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周家的高層開會,到場人數衆多,大家都覺得周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說。果不其然,周策來了之後沒有多廢話,先講了一下目前潞城以及幾個家族之間的情況,現在局勢不太穩定,公司內部所有事宜從今天開始全部由他負責,包括裴照雪一直分管的海外項目。
衆人聽後面面相觑,此前周策對裴照雪在外的工作從不過問,只要最終總賬能對上,中間過程發生什麽他也不管。大家都能感受到這一次事情有些棘手,可并不是完全超脫了裴照雪的能力範圍,周策雖然沒有換掉裴照雪,可由裴照雪做主變成了他自己做主,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裴照雪倒是沒什麽反應,他似乎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漠不關心,周策怎麽說,他就怎麽做,別人想要憐憫他,他也并不領情。
白正卿的情況沒有好轉,事已至此,周策也明白這已經不是白正卿自己想不想康複的問題了,同樣,金榮達也深陷其中。周策重新回到臺前,梳理了所有的信息之後,做了一個相當重要的決定。
他要把白家、金家甚至是陸家從聯合項目裏踢出去,周家一家獨大,全權掌控。
要是以前,這幾家都不是省油的燈,絕對不可能放任周策做這種春秋美夢。可是現在,由于官方的牽扯以及整個項目的拖延,大家都有所損傷,甚至有些焦頭爛額,周策如果這個時候投入更多資金跟其他幾家做交易,也未嘗不會成功。
他把他的想法跟裴照雪說了,裴照雪聽後問周策:“你确定嗎?”
“當然。”周策說,“要賭,就要賭最大的。”
裴照雪又問:“是嗎?”
周策看着裴照雪,說道:“你知道賭桌上最刺激的是什麽時候嗎?不是中間的起起落落,而是最後一把all in,成王敗寇,一局定輸贏。”
“随你。”裴照雪頓了頓,又說,“你這麽做,雲叔在天之靈不知作何感想。”
“他?他既然讓我當家,就要有這個覺悟。”周策說,“不過他走前一直讓我照顧好你。他說他對不起你,我從來沒問過是為什麽,你自己知道嗎?”
裴照雪搖了搖頭。
周策伸手捋了裴照雪一束頭發,笑道:“那等我哪天死了,我再親自去問他吧。”
夜晚,潞城城郊寂靜無聲,有一輛黑色的車停在野林子裏,相當隐蔽。裴照雪摸黑前來,拉開後排的車門坐了進去。駕駛位上有一個人,車裏幾乎沒有光,看不清那個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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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已經同意把股份賣給周策了。”那人說,“金榮達估計很快也會松口,如果真讓周策做成了,事情就不好辦了。我真沒想到他會有這麽一手,看來你我還不夠了解他。”
裴照雪搖頭,說道:“我懷疑他早就有所察覺。”
“我不能再等了。”那人說,“事情必須盡快塵埃落定。”
“嗯。”
兩個人在車裏呆了一陣,裴照雪這才下來,車子就開走了。林子裏只剩下他一個人,他擡頭望向天上的月亮發怔,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詭異。
裴照雪心裏警覺了起來,面上還是若無其事地往林子外面走,等走出來時,看到有幾輛車停在路邊,車燈全都亮了起來。
車裏的人都出來了,那陣型像是把裴照雪圍了起來,最後一個從車上下來的人,是周策。
他笑着問裴照雪:“阿雪,這麽晚了不睡覺,來這荒郊野嶺做什麽?”
裴照雪不答。
“那讓我猜猜。”周策說,“總不能是殺人越貨,那麽是……見人?見誰呢?”
裴照雪還是不答。
周策臉色沉了下來,走近了裴照雪。兩個人面對面,周策遮住了大片月光,整個人陷在陰影裏,說話的口氣也冷了下來:“我說過,我最讨厭別人騙我,你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麽嗎?”
“事已至此。”裴照雪打量了周策,“無需多言。”
“你跟我回去。”周策低聲說,“你肯收手,我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他想要抓住裴照雪,可裴照雪反應更快,身子往後一躲沒讓周策得逞,緊接着,他一拳打在了周策心口上。周策一口氣沒提上來,連連後退幾步,旁人都被周策分去了注意力,裴照雪早就盤算好了退路,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便逃走了。
他的行動非常快,幾下就閃進了林子裏,周策叫道:“快追!”手下人四散進入林中。然而周策心裏大約明白,裴照雪是不容易抓到的。
此時他緩了過來,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是叫做憤怒,還是叫做失落,只有心口陣陣的疼是真實存在的。來時他設想過無數種情況,他最不願意承認的一種就是裴照雪不解釋他任何問題,不狡辯,不抵抗。他不想那麽了解裴照雪,可是,裴照雪真的給了他這個反應。
周策回家之後先是翻了裴照雪的房間,發現裴照雪的刀全都不見了,包括他送給裴照雪的真言律刀。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呆了整整一夜,都沒有收到有關裴照雪的任何信息。天蒙蒙亮的時候,他帶人去了周家的墓地。
裴照雪的父親藏在這裏。
他找到了墓碑,讓手下人把墓翻了。衆人驚訝萬分,又不能違抗周策的命令,只得推了墓碑,把墓給打開了。原本裴照雪父親的骨灰盒葬在下面,可當打開石蓋時候,裏面卻空空蕩蕩。
周策一拳砸在了石蓋上,他憤怒至極,原來裴照雪早就留有退路,他甚至不希望他的父親葬在周家的墓地裏,就算要走,也要帶着一起,離姓周的越遠越好。
他在裴照雪的世界裏,仿佛就像一個小醜一樣,當真連他的恨意都不配擁有。
一連三天都沒有裴照雪的消息,周策在各個交通要道都布下了人,就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裴照雪必然還在潞城,可是他能躲在哪兒?
由于裴照雪的敗露,周家也陷入動蕩,關于周策的合并計劃諸多人提出了異議,連劉瑞都擔心周策是不是失心瘋。本來金榮達是想同意轉讓的,可聽說了這件事之後,也開始變得猶豫。
壓力全都來到了周策這邊。連張文傑都親自登門拜訪,勸周策收手,現在情況不受任何人控制,就像是一輛飛速行駛的列車,它要沖到懸崖下面去,難道所有人都不跳車嗎?
周策偏不。
“周策!”張文傑氣道,“你是不是瘋了!我明擺說吧,你們的勢力已經嚴重影響到整個潞城的運轉了,官方不可能一直放任你們不管的。你現在獨吞,就是在跟所有人作對,到時候真出事沒人保得了你。”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絕不做反悔的事情。”周策盯着張文傑一字一句地說,“現在誰擋在我面前,誰就得死。你也不例外。”
“你!”張文傑大為震驚,周策這話說得稀松平常,可他卻覺得,周策真的有膽子做。周策仿佛無所顧忌,洪水滔天也與他無關,他的氣勢恐怖逼人,張文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直到離開周家之後,才将将回神。
他确定周策不是瘋了,而是比瘋更可怕。
七日之內,潞城發生了數起鬥争,哪怕沒有槍,傷亡也極其嚴重。周策開始用最原始的方式來逼迫金榮達,誰出來調停都沒有用,好像他鐵了心地要找人出惡氣,連早就就範的白家也被牽連了進來。
血的味道,連下雨都沖不散。
沒人知道這樣心驚肉跳的日子何時會過去,直到有一天的淩晨,阿飛看到一把短刀直直地插在周家大門口的門楣上。
他好不容易取了下來,刀上貼了字條,他把刀和字條交給了周策。
周策看後,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笑容。
阿飛問:“寫了什麽?”
“三日之後,午夜,道場見。”
阿飛沒理解,周策仿佛自言自語地說:“他終于要來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