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修)
朗畫邬起身,拂了拂衣袍,朝鳳伏一笑:“你且稍坐,待我出去會會美人。”
鳳伏表情冷淡,轉身走進庭廊後的打坐室。
朗畫邬出得門來,果見庭院廊下站着兩位俏生生的美人。
尤其是身着雪青色雲衫那位,一眼看去,恍然似一塊美玉無瑕,烏發雪膚,臉襯朝霞,窈窈站在庭中,讓這滿庭芳的花草樹木都燦爛起來。
就連向來不對美色所動的朗畫邬亦是怔了一瞬。
“這位姑娘,方才你說你是……?”
蘇己盈盈一禮:“狐族妲己。先生風采超俗氣度不凡,想必就是鳳族祭司長朗畫邬先生了吧。”
“妲己?”朗畫邬頗為意外地看了蘇己一眼,笑眼逐開:“想必狐族為了喚醒封印在禁術中的前輩,花了不少力氣吧。”
蘇己見此人敏銳過人,談吐亦是溫和風趣,頓覺此趟目的有望,便順着對方話頭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冒昧前來求見先生,實是有個不情之請想求先生幫忙。”
“前輩說來聽聽。”話是這麽說,但朗畫邬可一點沒有要請蘇己進屋做客的意思。
蘇己眼下也不介意這些了,畢竟是上門求人幫忙,人家肯見你已是客氣。
她颔首一笑,将姿态再擺謙和些:“我家小輩狐彌,自作主張開啓禁術,耗去一身修為,如今已至油盡燈枯。雖說她犯下大逆不道之罪,但畢竟是族中親輩,我不忍眼見她受枯體折磨,聽聞先生擅長煉藥,制有‘九竅還靈丹’,故而冒昧前來,不知先生可願贈予一顆丹藥,救我那不赦小輩一命?”
“待得他日狐彌傷好,我必讓她親自負荊前來鳳凰臺請罪,也向先生拜謝救命大恩。”
“原來是這樣。”朗畫邬聽罷,倒是認真思索起來。
廊後打坐室中的男人,将蘇念一番話全都收進耳中,心中冷然:巧舌如簧。
朗畫邬思忖過後,還是搖頭,溫聲遺憾道:“但這恐怕不行,‘九竅還靈丹’乃我鳳族聖物,七七四十九年方能煉出一顆,我若給了你,倘若我鳳族弟子需要時,又拿什麽救命?抱歉了前輩,我恐怕幫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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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己微微颦眉,沒想到這男人看着溫和儒雅,實際上卻如此冷血無情,竟然有藥都不肯幫忙。
她眸光微轉,笑了笑道:“先生誤會了,妲己并不是無償向你索藥,我知道靈丹難得,價值連城,必不會叫先生心血白費。只是我不知先生喜歡何物又缺少何物,故而想等先生先開口,才好拿了東西來與你交換。”
朗畫邬笑了笑,看着蘇己的眼光多了幾分欣賞,都說狐妖妲己是靠魅色蠱惑人心,看來傳言不盡實,她實在是有一顆七竅玲珑心。
“既然如此,那前輩便說說,能用什麽來交換我這靈丹?”他好整以暇将難題抛還給蘇己。
蘇己暗惱磨牙,面上卻依舊笑得如沐春風,“既然先生不指定喜好之物,那妲己便只能見笑以高于行價三倍向先生買這丹藥了。”
朗畫邬挑了挑眉:“也行,那就以行價三倍五十萬靈石将這九竅還靈丹賣給你吧。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說是吧。”
蘇己倒吸一口氣,心下無語,好個趁火打劫的笑面虎,方才她真是看錯了眼,還以為他好說話。
她眉眼一彎,驚喜地感激道:“朗先生人真是太好了!妲己代表狐族上下四十二名弟子感謝你。”
感謝你八倍祖宗,她在心裏腹诽。
五十萬靈石啊!
屋漏偏逢連夜雨,一債還比一債高。
蘇己的心都在滴血,她總算懂了前幾任族長們的苦處,真是太難了。
“我這來得也急,身上沒帶這麽多現物,不知先生可否體諒病人情況,先将靈丹與我拿回去救人,三日後再将五十萬靈石派人給你送來?”
為今之計只有争取三日時限,讓她回去想辦法籌齊這麽大一筆巨款。
朗畫邬好似極好說話:“自是可以。”
他走回庭殿中,沒過一會兒便手拿一方烏木玉盒出來,交給蘇己:“這便是‘九竅還靈丹’,救人要緊,前輩趕緊回去給她服下吧。至于靈石,三日後我讓弟子前去不歸山洞府取便是,不必麻煩前輩特意送來。
蘇己嘴角微微抽搐,接過烏木盒:“先生還真是顧慮周到。”
罷了,不管怎樣,狐彌的命算是保住了,五十萬就五十萬吧。
總比拿錢人家都不肯賜藥的強,比起這些身外之物,命最重要。
蘇己轉瞬擺正心态,笑着對朗畫邬感謝:“那就多謝朗先生了,妲己告辭。”
“前輩慢走。”
目送蘇己二人離去,朗畫邬意味地笑了笑,方才轉身走回殿內。
打坐室中,鳳伏淡淡掀起眼簾:“狐族自取滅亡,你為何要将靈丹給她。”
朗畫邬笑笑攤手:“你也聽到了,她用五十萬靈石買的。”
鳳伏更加不贊同:“狐族已沒有能力支付這債款。”
朗畫邬不甚在意:“反正還靈丹我這兒還有,給她一顆也無妨。拿不到靈石欠個人情也是好的,總有一天用到的時候。”朗畫邬看到妲己重新現世的時候,就有種直覺,她會改變狐族的命運。
鳳伏也知朗畫邬行事不會毫無來由,默了默,阖上雙眼開始趕人:“我要打坐了,你出去吧。”
他內丹受損一事不能叫任何人知曉,只能到朗畫邬這裏來打坐避開耳目,讓他給自己護陣。
“得,你現在是反客為主了。”朗畫邬嘆氣搖頭,還是走了出去,揮手讓結界籠住整間打坐室,任勞任怨地幫他護法。
蘇己拿到丹藥後,和狐芷走出祭司庭。
她讓狐芷速速将藥送回不歸山洞府,只需留下兩個駕雲攆的弟子在鳳凰臺外等她即可,分頭行動兩不耽誤時間。
狐芷肅色點頭,拿着藥盒飛奔而去,務必趕在族長撐不住前讓她服下靈丹。
事情解決了,蘇己也算松了口氣,慢下腳步來,一邊打量這鳳凰臺中景致一邊往外走。
可沒過多久,她就愣在原地不動了。
因為……沒有狐芷的帶路,她迷路了。
“這是哪兒???”蘇己看着眼前陌生的庭闊,一臉茫然。
她往四周看了看,發現自己走着走着來到一處竹林蒼郁的路廊,路廊通向未知的地方,但蘇己知道,那絕不會是出去的路。
她只好掉頭往回走,尋着記憶找來時的方向。
竹林庭闊後的打坐室。
一道透明結界像半圓形穹鼎籠在上空。
清室中,男人鳳眸緊閉,雙手疊放在膝蓋。
女人的腳步聲慢慢走近時,他只微微蹙了蹙眉。
少卿,那腳步聲離去,眉梢平緩。
沒過一會兒,那腳步聲又兜了回來,在竹林路廊前茫然四顧。
鳳伏長睫動了動,沒睜眼,凝定心神靜心打坐。
第二次轉回竹林時,蘇己有點納悶了,“這什麽鬼地方,跟鬼打牆似的。”
蘇己不信邪,扭頭又往來路走去,方才明明就是從那邊進來的啊,她一邊嘀咕,一邊仔細辨認路廊兩邊每一處路标特點,遇到眼熟的地方就果斷轉彎。
沒想到,她兜來兜去,又從另一個方向轉回了竹林……
蘇己呆滞看着眼前這片竹林,暴躁地抓了抓頭發:“啊啊啊……真是要瘋了!”
靜室中鳳伏聽着女人失控的叫喊,冷冷睜開眼眸,看着透明結界外,那女人氣急敗壞地在原地踱步,将耳頰兩縷頭發揪得都快扯下來了。
鳳伏眼神溫度降低幾分,長眉凝起鋒銳弧度。
蘇己氣呼呼叉腰在原地站了會兒,索性朝庭闊這邊走來。
從外面視線,是無法看到結界中靜室情況的。
在蘇己眼裏,眼前不過就是一間清冷居室,并不知男人就打坐在室內冷冷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在別人的地盤,亂闖進屋不太好,蘇己沒有進去,只靠在屋下歇了片刻,喃喃道:“難道這裏是有什麽迷蹤陣法?”她像是跟這迷林較上勁一般咬牙切齒:“我就不信我找不到路!”
她想了想,擡手将身上那件雪青外衫脫了下來,唰唰撕成十幾塊碎條,每往前走一小段路,就在路邊的藤蔓或樹枝系上一根。
雪青色的雲衫絲緞,在綠藤竹林中迎風飛揚,好似和女人拂柳搖曳的腰肢一起翩翩起舞,旖旎多姿。
靜室中的男人眼裏閃過凜意,面無表情收回視線。
終于,在蘇己手裏最後一條雪青絲緞快系完時,她看見了和之前和狐芷一起進來的前庭大門。
她幾乎喜極而泣,終、于、走、出、來、了。
“老祖宗,您可算出來了,狐芷姐姐讓我們幾個過來接您,半晌不見您身影,還以為您已經回去了。”鳳凰臺外的狐族弟子見到蘇己,連忙迎上來。
蘇己擺擺手,不提也罷,都是淚。
“走吧,趕緊回不歸山。”她坐上雲步攆,心頭是再也不想來鳳凰臺這鬼地方了。
庭闊竹林中刮起一陣微風,女人留下的幾條雪青絲緞在藤廊下妖嬈飛舞。
就好似女人雪白滑膩的手臂,從耳畔呵氣拂過。
室中雙眸緊閉的男人眉心微皺,突然傾身一俯,驀地吐出一口血來。
他霍然睜眼,眼裏閃過不可置信的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