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翌日,天還未大亮,隸院衆人就要開始幹活,所有人由于昨夜之事睡得晚,又起的早,這會子幾乎全都頂着一雙熊貓眼。
孫管事下面的倆個奴才正分配着任務,嘴裏還不忘吆喝着:“都給我手腳利落些,上午沒把手中的活做完,午飯就不用吃了。”
衆人拖着疲憊的身子,幹着粗重的活,一個個像霜打的茄子,看着滿山滿地的衣服,不得不提起些精神來。
周祺看着不遠處的夙璃,瞧了瞧他身邊的那堆衣服,一看就是陛下所穿之物,且還不多,就那麽幾件。
周祺瞬間就不樂意了,心裏頭就是看不慣這小子,什麽便宜都讓他給占盡了,他拿起身邊的一堆衣服,就朝着夙璃走去,然後猛地把衣服扔到了夙璃的身上。
“憑什麽你就只要洗那麽幾件,我們就要洗那麽多,今日給本公子洗完這些衣服,否則本公子讓你吃不了兜着走,今日沒人幫你,我看你一人還怎麽鬥得過我們,我定要将你這張做妖的臉給毀去。”周祺此時已完全露出了嘴臉,将心中的想法暴露無遺。
夙璃慢條慢理站了起來,嘴角冷冷勾起一抹笑:“是嗎?”
還不待周祺再說話,夙璃一拳打了過去,這一拳用了十足十的力,也算是報了上次他臉上這道傷痕的仇,他斜睨着一手捂着眼的周祺,說:“來吧!讓本君看看你要如何毀掉本君的臉。”
周祺疼的說不出來話,夙璃那一臉陰森的表情,讓人不自覺心裏發怵,全都不敢吭聲了。
夙璃把扔在他身上的衣服撿了起來,全都扔回了周祺的身上,他慢悠悠說:“這有些東西,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你折騰也沒用,明白嗎?本君警告你,你要是再以下犯上,本君不介意和你魚死網破。”
這時,孫管事帶着倆個奴才走了出來,一看外面這架勢,他氣勢洶洶說着:“你們這群人還真是不知好歹,難怪這好好的才子貴君,都還沒得到陛下的寵愛,就被分配到這來做奴才,你們也不怕丢了自個兒家門的臉,這全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在陛下面前露個臉呢?就你們只知道窩裏橫。全心全意伺候陛下不好嗎?”
周祺心裏明白,上次陛下身邊的伶大人定是對這位孫管事說了什麽,才讓孫管事這麽偏袒,他心有不甘說:“孫管事,這同樣是來隸院受罰,為什麽他只洗那麽幾件衣服,這不公平。”
孫管事看了周祺一眼,冷冷說:“如果對我的安排不滿意,大可去陛下那告狀。”
随後又語重心長的說:“陛下相信奴才,奴才就應該把這交代下來的差事給辦好了,要是才子們到了奴才這,才子們還是這個模樣,那就成了奴才的不是了。是以,從今起,我不會再管你們是不是身份矜貴,犯了錯我照樣會打,且還會打的更重。今天一天你們不許吃飯,活要照幹,或許處罰才能讓人記住,望才子們好自為之,別讓我等做奴才的為難才好。”
漿洗了一天的衣服,衆人已是筋疲力盡,好幾個都想直接扒下去算了,不過看着周圍還有一小堆的衣服,又只能認命的洗下去,這果真是一入宮門深似海,以前的脾氣都得通通放到塵埃裏去,再也不能任性為之,小心方才能使得萬年船。
這不僅是累,還餓,這些人本又不是什麽窮苦人家出來的孩子,沒受過餓得滋味,就更加難捱。
有人餓了,只得在隸院中間的那口大水缸裏舀些水,填填饑餓的肚子。
這時,一個凄慘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在衆人的耳中,這聲音悲涼凄楚,讓人無形之中受其影響,恰恰又是在這後宮深處的隸院當中,尤為瘆的慌。
“這聲音怎麽叫的如此凄慘?”一位才子放下了手中的活。
隸院當中其他幹活的奴才早已習慣這聲音,有些喜唠嗑的人說:“這是曼國的奴才,這都是常有之事,肯定又是犯了事,或是哪位大人受了上頭的氣,正拿他們撒氣呢?”
“這聲音聽着可怪瘆人的!”
“這有什麽喽!有時比這更慘,一群一群的叫。甚至三更半夜被叫醒來的都有,一個不留神,還以為是那厲鬼索命的聲音,那時心裏才發毛呢?”
夙璃緊緊攥着手中的袍子,手背之上青筋立起,冰藍色的眸子隐藏在眼睫之下。
一人悠悠嘆氣:“哎呀!本來做了一天的活,又沒飯吃,這心裏實在覺得憋屈,此時聽到這個聲音,心裏總算平衡了些。”
話落,這聲音更加凄厲的傳了過來,有人甚至說:“好聽,這聲音甚是好聽,我們此時遭遇再差,也比這些低賤的曼奴不知強上了多少倍。”
“對啊,趕快洗完,明日好多吃些飯,好好堅持下去,等這懲罰的日子一過,這未來數不清的榮華富貴等着咱呢?”
說着說着,衆人忽然來了勁,只有夙璃一人,一動不動宛若雕像一般。待人都走盡了,夙璃還維持着原樣坐在那,良久,良久。
禦花園裏,一道身影兀地飄過,只留下幾縷殘留的馨香,這人正是鳶尾,不過須臾之間,鳶尾就将這偌大的禦花園繞了個遍,随後又返回了原地站在那株古樹上。
古樹上有一人斜躺在那,那人眉目清秀,一頭烏發束冠,黑長的馬尾随着他斜躺的身子垂在半空中。他笑看着鳶尾:“陛下真是天賦異禀,這才沒幾日,您這輕功就如此了得,以後怕是要青出于藍勝于藍。”
“少在那拍馬屁,我那指環可打造了。”鳶尾問。
“陛下吩咐的事情,我們做臣子的哪敢耽擱,這不剛打磨好,就趕緊馬不停蹄的給陛下送進宮來了,陛下拿去試試手感呗,臣不分晝夜打磨出來的東西,看合不合陛下的心意。”翎雨說着把一盒子給扔了過去。
鳶尾一手接過來,将盒子打開,拿出裏面的指環,指環上的麒麟頭青面獠牙,倒是很符合她的審美。
“你這個是怎麽使用的?”鳶尾問。
“陛下扭動那個麒麟頭,暗器就會從裏射出。”
鳶尾下意識一扭,只見三根極其細小的銀針從麒麟的口中射了出來,這射出去的利刃正好對準翎雨。
翎雨一個利落起身,站到了一旁的枝幹上:“陛下莫不是想拿臣練手,這臣可不求陛下賞賜,但求陛下能手下留情。”
那三枚銀針适才穿透了翎雨的袍子,穿透袍子後,大半截又沒入了粗大的樹幹之中,可見其鋒利,鳶尾滿意的摸了摸麒麟頭,這才看向翎雨:“朕知道你身手好着呢?傷不到你,朕不是想試試,這要是遇到了高手,能不能将其一招斃命。”
“那陛下可還滿意?”翎雨一臉無奈之感,誰叫他碰上這麽個當官的呢?
“朕一定給你尋一門好親事,再賜給愛卿一座好宅子,愛卿可還滿意?”鳶尾一臉壞笑。
“得得得,陛下要沒別的吩咐,微臣這便告退了。”
随後,鳶尾拿起石桌上的那壺酒,喝了幾口,足尖一點,身輕如燕宛若一縷清風,在這天地間自由翺翔。
不知不覺飛到了一處稍微僻靜些的地方,皇宮之大,鳶尾不是每個地方都去過,她站在屋頂,清風明月,心中也從未有過的松弛。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再擡眸時,眸底映入一個玉立身長的影子,男子一身粗布衣裳随意的挽在腰帶上,一頭烏絲被一根竹簪固定在頭頂,實為最普通不過的裝扮,偏将男子那張精致妖嬈的臉染上了幾分随意的魅惑。
鳶尾站在那不動了。
月光如水,夙璃正站在隸院的那口大水缸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就連此時有人靠近,也不曾察覺。
須臾他蘊量了一番,看着水中那個冷眉冷眼的自己,扯了扯嘴角,笑容随之綻放開來,有如冬夜裏綻放的一朵紅梅,孤傲中帶着幾許暗香與冷豔。
“陛下今天真美。”夙璃忽然的出聲讓站在屋頂的鳶尾不由愣了愣,雖然那語調甚是冰冷。
鳶尾正微微有些疑惑時,夙璃又說:“陛下今天真美。”這次話語裏微軟了些。
鳶尾則終于知道他這是在幹嘛了,對着一口冰冷冷的大水缸說陛下真美,倒也有他的。
夙璃自從聽見那哀嚎聲,就一直站在這院中發呆,在這水缸前也最少站了一盞茶的功夫,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說:“陛下今天真美。”
“哦!是嗎?美人當真這般覺得?”鳶尾忽然的出聲讓院中的夙璃着實驚吓!
他從下往上望去,鳶尾一身玄色滾金邊開叉裙,裙角上的那朵鳶尾花随風迤逦,她那霸氣的站姿更加拉長了修長纖細的玉腿,除卻那天生的王者霸氣,剩下的便是那女子獨有的妩媚妖柔。
誰敢說這樣的女子不美呢?可能也只有這冷如冰一樣的男子才會漠視吧,或許也因倆人之間隔着永遠無法橫跨的幾代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