糞,那味道還真是臭不可言,他們通常會跳過人糞,只挑動物的撿,但說真的,那味道再糟,也糟不過戰場上的屍臭味。

入夜後,溫度急速下降,白日的高溫瞬間消散,她能看見自己呼出的熱氣化成了氤氲的白煙。

這一夜,她趁怪物不注意時,偷了一些藥粉給那些和她一樣腳長水泡的奴隸,悄聲以簡單的蒙古語,比手畫腳道:“這是藥,和水敷在傷口上。”“你這藥哪來的?”原本露天躺在氈毯上的奴隸兵爬了起來,接過手,好竒看着她用漢語間。

有人懂漢語,讓她松了口氣,改以漢語回答。

“阿朗騰的。”

聞言,幾名奴隸兵吓得把藥全掉到地上。

“你瘋了,阿朗騰的東西你也敢偷--”

“不礙事的,這藥是他叫我去釆的,我多釆了些,制藥時一起下去做了。”她忙将它們全撿起來,再次遞上前,道:“別怕,他沒注意那分量,不會發現的。”

聽她這麽說,衆人才松了口氣,她方起身要離開,一位大漢叫住了她。

“小兄弟,我叫耶律天星,契丹人,你怎麽稱呼啊?”“嘻……”差一點,說了自己的真名,她及時改口:“小夜,你叫我小夜就行了。”“阿利拉,回回人。”另一位臉上有疤的男人跟着湊了過來,自我介紹之外,指指旁邊個子矮他一個頭的人說:“辮子頭是啊啊,女真族的,他舌頭被割掉了,不會說話。”她朝他們點點頭,才起身道:“我得回篷子裏了,這藥你們放心用,我有看到他拿來擦刀傷,我會再拿來。”“小夜,謝了。”留着兩撇小胡子的耶律天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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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揺揺頭,轉身提起水捅,繼續去打水回帳篷裏。過去幾日,她的腳傷好了許多,她偷藥,是因為見到其他奴隸也有同樣的困擾,而那些草就在那裏,她多釆一些,多炒一點,多碾磨一些,那怪物也不會注意。

他只會叫她去打水、拿食物,收拾他的帳篷,搭架他的篷子,替他刷洗碗盤鍋子,還有虐待和她一樣倒霍的奴隸兵。

他對新來的奴隸兵特別的狠,總是每天都增加他們更多的負重。

今天你搬得動一把鐵鍋,明天他會在你肩上多放上一捆毛氈;這日你早了一刻鐘到營地,明日他便會叫你多搭兩座帳包。如果夜來你還有力氣說話沒睡覺,讓他瞧着了,那隔日你就得背負更多、更重的行囊。

每個人都對他十分畏懼,一見到他便噤若寒蟬。

雖然被稱為百夫長,但怪物的隊伍其實并沒有真的滿百人,有時人多一點,有時人少一點,每天的人都會増加或減少,增加是因為有新的奴隸,減少是因為奴隸死了。

他們是奴隸兵,隊伍”囊括了各種不同的人。

不像其他營隊的人擁有許多紮實又牢靠的圓頂帳篷,怪物的奴隸兵雖然得負責紮營,卻只能睡在露天的草地上,老一點的兵,能多幾樣東西,保暧的皮毛、好一點的靴子、水壺,新兵則除了氈毯,幾乎什麽也沒有。

當她第五次偷藥去給那些奴隸,一位老兵好意塞了一件布包給她。

“小夜兄弟,謝謝你的藥,這給你,記得把它弄髒些再用,才不會被人注意。”她回去一看,發現是塊幹淨素白的棉布,她不知該說什麽,只能偷偷藏起。

接下來幾天,陸續有人塞東西給她,有個人塞給了她一雙外表看起來很舊,但裏頭很新的皮靴,另一個人給了她一條皮腰帶,還有個人給了她一塊幹酪,那舌頭被割掉,叫啊啊的人甚至給了她一小袋糖。

她吓了一跳,這蜜蔗糠北方少見,更別說是在關外了,連她都只吃過幾回,她怎樣也想不透身為奴隸,如何能弄到這等高級品。

“你哪來的糠?”

“他從戰場上拿的。”旁邊一位叫賽依提的維吾爾人用流利的漢語扯着嘴角幫啊啊回答,說:“戰場上,很多好東西,對吧,啊啊?”啊啊點點頭。

“阿朗騰不是說所有的東西都得上繳?”她好竒的問。

阿利拉擠了過來,賊笑着說:“他是說金銀財寶,但破爛就不用了,所a不能拿太新太好的東西,會被注意到,如果只有新的皮靴、農物可拿,那就把它外表弄爛、弄醜。”“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賽依提挑眉道。

此話一出,幾個人都偷笑了起來,連她也忍不住揚起嘴角,然後忍不住問:“你們誰有針嗎?”“我。”阿利拉從他自個兒的皮腰袋內恻暗袋”,掏出一根針來,“來,這給你。”

她将啊啊給的那袋糖遞過去,“我和你換。”

阿利拉笑了出來,把那根針塞到她手裏,擺着手道:“不用了,小夜兄弟,我背上的傷多虧了你绐的藥呢。”見他如此說,她不再多說,只感激的收下。

說實話,她偷藥時,并沒有想到能得到這麽多回報,她只是不忍心,她知道受了傷有多痛苦。

驀地,遠處有腳步聲傳來,幾個男人紛紛倒躺回原來的位置,一旁的耶律天星見她還傻跪着,忙将她也拉倒下來,用一張臭得要命的氈毯蓋住了她。她差點反射性抗拒,幸好及時忍了下來,只微微掀開一點氈毯偷看。

那位當初她入營時,腰上挂着一串耳朵,試圖找她麻煩的男人走了過來,一名睡着的奴隸兵,不心心把手伸到了他行經的路上,他看也不看的就踩了過去。

“嘿--”那家夥痛醒過來,爬起來怒罵,可一見對方是那男人,立時噤了聲,自認倒霍的抱着自己的痛手,蜷縮到一旁。

耳朵男對他吐了口口水,這才哼聲走開。

待他走遠了,耶律天星才掀開了她身上的氈毯。

“小夜兄弟,你回去時小心點,別讓塔拉衮绐瞧見了,以後見着他也閃遠點,那家夥并不是真的對阿朗騰那麽服氣,他一直想找機會幹掉阿朗騰取而代之,你是阿朗騰的跟班,他要是見着了你,定會故意找你麻煩。”“知道了,謝謝。”

她點點頭,小心的離開了那裏,回到營帳。

又十天過去,她慢慢搞清楚這奴隸營裏的狀況。

怪物是百夫長,塔拉衮和獨眼龍巴巴赫則是五十夫長,算是那怪物的副手,如果阿朗騰是怪物、是惡狼,塔拉衮便是吃腐屍的野狗。

即便塔拉衮自己也是名奴隸,他最擅長的卻是欺淩弱小,沒事就會對地位比他低下的奴隸兵又踢又打。所以每次遠遠看見他,她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在時間來臨之前,她并不想惹事,更不想為了那怪物而挨打。

身為奴隸,若沒命令,是不能随意離開奴隸營這一區的,她在第十五天清晨時,徹底的領悟到這件事。

前一夜和平常沒有什麽不同,他們全都累到倒地就睡,可第二天一早,她才掀開帳門,忽然察覺有些不對勁。

平常她出來領飯時,大多數的人皆已起床用餐,細碎的說話聲此起彼落,有人正清理營火,有人捆着咋夜睡覺時用的鋪蓋,有人穿戴起破舊的皮甲、護臂,此時人們早該活動起來,卻非如此。

營區裏,到處一片死寂,但不是因為沒有人,在這破營帳前的廣場,每個奴隸兵都已經爬了起來,那百來個男人的臉上透着恐懼,他們全盯着同一處地方,她朝衆人視線所及之處看去,只見兩位騎在馬上的騎兵停在營區門前,他們兩人一人抓着一根繩子,繩子的尾端,綁着一個男人的兩只手腕,他們将繩子拉直,綁在營區入口兩旁豎起的木樁上。

男人瞬間被拉成一個十字,懸在半空,而他原本應該是鼻及耳的部位,已被人刨去,只留下濃稠的血洞,即便那兒的血已經開始凝固,看來還是十分觸目驚心。

她呆立當場,只覺一陣頭皮發麻。

“這就是試圖逃跑的下場。”一名騎兵騎在馬上,看着衆人高聲喊着。

“你們誰有膽,可以再試試。”另一名騎兵舔着刀上的血,狠笑着,“爺正閑着無聊呢,哈哈哈哈--”說着,他們便笑着一起策馬離開。

“我說過,不要蠢到試圖逃跑。”

她回首,只看見那怪物不知何時也出了帳,雙手交抱的站在她身後。他沒有提高聲音,但那低沉得恍若來自煉獄裏的聲音,傳遍了寂靜的廣場。

“逃兵的下場并不好看。”

他邊說邊往前走,人們忙不疊地讓開,她不自覺跟着上前,只看見那逃兵全身上下都是塵土,滿頭滿臉的土與沙,就連傷口上也沾滿塵沙,當她靠近,她認出了眼前的男人,那是那天在戰場上,和她一樣偷了兵器藏在懷”的男人。

怪物一直走到那全身是血,衣服破爛的逃兵面前,冷酷的道:“人跑再快,跑不過馬。你要跑,至少也得偷匹馬。”那逃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剩下微弱的氣息。

當她聽怪物這麽說,才赫然領悟,他衣服會如此破爛,全身滿是塵土與刮傷,是因為被綁在馬後拖着跑。

她震驚不已,就在這時,她看見那人試圖說話,她不自覺上前,但一只大手再次箝抓住她的肩頭。

她猛地一僵,抓住她肩頭的手是他的,她知道。下一剎,那只手松開,她只見身後的怪物從她身旁走過,上前抽出腰間大刀。幾乎在同時,她聽清了那人在說什麽。

怪物一刀射出,插”那人心髒。

她诨身一顫,周圍衆人倒抽口氣,陷入更加死寂的安靜。

怪物上前,抽出了那把大刀,鮮紅的血迅速從刀口”流了出來,洩了一地。

逃兵死了,在她眼前咽下最後一口氣。

她靠得最近,她能清楚看見那人眼”消逝的生命,和竒異的釋然,她甚至聽見了他吐出的最後兩個字。

她依然感覺震驚,無法思考,不能動作。

“好了,該做什麽做什麽去。”怪物掃視衆人,冷聲命令,跟着才大踏步轉身離開。

然後,獨眼龍開了口。

“阿朗騰,要解下他嗎?”

怪物轉過身,冷冷看着那家夥,反間。

“解下他,換你上去嗎?”

獨眼龍閉上了嘴,也跟着轉身離開。

她瞪着那死去的逃兵,有些茫然。

她不敢相信,但這人死前确實對那怪物說了那兩個字。

謝謝--

死去生命的軀體,仍在風”揺曳,鮮紅的血,一滴又一滴,終至流千。

“小夜,走吧。”阿利拉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細瘦的肩。

“有時候,死了也是種解脫。”這句話,像晴天霹雷,狠狠打進腦”。

所以那怪物殺了他,是為了幫這人解脫?

不可能--

怪物就是怪物,殘酷、冷血、無情,不可能懂人的心。

但她聽見了,她靠得最近,她聽見那句懇求。

拜托你……給我個痛快……

那人說。

『謝謝』,他說。

“他巳經死了,你不需要繼續将他吊在那裏。”三日過去,那人依然被吊着。

移營時,那怪物甚至叫人扛着他,等停下來紮營再次在同樣的位置吊起來。她不認為怪物真的是為了替那人解脫才殺了他,但不只阿利拉這麽認為,耶律天星也這樣說。

他們都認為,如果阿朗騰沒殺了他,那人會這樣活生生被吊到死,逃兵不可能被饒恕,否則剩下的奴隸都會想逃。

早點挂彳卓,比活着受折騰好。

她沒有試圖争辯,但第四天晚上,當她去洗碗回來,看見那人在月光下的屍身時,忍不住在回到帳篷時開了口。

怪物冷冷的回望着她說:“這不是我的需要,那些笨蛋需要看到他被吊在這裏,提醒他們試圖逃跑有多愚蠢,把他吊在這裏的騎兵也需要看見他在這裏。

他是大人賞的旌旗,給的警告,在大人說好之前,他都得吊在那裏。”她月佥色刷白。

“所以你要讓他一直吊在那裏當旗子。”

“對。”他諒也不眨的說。

“你是個冷血的怪物。”她恨恨的瞪着他說。

“沒措。”他扯了下嘴角,嗤笑。

可是,這一回,她看見他冷硬眼底一閃而逝,那幾不可見的波動。

那幾乎,就像是痛。

但下一瞬,他垂下了諒,冷冷的掀動着嘴皮道:“我是個冷血的怪物,而你是個不懂得管好自己臭嘴的小鬼,我要是你,就會懂得閉嘴做事,少惹我。”說着,再次開始擦拭他的皮甲,磨他的刀,并再次指使她去打水。

她沒有抗議,她再次去打了水。

他從不曽要她替他磨刀或整理皮甲,關于他的戰甲刀械,他總是自己處理。

那夜她和衣躺下,等到夜深,等到火光漸暗,等到怪物陷入熟睡,才偷偷爬起來,就着地爐裏的微火,利用針線和之前人家給的那塊幹淨的布,替自己做了一件新的裏衣和替換的襪子。

她巳經偷偷做了好幾夜,她的針線活并不頂好,但勉強也夠用了。

當她終于完成時,她忍不住想立刻換上。

這陣子她從不敢把自己身上衣服脫下,她整個人又臭又髒,都已經開始發癢了,她迅速再看那怪物一眼,那家夥依然以手臂枕着自己的腦袋,雖然面對着她,但兩諒仍舊緊閉,不像是要醒的模樣。

她緊盯着他,偷偷再扯下裏衣一塊布,将其浸在水桶裏,然後小心翼翼的擰幹,這才轉過身去,拉開衣帶,敞開身上髒臭的舊衣,擦拭自己身上的髒污。

說真的,那一天,娘叫她換上男孩的行頭,她并沒想到竟然必須穿着這身衣裳如此久。這陣子她雖然偶爾會這樣偷偷擦洗自己,她想過要另外找地方,但整個營區除了這裏有遮擋,沒有任何地方有丁點隐私,她只好總是趁他睡着,才冒險擦洗,但她不敢完全脫下裏衣,害怕他突然醒來,看見自己的身軀,發現她是女非男。

那怪物也許對男孩沒興趣,但她懷疑他對女人也會沒興趣。

她小心的回頭再看他一諒,确定他仍在睡,終于忍不住完全脫下裏衣,把綁在胸上的布條也解開來,長久的束縛一解開,她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夜裏的水很冷,但能把自己檫拭千诤真的感覺很好。

從小生長在水鄉澤國,她從不知道原來沒有水會這般痛苦,雖然關外天氣千燥,不怎麽容易流汗,可幾日沒清洗自己,真的叫她苦不堪言,有時感覺甚至比之前的腳傷更教她難以忍受。

她一邊打顫一邊請洗自己。

他不曉得該拿這麻煩怎麽辦。

一個男孩,他知道應該要如何對付,他也曾經是個男孩。

但一個姑娘?

他幾乎是在奴隸營長大的,奴隸營裏沒有女人,至少兵營裏沒有,當然也有女的奴隸,但她們都被送到更後方的殿兵隊,和蒙古兵的家眷、牛羊牲畜在一起。蒙古兵打完仗入城後能去玩樂,奴隸們不行,他們永遠有做不完的事、忙不完的活。

他成年後唯一見過的女人,是軍隊裏的軍妓,那些女人會歡迎他,是因為他有銀子,人人都知道他殺敵領賞,即便他是奴隸兵的頭子,那也無損那些馬蹄銀的價值。

但後來因為那些蒙古兵不爽,她們很快便将他拒于門外,他的銀兩再多,她們也不敢為他得罪那些兵。

而她,不只是個姑娘。

眼前的身軀,看來已經是個女人了。

雖然她試圖背對着他,但因她總是會轉頭査看他,他仍能從微掀的眼皮縫底下,看見她身前誘人的起伏曲線,那輪廓在火光的掩映下,顯得萬般撩人。

他能看見她雪白的肌膚淳5見小小的疙瘩,看見她咬着唇瓣、打着顫,長長的睫毛微微的輕抖,胸前的诨圓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起伏、挪動、震顫。

一個女人一

他可以嗅聞到她身上的香味。

她不應該有香味,奴隸營的環境如此糟,她應該臭得要命,但她真的聞起來很香,或許和她老愛清洗自己有關。除了一開始那兩天,因為受了太大的打擊而忘記,這女人之後三天兩頭就忍不住會試圖擦洗自己。起初她還只是将濕布探進衣裏擦拭,但最近這兩次,也許因為發現他睡得很熟,她開始會解開前襟,今天更是整件都脫了。

他沒想到她會如此大膽,他也沒想到原來她一直拿布條綁住自己。

當他确定她不是個男孩之後,他就知道她一定不只十二歲,南方人矮小,膚白肌嫩,看來極不顯老,姑娘更是如此,她不可能才十二歲,她有着女人的身體,她一定已經十六、七歲,甚至二十好幾都有可能。

在那閃爍的微光暗影”,他可以看見當她拿濕布擦過肩頭,晶瑩的水珠滑過她潔白的手臂,和如羊脂般滑嫩的背,然後溜下微微凹陷的腰窩,再滾入那臀瓣之”,浸濕已經松開堆在那兒的褲腰。

他應該要阻止她繼續擦洗身體,洗得太幹淨,會讓她身上甜美的味道太鮮明。他只要随便翻個身,就會吓得她幾日不敢再清洗自己。

可是,他已經很久沒看過女人了。

很久。

而她是他的。

如果他想,他可以起身将她壓倒在地,對她為所欲為,将自己勃發的欲望埋進她的身體裏,纡解那累和已久的壓力。

這念頭如此誘人,教氣息略微粗重,他知道她沒有能力反抗他,他甚至可以逼她順從他,他只要告訴她,要将她光溜溜的丢到外頭去,他能讓她做任何他想她做的事。

他知道上百種讓她順從他,甚至開口求他的方法。

她是他的奴隸一

這個字眼,那些念頭,讓一股惡心的反感湧上喉頭,澆熄了視覺上帶來的興奮與刺激。那不是他帶她回來的本意,他并不想在她身上施加那種屈辱,他也不想要那種逼迫而來的服務。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無法閉上眼,讓自己不要再看。

雖然身上有些擦傷和瘀青,雖然有些太過纖瘦,但她的身體很漂亮、很柔軟,很……女人!

看着她清洗自己,那帶來一種竒妙的感覺。

除了興奮、刺激、罪惡感、占有欲,卻也混雜着些許的平靜。

他知道他一輩子不會再有機會這樣看着女人清洗自己,而且還是一個身家清白的女人。

和他不一樣,她出身良好,他能從她的教養、習慣,與行為”看出來。

天知道,她甚至不曽用幹糞生火取暧。

她還把藥分給了其他人。

他知道她在千什麽,她總是會偷偷多做一些藥,甚至每次都會把鍋子上殘存的刮下收集起來。這幾次,量還越來越大、越來越多。不知她是膽子大了,還是以為他就是那麽蠢,分不出來炒一鍋藥,需要用量多少。

他裝沒看到,就讓她覺得他蠢吧。

他知道她換來了一些東西,那根針、那塊布、皮靴、腰帶、幹酪、糠……還有一把小刀。

她不曽放棄殺他的念頭。

他殺了她娘,他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件事。

可是,在她動手之前,他可以繼續這樣看着她,假裝那一切都不存在,假裝他血腥的殺戮人生是場惡夢,假裝他只是草原上一位養牛趕馬的牧民,看着屬于他的女人,在他的帳包”,擦洗自己的身體。

這真是蠢。

但他依然還是不動聲色的在微光”看着她,看着那個嬌小倔強,膽大包天的女人。

什麽樣的女人會為死人求情?什麽樣的女人會冒險為陌生人偷藥?什麽樣的女人在身在險境時,依然試圖反抗?

她明知他殘酷又無情,殺人不眨眼,她仍舊管不住那張小嘴如果可以,他很想親手将她全身上下的髒污全洗诤,用他這雙手,掌握她柔軟的腰肢、撺撫着她的臉,看清楚她的模樣,嘗一嘗她的味道。

她一定會試圖反咬他一口,就像她總有一天一定會試圖殺了他。

他靜靜的看着,感覺鼠蹊隐隐抽動,火熱的欲望腫脹得微微發疼,卻依然躺着,沒有行動。

為了什麽?他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看着,靜靜看着,直到她重新将自己包好,穿上新做好的裏衣,再皺着鼻子套上那極臭且髒的外衣,蜷縮回氈毯上。

她很累,恍似才一眨諒就睡着了。

真養。

他想着。

自以為安全,才會睡得着。他早巳忘了安心的好好睡一覺是什麽感覺,看着她自以為安心的睡顏,有那麽一瞬間,被壓在內心深處那種扭曲的沖動再次興起,讓他想起身上前,推毀她虛假的安全幻覺,狠狠的蹂蹢折磨她,滿足自己的欲望,教她知道人生可以多可怕,讓她認識什麽叫絕望--你是個冷血的怪物。

她說,用那張漂亮的小嘴說,用那雙明亮的瞳眸控訴。

他猜他确實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巳經不會再因為殺人而嘔吐、手抖,他甚至不再在夜裏作那些惡夢。

他早巳變得麻木,成了怪物。

冷血的怪物--

他的良心早被狗啃了、被狼吃了,他至今不知道他為何會回去找她,而不是任她在那裏自生自滅。

她娘,不是他的娘親,她也不是當年的自己。

他其實比誰都請楚這件事,但身體在思考之前就先動作,他折了回去,誰知她不是男孩,甚至不是女孩。

如果他是男孩,他可以教他戰鬥的技巧,教他如何生存,直到有一天男孩變成男人,強壯的足以殺掉他。

但她是女的……

女的一

現在他每次看到她就覺得頭痛,他已經很久不曽思考,這女人卻逼得他非想不?!

他不可能一直将她藏着,即便她很努力的裝扮成男孩,壓低說話的聲音,維持自己外表的肮髒,試圖動作粗魯,但如果她瞞不過他的眼,也不可能瞞騙其他人太久。

軍營裏,母豬都能賽貂蟬,在奴隸營裏更不用說,若讓人發現她是個女的,她會立刻被那些人生吞活剝。同樣是奴隸的身份不會保護她,只會讓那些男人為了争搶她大動幹戈。

她是個麻煩,天大的麻煩。

他實在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或許他該找機會,想辦法送她到殿兵隊去,讓她和那些蒙古兵的家眷在一起,當女奴總比在前線打仗好。

因為癢,她在睡夢”,用那張臉蹭了毵毯兩下,像貓兒一樣。

他注意到她那張小臉依然肮髒,不禁輕扯嘴角,顯然這女人還是有些小聰明,知道再怎麽樣也得把自己的外表保持肮髒的狀态。蜷縮在那張氈毯上,她看來就像個男孩,但他已經知道那身肮髒外表下的模樣,他懷疑他會忘記方才那短暫的美好時光。

緩緩的,他閉上了眼,掩去那一線虛幻的光明,讓自己回到黑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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