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迷離

林銳對上仲源的目光,片刻之後垂下眼,沒有說話。

仲源卻彎起眼睛一笑,俯下身子在懷中人的額前按下一個寵溺的親吻。林銳身子本能一顫,擡眼卻見仲源又輕輕松開手,一下子坐起身來。

“你再睡會兒吧。”仲源伸手把被子往林銳身上拉了拉,“浴室借我用用。”說完起身,從沙發背上拿起半幹的衣服走進了浴室。他一向有潔癖,每天早晨起來洗澡是必備功課。哪怕是六點鐘才洗完睡下,七點鐘起來也一定要再洗一次的。

哪怕是淩晨四點的時候還和某人繼續泡在浴缸裏,在某件事結束之後,還拉上了玻璃梭門,仲源幾步走到浴缸中站定,擰開水閘,溫熱的水很快地從頭頂的蓮蓬頭中緩緩灑下。

仲源閉上眼,微微仰着頭,感覺到流水正從面上源源不斷地滑過。這種熟悉的感覺,立刻把昨夜的點點滴滴一并帶回了腦海。伸手把頭發朝腦後捋了捋,頓了頓,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此時終于能夠确認,那一切并不是夢。仲源把身子向後輕輕靠在牆邊,定了定神,嘴角緩緩溢出一絲笑意。即使早就知道,自己所謂的理智和約束,在面對林銳的時候常常會很輕易地被摧毀,然而自己會失控成那樣……還真是有些出乎意料。渴望了那麽久,一直以來都看似遙不可及的東西,忽然就這麽如願以償了,以致于到現在還依舊有些恍然如夢的感覺。

然而他也清楚,這一切并不是夢,自己确實是真真切切地得到了林銳。即使自己也沒有料到,即使自己知曉那是在林銳最脆弱的時候……即使如此,他也沒有半點後悔。

因為他清楚,自己對林銳的每一分感覺,都是無比真實而堅定的。兩年前也是,到如今也沒有絲毫改變,并且,以後依舊會如此下去。

他可以用自己的一切為這份堅定下賭注,所以用這些,自己也可以給林銳任何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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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銳側身躺在床上,四肢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也不知道是昨天晚上的哪一件事造成的。發呆一般聽了半天浴室裏響着的流水聲,忽然想起什麽,支起身子坐了起來。

下了床,在外套裏摸索出手機看了看。

手機從昨天晚上給仲源打電話的時候開始,就一直開着,但此刻屏幕上沒有任何一個未接來電。

林銳盯着空空如也的屏幕看了看,覺得這有點反常的情況讓心裏有點不太習慣,頓了頓,還是按下了快捷鍵1。

另一頭依舊是那個不厭其煩的女聲,就和昨晚聽到的情形一樣。那時候雖然渾身上下如同啃噬般的疼痛已經讓自己快沒了知覺,所以本能地就按下了那個平時按管了的1鍵。然而電話卻是關機,所以,他慣性一般地又按了2。于是,就打到了仲源那裏。

林銳握着手機,忽然想,如果帶自己回來的是Fed,那麽,事情又會變得如何?但他很快地搖搖頭自己否定了這種沒有意義的假設.把手機放回桌上,又走到衣櫃邊打開櫃門,随手拿了套衣褲,坐回床邊,低頭往身上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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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零零碎碎殘留着一些歡愛的痕跡,但很淺很淡。或許潛意識裏考慮到,林銳模特的身份是需要或多或少暴露自己身體的,所以仲源的動作裏到底留有了幾分和內心熾烈相違背的理智。

動作停滞了一下,還是很快穿好了衣服。一回頭,仲源也已經從浴室裏走了出來。他身上微微地冒着熱氣,歪着頭用一面用毛巾擦拭着濕漉漉的頭發,舉手投足間依舊是一貫的從容優雅。

林銳盯着仲源看了看,又回過頭望着窗外,腦中空空一片。

過了一會兒感到有人輕輕握住了自己的手,扭過頭,仲源已經坐在了身旁,五官分明的輪廓去掉了眼鏡的阻擋,顯得更加分明和精致。

“林銳,我……”仲源定定地看着林銳,眉尖微微斂起。猶豫着開口,然而話到一半,卻被後者輕輕打斷。

“仲哥,”林銳注視着面前的人良久,忽然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擺擺手說,“你不用說什麽,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不是麽?”

仲源愣了一下。在他看來,這句話明明只說到一半。

因為是心甘情願的,所以“你不用負責,忘了便好”,還是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對你……也抱有同樣的感覺”?

仲源從林銳淡淡的神情裏揣摩不出到底是那種可能,但也并沒有追問下去。或許心裏到底是有些擔心,如果答案真是前者,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完全坦然的。

于是只能一笑,伸手攬了攬林銳的肩頭,又很快站起身來,說:“那麽,我先走了。有什麽随時打電話。”

“嗯。”林銳輕輕一笑,點點頭。

仲源習慣性地走到床頭櫃邊去找眼鏡,然而那裏并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站定回憶了一下,才想起昨天晚上好像把它掉在浴室門口了。低頭四處看了看,依舊什麽也沒找到。

皺了皺眉,想到家裏還有幾副備用的,便也不大算太過追究。只是回去的路上可能有些不太方便了。

然而走到門邊,腳下卻忽然踩到什麽。低頭一看,正是自己的眼鏡。

但卻只有一半。目光朝四處看了看,見另一半正歪歪斜斜地躺在牆角。

仲源起初一驚,蹲下身子,把兩半眼鏡握在手中,卻失神一般盯着看了很久。眉尖已随着自己內心的猜測而不自覺斂起。

“仲哥,怎麽了?”過了一會兒,身後遠遠地想起林銳有些詫異的聲音。

“沒事,”仲源趕緊站起身子,把東西往口袋裏一塞,笑着擺擺手,說:“我走了。”便很快推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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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d仰面躺在床上,目光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過了一會兒,老媽餘惠推門走了進來。在床邊坐下,叫了一聲“德兒”,沒有得到回應。她皺了皺眉,,伸手拔掉了兒子耳朵裏塞着的耳機。

立刻有聲音順着小小的耳塞流露了出來,哪怕是坐在一旁也可以清楚地聽見旋律,可以想見塞在耳朵裏是多麽震耳欲聾的音量。

這曲子,如果林銳或者是仲源在場,就一定能聽出這就是那首讓無數人因它而死的《GloomySunday》。而餘惠雖然不知道與這曲子有關的故事,但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從旋律之中流露出的絕望和悲傷。

平時嘻嘻哈哈神經大條的兒子今天突然聽起這樣的曲子,還不要命地放出這麽大的聲音,這讓她不禁有些擔心。伸手揉了揉Fed的黃毛,柔聲問道:“什麽時候回的?晚上電話也打不通,還真讓我着急了一下呢。”

Fed雙手交叉地枕在腦後,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轉過頭,臉上浮現出一層很淺的笑意,有些歉意地說:“昨天慶典之後,和朋友出去玩,弄晚了一點,也沒發現手機沒電了。”不知道為什麽,聲音有些沙啞。

餘惠盯着兒子的表情看了看,隐隐覺得有點反常。意想之中,如果是放在平時,他肯定會嘿嘿一笑,伸個懶腰,沒準還會沒大沒小地把自己肩頭一攬,說:“老媽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回來晚點還能走丢不成?”但她也沒有追問,伸手在Fed臉上撫了撫,動作卻僵住了一下。

“怎麽回事?感冒了?”

“嗯?”Fed神态裏有一點驚訝,伸手在自己額前摸了摸,發現自己也摸不出什麽溫度差來,便只是笑笑說,“昨天沒帶傘,淋了點雨。一點小感冒而已,沒關系。”

“我去給你弄點藥過來。”餘惠說完很快起身出了門。

Fed依舊望着天花板。等到餘惠再度推門進來,把茶杯輕輕放到床頭櫃上的時候,身子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那你多休息一會兒吧。”餘惠看着床上如木頭人一樣的兒子,臨走前不放心地叮囑道,“記得喝藥。”

“嗯。”Fed應了一聲,餘光瞥見自己老媽推門出去了,又伸手很快地把耳機塞了回去。

如水般黑暗與絕望的曲調頃刻間又在耳邊萦繞開來,小提起有些凄厲的哀鳴頃刻間就充斥在腦海,把其他所有的思緒驅逐殆盡。Fed覺得自己腦中空空的,什麽也沒有想,什麽也不願去想。就一直定定地盯着天花板,仿佛要在那裏看出一個洞來才肯罷休。

《GloomySunday》,失戀的作曲家傳達給所有聽者的,悲哀到絕望的心理暗示。他不禁有些自嘲地想,這曲子或許還真的很适合現在的自己聽。只是,從林銳家裏出來之後,他發覺自己遠沒有想象中那樣的絕望。

不是說心裏沒有抽痛的感覺,只是這感覺好像已經麻木了,麻木到身體已經把它自動默認成一種習慣。以至于其他的感覺都已經鈍到被自己輕易地忽略了。

被老媽一說,才覺得渾身上下有些燥熱。Fed吐了吐氣,覺得自己平時身板還是很不錯的,怎麽會因為淋了點雨就忽然變成病秧子了。但潛意識裏還是明白,也許是因為始料未及的打擊,讓心理防線一下子崩潰了。

但此刻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還是一場平靜的。甚至只希望腦袋一直這樣被音樂填滿,一直這樣空洞下去。如此一來,昨天夜裏的那些聲音就不會再度不停地如夢魇一般回響在自己腦中,揮之不去。

到底還是一種逃避吧,Fed自嘲地對自己笑了笑。但是,除了逃避,自己難道還有什麽其他的選擇麽?

沒有。沒有。或許,自己從退出林銳房間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決定了做一個成人之美的好人了。

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裏,心裏反而比剛才更難受了點。Fed刻意地長舒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移開注意力,不要再糾結于這注定的結果了。

然而這個時候,卻看見老媽再度推門進來,手裏拿着一張報紙,神色裏有幾分異樣。

拿下耳機,頓了頓,問:“怎麽了?”

“德兒,”餘惠坐到床邊,也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的那個模特,是不是叫林銳?”

Fed點點頭,轉過臉正準備開口問怎麽回事,然而目光已經先行落在了報紙上一張很醒目的标題上。于是立刻住了嘴,自知一切都無需再問了。

“林銳深夜幽會被拍神秘男友身份不明”

标題下是一張有點模糊的照片,可以看到是兩個男人擁吻的場景。背對着鏡頭的那個人的身影已經無法辨認,然而面對着鏡頭,卻可以輕易地看出,是林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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