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喬遇安原本還想着晚上在另一個姜小米醒來之前再去拜訪一下,可臨近傍晚突然接到醫院的電話,有個補習班突發食物中毒事件,喬遇安便只能來得及給喬教授打了個電話讓他趕緊過來四季入夢照看姜小米,自己急匆匆的趕回了醫院。
等到忙完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喬遇安開車載白院長一起回四季入夢,或許是經歷了幾個小時高強度的工作,喬遇安有些不想說話,但白院長卻有話要說。
白院長名為白錦書,是喬遇安所在醫院的院長,也是喬遇安和姜橙的母親,今天食物中毒事件她全程在場跟着忙碌了大半個晚上,但此時卻沒有丁點的疲憊。
“你和尹然是不是鬧不愉快了?”白院長突然開口問了句。
喬遇安側目看了一眼老媽,笑了:“您怎麽知道的?”
喬遇安和尹然分開的事情一直沒跟兩位老人說,一來是沒時間,二來也是沒有找到合适的契機,不過既然白院長現在開口了,喬遇安也沒什麽不能說的,索性承認了。
“我這兩天去二院開研讨會碰到過尹然兩次,他似乎在躲我。”
“這樣啊。”喬遇安聞言笑了下:“我們不是不愉快,是分手了,他躲你也正常。”
“什麽時候的事?”或許是早就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白錦書一點意外的情緒都沒有。
“我從國外進修回來之後,大半年了。”
白院長看他一眼沒再說話,喬遇安笑了下也沒說什麽。
白院長和喬教授對他的教育方式一直都是這樣,只要大方向不會錯,細枝末節的小事兒便不會過多參與,就算是當初喬遇安向兩位出櫃的時候,他們也只是沉默了片刻,說了句:
“這條路不好走,你要想好。”
喬遇安很感激他們,在這當下的社會大部分人都尚且不能接受的時候,有最親的人理解自己,體諒自己。
回到四季入夢的時候喬教授還沒睡,見到兩人進門摘了眼鏡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走過來給白院長拿拖鞋,趁着白院長換鞋的時間裏,已經幫她脫了外套又接過了她手中的包。
縱然眼前的場景從喬遇安記事起每天都會上演,可喬遇安每次見到都還是會忍不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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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多歲的人了,還能幾十年如一日的恩愛,實在難得。
喬遇安有點酸,有誰不想擁有這樣的感情呢?
回到房間洗過澡已經快1點了,想着姜小米也快回來了便沒有再過去看看的打算,在床上剛躺下準備看會書等姜小米回來,門卻被突然打開了。
喬遇安原本以為是父母還有話跟自己說,雖然意外沒敲門,卻還是下意識的起身了,但喬遇安怎麽也沒想到,來人會是姜小米。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時間,0點52分,這個時間不是她回來的時間,而喬遇安無比确定此時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被姜小米創造出來的另一個‘姜橙’。
“姜橙。”喬遇安故作輕松的開口:“找我有事?”
眼前的‘姜橙’很少開口說話,此時即便看起來有求于人,卻依然沒有開口,只是淡淡用眼神示意喬遇安跟過來便邁步離開了,但喬遇安不敢耽擱,急忙也跟着離開了。
這一走就來到了4號別墅旁的松樹下,姜小米回身看了一眼喬遇安後便再度爬上了樹,喬遇安明白這個眼神是讓自己跟上去,可是昨晚爬樹的後遺症還在身上隐隐作痛,喬遇安實在不想爬,可縱然不想他也沒猶豫,畢竟這是另一個姜小米第一次有事來找自己。
他總要去看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至于住在裏面的那個人,如果能找到機會跟他說清楚姜小米的事情,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有了昨天的經驗,也沒了姜小米突然出現的驚吓,喬遇安這次爬樹還算順利的進了閣樓,但姜小米沒有像之前那樣安靜的坐在布娃娃旁邊,而是将閣樓的門打開了,正站在門口的位置,似是在等自己過去。
喬遇安覺得這樣在別人的房間裏肆意行走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但姜小米也并沒有給自己向她解釋說明的時間,确定他上來之後便轉身消失在了閣樓中。
喬遇安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跟着。
閣樓裏還有窗外路燈照射進來的亮光,但離開閣樓便是真的黑到伸手不見五指了,喬遇安只能打開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光亮剛一出來,就被面前近在咫尺正仰着頭看着自己的姜小米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但姜小米卻并不覺得如何,轉身就走。
喬遇安無奈的嘆出一口氣,在姜小米身後跟着。
從閣樓下至二樓,姜小米連猶豫都沒有猶豫,直接走向二樓的一個房間,喬遇安已經不覺得意外了,跟上去之前下意識的用手電掃了一眼周圍,雖然看的不太仔細,但是比起屋外的頹敗,屋內倒是收拾的很幹淨,并沒有喬遇安覺得不能住人的場景。
姜小米在前面察覺到他沒有跟上,發出了小獸一樣不滿的聲音,喬遇安收回視線跟着她進了房間。
房間很大,也很空,一眼就能将所有的事務盡收眼底,一張床,一組大到有點誇張的櫃子,櫃門關着,但床上卻躺着一個人,呼吸急促,在這個漆黑也安靜的房間裏,明顯的讓人忽略不了。
姜小米徑自走過去,在床邊的位置站立,回眸看着喬遇安。
喬遇安走過去,沒有用手電去照床上的人,但餘光也足以讓喬遇安瞧出床上人的面容。
是之前給姜小米和自己送香蕉的那個人,那嘴唇他印象深刻。
這一次的他沒有戴紅外夜視眼鏡,喬遇安這才發現他的長相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樣好看。
五官俊朗,卻不是當下流行的審美,而是帶着一股英氣,給人淩厲的感覺,可臉色卻是一種近乎病态的白,眉頭也微微蹙着,那張喬遇安覺得很好看的嘴唇,此時卻幹裂着,顫抖着。
喬遇安剛要伸手過去,卻被姜小米張嘴呲了一下牙,像一頭小獸一樣,似是警告喬遇安不許傷害他。
姜小米這樣的舉動多少讓喬遇安有點心寒,怎麽說自己也跟姜小米是血緣關系,就算此時面前的是被姜小米創造出來的另一個‘姜橙’,那自己也是她的弟弟,如今竟為了一個給了她幾根香蕉的男人對自己露出這副兇狠的模樣,很難沒什麽情緒。
可喬遇安到底不是小孩子了,也知道不能和姜小米計較。
“你應該知道他生病了,所以你才會去叫我的,對嗎?”喬遇安耐心解釋:“我是醫生,我要看看他到底怎麽了,不會傷害他的。”
這話姜小米聽進去了,幾秒後雖然看起來還是不放心,卻還是緩緩收起了自己的獠牙,稍稍後退了一步。
喬遇安無奈的在心底嘆出一口氣,将手輕輕覆在了男人的額頭。
發燒了,額頭滾燙。
但現在不是在醫院,喬遇安的手邊也沒有醫藥箱,就算有,在不知道這個人是否有用藥過敏史的情況下喬遇安也不敢冒然用藥,所以眼下這種情況,最好的方式就是物理降溫,如果情況沒有好轉,他再将這人送到醫院去。
可現在喬遇安在的是這個男人的房子,他燒的迷迷糊糊,不可能告訴喬遇安醫藥箱在什麽地方,喬遇安更不可能在別人私人的空間裏翻箱倒櫃,索性兩家距離并不遠,喬遇安決定回去一趟。
他看向姜小米:
“他需要一些東西,我回去拿,你就在這裏待着不要走,我很快回來,知道嗎?”
姜小米的表情有些不滿,似是不喜歡自己的弟弟用這副哄小孩子的方式和自己說話,但她可能更牽挂躺在床上的這個男人,所以并未和喬遇安計較什麽,點了點頭便又将視線放在了男人身上。
喬遇安沒多耽擱直接走了,這一次沒走閣樓,而是直接下了樓,因為沒有男人的紅外夜視眼鏡,他只能将樓下的燈打開。
可等燈打開的那一瞬間,喬遇安不由的停下了腳步,震驚的看着偌大的客廳。
之前在二樓樓梯處的時候他也用手機大致掃了一下樓下的陳設,知道收拾的很幹淨,可此時燈亮了起來,将一切都盡收眼底,喬遇安便做不到不震驚。
他從來沒有在一個住宅裏看到過四面的窗戶和牆壁都被厚重的黑色窗簾遮擋住的。
怪不得他從來沒有在外面看到過這棟房子裏有任何的光亮透出去,且不說這個男人原本就是戴着夜視鏡生活,可就算不戴,怕是也沒什麽光亮會透出去,更不會有人發覺這房子是真的住了人的。
喬遇安不由回頭看了一眼樓上的方向:這人到底經歷了什麽?所以才會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
但現在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
喬遇安速去速回沒有驚動父母,姜小米一直安靜的坐在床邊的地板上等他,見他回來着急的指着床上的男人,喬遇安開了燈走過去,掀開了他身上蓋着的被子。
男人睡的很沉,沒有醒來的痕跡,喬遇安也沒有任何猶豫的解開了他睡衣的扣子,可扣子才解開兩顆喬遇安便不由的頓下了動作。
他胸口有不少疤痕,有的淡的不仔細看不到,有的只看到那疤痕就能知道他曾經承受過什麽。
喬遇安不由的看向男人的臉,下意識感覺這些傷或許是那些黑色窗簾的理由。
姜小米又沖着喬遇安呲牙,喬遇安接受到催促也懶得在這個時候去想太多,別說他本身就是醫生,就算不是,看在旁邊的這個小丫頭這麽喜歡這個男人他也該幫忙。
或許他能改變姜小米的現在的情況也未可知。
男人看起來很瘦,看周遭的環境也應該是常年在室內活動,喬遇安以為他沒什麽肌肉,可等到睡衣徹底敞開露出腹部,喬遇安便知道這肌肉是自己也比不了的。
喬遇安倒沒什麽別的心思,單純只是訝異,訝異過後便拿出了一個醫生最起碼的素養為男人進行酒精擦拭,物理降溫。
脖頸,腋下,腹部,将這些部位都擦拭了一遍之後,喬遇安将睡衣合上,重新給他蓋上了被子,又在男人的額頭上貼了個退熱貼,做完這些還不算,還下樓去倒了杯水來,坐在床頭的位置将人攙扶着坐了起來,讓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喂了他一些水喝。
将男人小心翼翼放回床鋪之後,喬遇安才察覺到自己的屁股底下似乎坐了什麽,他起身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張身份證。
證件上的照片雖然青澀卻還是不難看出就是床上躺着的這個男人,男人比自己小一歲,卻有個很好聽的名字:
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