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7章
趕到醫院喬遇安也全程參與了搶救,小雷全身各處的青紫和淤青不計其數,甚至連小手指都骨折了。
但這并不是最嚴重的,嚴重的是腦袋上的傷,需要馬上進行開顱手術。
喬遇安是個醫生,他什麽場面都見面,各種生離死別都經歷過,他也知道人很脆弱,可這一刻他卻沒由來的連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忽然害怕了起來,有幾分鐘的時間都沒說出話來,看着周圍的同事在手忙腳亂的準備手術的事情,他卻覺得這像是一場夢。
明明幾天前看到小雷的時候,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是有光的,滿含希望的,怎麽才幾天的時間不見,這人就渾身是血的躺在了這裏?
他出事的時候自己在哪裏?為什麽沒能幫到他?既然決定插手他的人生為什麽不從一開始就負責到底,還要小雷回到那個地獄中去?
喬遇安想了很多,但也用最快的時間就将自己調整了過來,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跟着腦外科的主治醫生一起走出急診:
“孫主任,這孩子……”
“孩子是你什麽人?”孫主任停下腳步問了句。
“不是我什麽人,就是一個很讓人心疼的小孩。”
喬遇安作為兒科醫生,認識這樣的小朋友不算什麽新鮮的事情,孫主任也不問他過程原因,只說:
“做好心理準備吧,ct和這孩子的現狀你也看了,嚴重腦損傷腦水腫,顱內壓降不下來,就算手術成功,也不能保證之後就能醒過來。”
孫主任說的這些喬遇安早有預料,但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可再無法接受,這也是既定的事實。
孫主任理解喬遇安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報警吧,如果孩子能夠僥幸活下來,醒來再看看這個世界,估計也能脫離這個家庭了,這樣的父母一告一個準,肯定可以剝奪撫養權了。”
孫主任說完這句話就快步離開去準備手術了,喬遇安卻看着孫主任的背影突然明白了小雷口中所說的那個很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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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雷想要脫離雷強,脫離這個家,但他沒有證據,所以才會采用這樣的方式。
時年曾經說過這是一個方法,喬遇安也沒有否認,但最後還是被喬遇安否決掉了,也從未在小雷的面前透漏出這個方法一丁點兒的信息,因為太冒險了,可即便如此,即便沒有人告訴小雷,他還是這麽做了。
向死而生。
喬遇安靠在急診室門口的牆壁上閉了閉眼,心裏懊悔到了極致。
如果當初在小雷告訴自己再等等的時候想的多一點,考慮的更全面一點,甚至喬遇安當初主動告訴小雷這個方式也不會弄成現在這個局面,因為有預謀就會有準備,而不是讓小雷單槍匹馬一個人面對惡魔,從而躺在冰冷的地上待了那麽長時間。
喬遇安錯了,錯在他不該覺得雷強這樣的人還能有人性,錯在當初沒有強硬的将小雷帶走,錯在沒有再用多一點的方式去拯救這個孩子。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成了悲劇,那就不能放過罪魁禍首。
小雷身上的傷明顯是被人虐待所致,這樣的程度說是謀殺也不為過,不可能不報警,喬遇安撥通了報警電話說明了情況,小雷也被快速的推入手術室手術,手術同意書是喬遇安簽的字。
孫主任在他簽字之前攔了一道:
“你想好,這個手術不管成功與否風險都很大,你的名字簽下去,要承擔什麽樣的責任?”
喬遇安還是沒有任何猶豫的簽了字:
“我不承擔這個風險,就是醫院來承擔,有什麽區別嗎?”
這句話倒是讓孫主任反駁不了什麽,畢竟小雷的手術不能不做,于是最後孫主任也只是看他一眼囑咐他最好給白院長打個電話之後便轉身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的燈亮起來的時候喬遇安也坐在了手術室外的長椅上,此時已經快五點了,走廊盡頭的窗外已經是微微亮的天色。
是應該給老媽說一聲的,但也不急于一時,喬遇安盯着那扇窗看了一會兒掏出了口袋裏雷強老婆給自己的那部手機,屏幕已經碎了,但還是能啓動開機,喬遇安本應該立刻去看相冊裏的視頻,卻又在點開之前失去了勇氣。
其實小雷身上的傷已經成了這樣,不用看都知道有多慘烈,這是事實,至于過程如何,并沒有太重要。
但喬遇安或許是為了自我懲罰,他還是點開相冊打開了視頻,自虐一樣。
視頻裏首先出現的是小雷那雙幹淨卻失去了光亮的眼睛,看內容應該是在調整手機的擺放位置,等調整好了喬遇安也聽到了門被砸響的聲音,鏡頭裏的小雷條件反射的抖了一下,那種恐懼是發自內心的。
雷強很快出現在鏡頭裏,喬遇安以為小雷會做什麽來讓雷強對自己施暴,但他錯了,那個噩夢在小雷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甚至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的時候擡手就要扇小雷的耳光,而小雷不過是下意識的往後躲了一下,就換來雷強更暴虐的對待。
不難看出雷強喝了酒,走路走搖搖晃晃的,小雷盡可能的在躲避他,可他随便抓起一個東西都能往小雷身上砸去,客廳裏的板凳,茶幾上的煙灰缸,還有果盤,甚至拎起了餐廳的椅子,小雷到底還是被椅子砸倒在地,而雷強卻并不放過小雷,走過去還要拿腳踹,嘴裏罵罵咧咧的:
“你個小畜生,小雜種,老子這輩子都毀在你手裏了,老子要弄死你,讓你早點和你那個下賤的媽去團聚!”
雷強的老婆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鏡頭裏的,她用力的想要推開雷強:
“別打了,再打孩子就死了!”
“你特麽的少管老子!”雷強一把推開女人,女人倒在地上,卻得到了和小雷一樣的待遇,雷強擡腳踹上去:“上次你給那個野男人開門的賬老子還沒給你算呢,你今天居然還管老子的事情?你活的不耐煩了?”
說着就抓着女人的頭發往茶幾上磕,幾下之後女人似是暈過去了,再沒什麽聲音。
而小雷就是這個時候站起來的,跌跌撞撞的走向鏡頭,如果喬遇安沒有猜錯,小雷應該是想要拿着證據離開家裏,這些已經夠了,已經足夠了,什麽都夠了。
可小雷到底還是沒有成功逃離,雷強的暴虐程度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他直接從小雷的身後走過來像剛才對待女人一樣,直接抓着他的頭發往牆上撞去,一下又一下,一下狠過一下,最後小雷也倒了下去,男人見此往小雷的身上啐了一口才慢慢消失在鏡頭之內。
喬遇安緊緊抓着手機,力氣大到幾乎能将手機捏碎,可是他不能,這是小雷用命換來的自由,即使死他也想逃離那個家的有利證據,喬遇安說什麽也要好好護着,讓小雷得償所願。
視頻裏有長達近半個小時的安靜,客廳裏躺着兩個不知生死的人,倒是隐隐約約能聽到雷強的呼聲傳出來,後來女人先醒了過來,她清醒之後第一時間就去尋找沙發後面的小雷,然後跌跌撞撞的離開鏡頭,再沒出現,可喬遇安就是在這之後接到了女人的求救電話。
喬遇安不知道女人為什麽會嫁給雷強,她本應該有更幸福的人生,可他知道女人為什麽會這麽做,她是一個母親,或許她也正在拼盡全力逃離那樣的生活。
視頻結束的時候警察也在護士的帶領下出現在了走廊裏,喬遇安将視頻發到自己郵箱做了備份之後才起了身,因為滿身是血便沒有與他們握手,直接了當的配合警察将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後将手機交了出去。
他們還要等小雷從手術室出來之後拿到完整的傷情報告,所以也在長椅上落了座,一邊整理案件一邊等着最後的消息,喬遇安也在等,只是去了走廊盡頭的窗戶,此時已經6點半了,小雷已經手術了快兩個小時。
喬遇安算了算這是白錦書一般會醒來的時間,所以掏出手機給白錦書去了個電話,白錦書很快接聽:
“出什麽事情了?”
喬遇安不會在這個時間給她打電話。
之前小雷跳樓的事情已經跟白錦書說過,此時說起來也簡單,三言兩語就概況完了:
“沒有直系親屬的情況下,需要院方領導同意才能手術,這是規定,在沒有經過您同意的情況下,我就已經簽了字讓孫主任做了手術,給您說一聲。”
喬遇安的聲音很冷靜,冷靜到讓人覺得害怕,白錦書在電話那端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回複喬遇安:
“你做的很好,別怕兒子,有任何事情,媽來擔着。”
白錦書說完這句話,電話就被喬平生接了過去:
“兒子,爸今天早起做你最喜歡吃的蔥油餅,等下給你送過去,打起精神來,沒什麽大不了的,別忘了,你是小雷的光,可不要等小雷醒來的時候光滅了。”
喬遇安應了一聲,挂了電話。
這是他的家庭,這是喬遇安從小到大成長的家庭,或許父母對他的陪伴并不夠多,可卻從未讓他有過孤苦無依的時候,哪怕他現在已經快30歲,可他的母親還是他的後盾,他的父親還是會用他特有的溫情方式來安慰他。
他曾經以為這很正常,天底下所有的孩子都會得到父母的疼愛。
可做了兒科醫生之後,他見到了各式各樣的家長,也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幸運,明白了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疼愛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在見到小雷之後,他更明白有的父母甚至是不能稱之為人的。
喬遇安甚至開始覺得那個晚上如果小雷真的從8樓跳下去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逃得過一場毒打,此時也不用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做開顱手術。
他才十二歲。
十二歲。
小雷會這麽做是因為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因為有了期盼,所以才會向死而生,才會逃離,他或許沒想過會有這麽嚴重的後果,因為他只是想拿到證據,從未引誘過雷強對自己犯罪,但他一定想過成功逃離之後的快樂生活,那是他現在還活着的支撐。
喬遇安不想他有遺憾。
喬遇安也明白了人生就該活在當下,避免遺憾。
他想讓小雷去過他應該過的生活。
他想和時年過幸福的生活。
這一刻,他好想好想時年。
他不想時年成為他的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