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杜有源帶着顧瑜将沽酒的器具都認了個遍,“喏,你瞧,活計并不複雜,每日來了之後,先把這些器具清洗一遍,用這軟布擦拭幹淨,不能有一滴水留在上面,否則就會影響酒的味道。”

“我記下了杜叔叔。”

“開鋪之後,你就負責給客人們打酒,收錢,咱們這兒就是個酒鋪,也不是小酒館,沒有做下酒菜這些繁瑣的事兒。這些青花瓷瓶呢,”杜有源又指着架子上的一排排瓷瓶,“是咱們酒鋪裝酒用的器具,有些客人就是自己喝兩口,便會自己帶着器具來,可有些是要送人的,那便裝在這個瓷瓶裏。你最好每日收鋪時點一下瓷瓶的數量,因為這酒瓶子要提前預訂,你點個數,以免接不上趟。”

杜有源交代的事事詳盡,顧瑜擔心自己會有遺漏,她看見書桌上有紙筆,便問:“杜叔叔,我可以借用一下紙和筆嗎?我想把您剛才說的都寫下來,我怕自己會有遺漏。”

“當然可以,你随便用。”

顧瑜過去,見硯臺裏幹幹淨淨的,想來才剛剛早上,他們還沒有書寫。便倒了水,開始磨墨,“杜叔叔,您繼續吧,我聽着呢。”

杜有源便繼續了,“最後這幾排的酒壇裏裝着的,便是成酒了,每日開鋪前需要搬至少三壇到鋪子裏,你就直接從這裏面打酒。這個你每日也需要記個數,告訴我還有幾壇成酒,咱們心裏好有個數,若是有時成酒接不上趟了,咱們也好早點貼個告示出去,免得客人們白跑一趟。”

“最後你每日收鋪的時候,要将這些沽酒器具,再重新細細的洗幹淨,擦拭幹淨,再将它們放回到這裏。”

顧瑜磨好墨之後,提筆靜思,而後下筆如飛,行雲流水般,将剛才杜有源交代的活計,一件件的,揀重點全部寫了下來。

“杜叔叔,您看,可有遺漏?”

杜有源接過來,尚未看具體內容,先被那滿頁工整的簪花小楷給吸引住了,他細細的欣賞一會兒,而後由衷的贊嘆,“好字!真是一筆好字啊!”

聽見杜有源如此說,杜惟也好奇地湊過去。

顧瑜寫的字,每一個都幾乎大小相同,一列列排列的整整齊齊,就像是纂刻好了再印上去一般。再看她的每一個字,一撇一捺都暗藏筆鋒,有着她自己的獨特風格。

杜惟也不禁啧啧贊道:“寫的真是好,頗有衛夫人風範!”

杜惟所說的衛夫人,是東晉時期的女書法家,大銘朝的閨秀們臨摹的都是她的字帖。

“哈哈,是啊,”杜有源也點頭附和道:“我怎麽覺得丫頭你在我這小酒鋪子裏,大材小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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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父子如此誇贊,顧瑜都不好意思了。

“杜叔叔,杜大哥你們別這麽說,我不像你們,要打理鋪子,要認真進學,我也沒別的事情可有做的,自我兩歲起,父親教我習字,幸而這麽多年堅持下來了。唯有習字讓我心生歡喜,打發時光罷了。”

顧瑜說的輕描淡寫,但是杜家父子也是進過學堂的人,自是知道這習字最是磨練心性,再看她這字字皆藏筆鋒,那練習懸腕時吃過的苦,也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

杜有源再看她寫的內容,條理清晰,羅列分明,将他剛才所說的,重要的地方都記錄下來了,看來這丫頭昨天所說,識字,會算賬,所言不虛啊!

杜有源頓時有種撿到寶的感覺。

“顧丫頭,你在這兒好好幹,叔叔相信你能幹的好的!”

“多謝杜叔叔!”顧瑜恭敬的對着杜有源作了一個揖,然後說:“那我先去幹活了。”

“走吧,咱們一起,我給你做個示範。”杜有源說完,看見杜惟還站在一旁,便擡腳朝他的屁股踹去,“你小子還在這裏,看熱鬧啊?快點去學堂了!”

杜惟沒有防備,被踹的腳下閃了個趔趄。

杜有源沒有用力,杜惟倒也不疼,但他覺得在顧瑜面前被他父親如此踹,實在太損顏面,好歹她也叫他一聲‘大哥’啊!

他故意作勢揉着屁股,不滿道:“我還沒吃早飯呢!”

“那還不快去!”

顧瑜被杜家父子逗樂了。

原來韓元豐在世的時候,和韓青梧也經常有類似的互動,韓家也經常聽見韓叔叔跟在韓青梧的後面,對他吼着‘快溫書’,‘去學堂了!’

現在又看見這樣的場景,又聽見類似的對話,感覺好懷念!

顧瑜在酒鋪裏用心學習時,韓青梧才剛剛起來。

他今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院子裏靜悄悄的。

他随便吃了幾口早飯便去了書房,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大銘朝的府試每年的十月舉辦一次,那時候的天氣,北方已經快要下雪了,可是對于南方的惠州城來說,卻是最好的季節。

天氣晴朗,氣溫不冷不熱。

府試對于想要走上科舉這條路的青年才俊們來說,是第一場,也是最重要的一場考試,因為只有通過了府試,才能再繼續後面每兩年一次的院試。

通過府試的學子們,則被稱為童生,可以去到州,府統一建立的學堂裏讀書。

雖說去學堂讀書也是要繳納束脩的,可是學堂裏的先生都是進士出身,靠選□□的,比起自己找的啓蒙先生,或者自己開辦私塾的秀才來說,那學問不是高了一點半點。

這對于現在的韓青梧來說,是最最需要的。

所以一個月後的府試,他必須要通過。

韓青梧又将府試要考的內容翻出來查看一遍。

考試科目,分帖經、雜文兩場,分別考記誦和辭章,共錄五十人,分甲、乙兩等,前十名為甲等。

考試的基本要求為必須通三經以上,通五經則為上上:其中《孝經》和《論語》為必選,大經的《禮記》,《左傳》可二選一,也可以都選。

中經的《詩經》,《周禮》和《儀禮》可以選一經或者二經;小經的《易經》,《尚書》,《公羊傳》和《毂梁傳》可選一經。

文章內容不可少于三百字。

這些,在考試中,不但要求考生要解釋聖人言,還必須按照指定段落默寫,這一方面即可考記憶,又可考書法。

這就要求對于所選的經書要非常的熟悉,甚至要達到倒背如流的地步。

韓青梧默默地分析。

他原來并沒有認真的學習,僅僅仗着自己的小聰明,以及每次先生測驗前的突擊背誦,方才險險過關,是以他的基礎并不牢固,對于經書的理解,也許并不透徹。

所以這次府試,韓青梧決定只選三經。

他的目标是必須通過,便是乙等,也無所謂了。

韓青梧的視線,在書桌右側,那兩摞疊的比較高的書堆中梭巡,首先,将《孝經》和《論語》抽了出來,放到身前,這是必考的。

然後他又思索一番,選出了《左傳》。

韓青梧看着面前的三部著作,嘆了口氣,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他簡單的将書桌收拾了一下,又一次翻開了《論語》,默默的研讀起來。

這一次他看的異常認真,心無雜念,竟然一下子就看進去了。

當韓青梧沉浸在書本的世界裏時,時辰過的飛快,待他回過神來時,已經是未時初刻了。他只是早上随意吃了幾口早飯,一直到現在,三個多時辰未進水米,餓的頭都暈了。

韓青梧趕緊到廚房,還好茶葉蛋是顧瑜臨走前溫在鍋裏的,一直保留着餘火,現在還是溫溫熱的。

他連續吃了三個蛋,方才覺得好些了,又灌了些溫水下去,這才覺得緩過勁來。

十幾歲的少年郎,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三個茶葉蛋只是緩解了一下饑餓的感覺,離吃飽還早着呢。

他又剝開了鍋裏最後一個蛋,這次吃的速度放緩了許多。

韓青梧邊吃着,邊回憶着剛才看的內容,他突然發現,就只是似今日這般全神貫注的看書,多讀了好幾遍之後,原來不懂的地方,現在竟完全明白了,甚至還多了些全新的理解。

“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先生果真沒有诳我!”

今日連續看了三個時辰的書,又弄懂了原來一知半解的地方,韓青梧心裏說不出的滿足感,他頭一回,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學習的樂趣所在。

他吃着茶葉蛋,又在廚房裏翻找,看看還有什麽別的能吃的東西。可他翻了一圈,什麽也沒找到,他忽然想起,家裏已經什麽食材都沒有了,便是今晚,都不知道該吃什麽。

韓青梧看看窗外,日頭尚高,顧瑜還得晚些才回來。

若是等她回來再去市場買菜,不知何時才能吃上晚飯。

韓青梧想了想,将鍋洗涮幹淨之後,揣了二兩銀子上街了。

惠州城最大的集市在城南,從韓家茶莊走過去,至少得花上半個時辰,然後還得帶着一堆的食材再花半個時辰走回來,韓青梧想想都不願意。

他出門後,向隔壁的李大娘打聽一番,直接去了茶莊附近的小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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