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修）
男人一身白衣，墨發垂肩，那雙狹長鳳目明明深邃妖冶，卻偏偏泛着清冷。
渾身上下透着一種俯瞰凡塵衆生的肅然與冷漠。
行走間恍如蒼山白雪，高嶺之蓮。
他在衆妖的注目中緩緩步上八角廣臺，袍擺一掀，姿态高貴落坐在高臺最上方的王座。
王座椅背是由兩方鳳羽展翅合攏，呈九天遨游之勢，愈發襯得男人眉目俊美精致，氣質尊貴。
蘇己心情微妙地看着鳳羽王座上的男人：“他就是鳳王？？！”
狐彌點頭：“是，他就是妖王鳳伏。”
蘇己撇撇唇角，收回視線，無聲‘嘁’了一聲，對這個已經見過兩面的男人沒什麽好印象。
冷酷，自以為是。
便是蘇己給他的評價。
鳳王落座，擡手示意妖族大會正式開始。
坐在蘇己旁邊的青蛇族長好似仍對蘇己身份耿耿于懷，在王座上男人擡手之際，笑着出聲道：“鳳王，今日狐族有位神秘人出現，您看看，這是誰？”
語落，那高臺王座上的男人淡淡朝蘇己睥來一眼。
嗓音比那山巅冰雪還涼：“狐族擅啓禁術，祭開封印，耗損本族元氣，乃自斷生路。”
青蛇族長聽了，捂唇一笑，似譏似憫地看向臉色蒼白的狐彌：“聽到了麽狐妹子，你費這麽大功夫，不過是在自斷活路罷了。呵呵。”
蘇己氣笑了，似笑非笑乜了臺上男人一眼，伸手扶住渾身顫抖幾欲暈厥的狐彌，彎眉氲笑還擊：“是麽，不知道鳳王什麽時候還會給人算卦看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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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臺上空氣再次靜了一瞬。
所有人齊刷刷将視線投向蘇己。
就連一直神色冷淡對旁事漠不關心的畢方、玄鶴二位族長也都朝蘇己投來視線。
他們仿佛很驚訝，還帶着某種意外，蘇己敢這樣當面回擊鳳王。
蘇己神色自若，朝衆人微微一笑，勾魂奪魄的灔光從眼波流轉中漫出來，看得衆妖修齊齊一怔。
晃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王座上的男人卻吝啬再多賞一個眼神，狐妖妲己之美在他眼裏廉價而卑劣。
這，便是兩次照面蘇己留給他的印象。
他高貴端坐，淡淡擡手：“開始吧。”
一個小插曲過去，妖族大會重新鳴鼓開啓。
四方群妖摩拳擦掌，都想在今年的大會嶄露頭角。
本來按這些妖原定計劃，是一上來便要挑戰十大妖族裏最弱的狐族的，可誰知今日突然半路殺出個九尾狐老祖妲己，衆妖便有些遲疑，在摸不準她修為深淺的情況下，誰也不願貿然挑戰去當送死炮灰。
衆人面面相觑斟酌一陣，決定穩妥地從最有把握、或是結怨最深的其他妖族開始挑戰。
狐彌見狀，松了口氣。
果然，請出老祖宗坐鎮，能起到震懾作用，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八角廣臺很快便飛上兩名代表各自妖族的年輕弟子，亮出法器開始比試起來。
蘇己沒見過這種玄幻場面，不由興致勃勃支颌觀看。
只見臺上那兩妖修出招殺氣騰騰，靈洪震蕩，道道修為氣流在半空劃過，震得八角臺上的旛旗烈烈舞動。
轉瞬便見其中一人口吐鮮血跌倒在地，這便是敗了。
勝利者踏步上前，公然将敗者身上一柄法器取走，四下群妖亦對此行為見怪不怪。
蘇己正看得疑惑，狐彌在她耳邊解釋道：“挑戰雙方勝者可任意索取敗者一樣東西，敗方必須遵守。”
“那……若是有人斷手取腳呢？”蘇己問。
狐彌用沉默回答她，妖族大會的規則就是這麽殘酷，只要輸了，不管對方索要什麽，都得認輸交出來。
蘇己懂了，難怪從來到鳳凰臺開始狐彌就一直如臨大敵。倘若有人挑戰九尾狐族，狐族敗了，對方要取代狐族十大妖族的位置，按照大會規則，狐族即使再不情願也得乖乖讓位。
這就有點難搞了……
蘇己略微沉吟，她靈力全無，狐彌又耗損了全部修為，族中其他小狐貍尚且未成氣候，莫說燮牛族，就是其他随便一個散妖來挑釁，她們也不是對手。
得想個對策先發制人才行。
思忖間，八角臺上又飛來兩名挑戰妖修，二話不說便開始鬥了起來。
如此兩茬過後，臺上來了一個身型魁梧壯碩的男人，他搖晃着肌肉噴張的肩膀走上比試臺，三兩下就将方才一輪的勝利者給打得慘叫連連。
臺下觀戰一片叫好。
“老祖宗，他就是燮牛族族長孔牛。”狐彌壓低聲音在蘇己耳邊道。
蘇己美眸微睜，看看對方那接近兩米的巨型身高，再看看自己這柔弱無骨的小身板，“……”
只見孔牛勝利後，沖下面大吼幾聲，嚣張地舉起雙拳往胸口邦邦砸了幾下，得意地轉過身來，一雙銅鈴鼓眼精準攫住了坐在臺側一角的蘇己。
他緩緩朝蘇己走來，雙腳震得比試臺一陣晃動。
在距離蘇己五步之遙時，燮牛停住了，正要開口挑戰，蘇己卻在他開口之前伸手：“慢着！”
所有人看了過來。
狐彌和身後的小狐妖們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這位哥哥可是要向妲己挑戰？”蘇己眨了眨眼，一瞬不瞬瞅着他。
孔牛愣了愣，在蘇己的注視下黝黑面龐慢慢爬上一絲可疑地不自在，他別開視線，兇神惡煞道：“對！我燮牛族今日就是要挑戰你九尾狐族！”
“可是妲己剛從封印蘇醒，如今靈力全無，身手還當不住一個凡人，暫時沒法與這位哥哥一較高下了。”蘇己嘴角一彎，笑盈盈道。
孔牛皺眉，然後将視線投向了站在蘇己身後的狐彌。
蘇己又道：“你也看到了，狐彌為啓動封印，耗盡畢生修為，如今已是油盡燈枯，她更沒法應你的挑戰。”
孔牛不耐煩了，暴躁道：“那你想怎麽辦？”
蘇己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眸光流轉聲聲嫣然：“實在是太遺憾了，若不是我元神尚未恢複，恐怕十個你也不是我對手。不過你既然誠心誠意想挑戰我們九尾狐族，妲己便給你個機會。”
“這樣吧。”蘇己漫不經心撫着指尖：“今日你若能打敗在場所有挑戰者，我便允許你在下屆大會與我一決高下，倘若你屆時贏了我，你想要什麽……我都成全你。”
孔牛直勾勾盯着蘇己那烏雲疊鬓、勝似海棠醉月的臉龐，感到一陣神魂飄然，熱血沸騰，想也不想便豪氣沖天應道：“好！那今日我孔牛便要你看看，什麽叫勇猛無敵！”
蘇己挑眉一笑：“拭目以待。”
孔牛霍然轉身，氣勢狂猛沖向八角廣臺，大聲叫嚣下一位挑戰者：“還有誰？！”
燮牛前後态度轉變之陡然，看得狐彌和周圍一群原本等着瞅熱鬧的群妖目瞪口呆。
這就……？
狐彌反應了好幾瞬才驚喜地看着蘇己：“祖奶奶？”
蘇己朝她安撫笑笑，雖然她面上看着神色淡定自若，但實際心裏卻慌得一批，倘若那蠻牛不上鈎，非要拉着自己比試，她定會被他大卸八塊。
想想就一陣哆嗦。
蘇己這點小把戲全看在高臺王座上男人的眼裏，鳳眸愈加冷漠。
得知如今九尾狐老祖妲己沒了修為，又見她和燮牛定下挑戰約定，其他原本也打算挑戰狐族的妖族便只好作罷，雖仍是有些不甘心。
畢竟十大妖族的地位和權利擺在那兒，資源只有這麽點，誰不想争。
但蘇己話已說到這份兒上，再強行挑釁便是勝之不武了。
不是說妖族個個守武德，而是這樣一來便不能服衆，也就沒法讓其他妖族和鳳王承認他們新晉十大妖族的地位。
那孔牛也确實勇猛，力大無窮，将幾個陸續上來挑戰的散妖族打得落花流水，得了一大堆戰利品。
等到再沒人上前挑戰，他回頭，眉飛色舞朝蘇己揚了揚手中繳獲的靈器，威風一笑，那意思很清楚：看到沒，俺可厲害了！
蘇己笑着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孔牛咧嘴，撓了撓頭。
群妖混鬥過後，便輪到十大妖族間的挑戰。
這也是妖族大會十年如一日舉行的重磅看點。
如果說散妖族的終極目标便是擠進十大妖族，那麽已經身在十大妖族裏的強者，目标自然是成為妖王。
往年每屆蚩龍族長都會挑戰鳳王，不知今年蚩龍族長可還會挑戰？
衆人都十分期待。
卻是青蛇族長青宵第一個站出來，她媚眼如絲掃向高臺坐着的幾個男人，目光頓在其中身着玄衣清俊出塵男子身上，笑吟吟道：“不知鶴堯族長可願接受我的挑戰？”
鶴堯便是玄鶴族族長的名諱。
他神色平淡，目不斜視：“你不是我對手。”
青宵不罷休，語氣帶了幾分激将意味：“不比比，你怎知道我就不是你對手？”
“不用比，一看便知你不是我對手。”鶴堯毫不客氣。
青宵有了幾分愠怒，擡手射出一道青芒便攻了上去。
鶴堯踢開座椅往後一縱，只聽一聲清亮鶴鳴，伴随幾聲蛇信子嘶嘶聲，兩道幻影轉瞬便纏鬥到了半空中。
一青一玄的銳芒刺得人睜不開雙眼。
蘇己看得大開眼界，驚嘆一聲，跟眼前這場面比起來，剛才那些群妖亂鬥簡直就像小孩過家家。
少幾，鶴鳴聲蓋過一切，玄鶴展翅，長喙啄痛了蛇身。
青宵捂住吃痛的手臂從半空旋身落地，頗有些幽怨地看着鶴堯：“玄鶴族長下手可真狠啊。”
“是你自讨苦吃。”鶴堯依舊神色淡然，整理了下并未弄亂的袖擺，坐回了高臺。
蘇己遠遠看着，琢磨方才青蛇族長看玄鶴族長那哀怨的眼神，品味出一絲不尋常來。
青宵臉色只僵了片刻，複又妩媚地笑起來，“既然玄鶴族長贏了我，按照大會規則我青蛇族理應向你獻上一物。”頓了頓，她問：“你想要什麽？”
那語氣，就差直接把‘要我吧’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不必了，你青蛇一族沒有我想要的東西。”玄鶴族長如是道。
氣得青宵臉色一陣青白。
好家夥！看得蘇己興致盎然，看樣子這幾大妖族之間的關系還挺亂呀。
這一對打完後，獅俊族和白虎族也前後腳飛上了八角廣臺。
這便是方才毫不掩飾打量蘇己的那兩個男人，長得倒是高大威猛各有特色，只可惜這二人眼神中透出過多的乖張桀骜，給蘇己的印象就沒鲛人畢方那二位驚豔舒服。
據之前狐彌普及，這獅俊白虎二族一直以來便十分不對盤，可謂死敵關系。
兩人皆祭出法器，出手毫不留情，皆照着對方最破綻之處狠攻。
法器碰撞擊出的氣流火花四濺，那膠着之勢，看得臺下群妖驚呼連連。
打到後來仍不分上下，兩人都有些不擇手段了。
最後還是獅俊狡詐些，趁着白虎一個回防，從背後偷襲。
法器戾芒削掉了白虎後肩半塊血肉。
白虎捂着血淋淋的後背，雙目森紅，狠狠盯着獅俊：“玩偷襲是吧，你給我等着。”
獅俊冷笑一聲，走過去，收走了白虎別在腰間的一塊符牌：“技不如人便願賭服輸。”
那符牌是兩族一直争搶的一處靈地，如今白虎輸了鬥試，只得咬牙交給獅俊族。
這邊戰鬥方歇，忽然一陣狂風湧動，伴随渾厚狂嘯的龍吟聲，一道黑色身影掠至高臺中央。
蚩龍族長，蚩幽，終于出場了。
他側過身，目光直直攫向鳳羽王座上的男人，袖袍一揮，懶聲揚道：“鳳王，可敢接受我的挑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