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霍渡折騰了一晚宋今,神清氣爽,提刀折返,把跟蹤了他一路的小賊一個個料理,捆成一排粽子,去了衙門報案。這一夥山賊一年下山幾次,擾得村民苦不堪言。縣太爺感激涕零,直要擺酒感謝。

霍渡拒絕縣太爺的好意,領着膽小的衙役進山清理餘孽,直到手下親信趕來接手,才得空折返。客棧還有個人等他呢。

宋今睜眼的時候,有點懷疑昨晚的那個又慫又軟的人是誰。

有些人表面威風凜凜大将軍,實際上忒不要臉。宋今從地上拾起自己的褲衩,在腿上一比,明明長度都到膝蓋了,硬說他沒穿衣服勾引他!

宋今扶着腰坐在桌邊喝水,看見桌上有張紙條,大意是“等他回來之類”,他懶洋洋地瞥了一眼,翻到背面,提筆回到:“喝茶靜心、去邪火,品聖人之言,草民敬上。”

人生地不熟,對方還是個有權有勢的将軍,宋今自然不會乖乖在這裏等他。他做生意一直用得是化名,走一個地方換一個名字,想要跑路易如反掌,只是買好的茶葉不能要了,留着膈應一下對方也是好的。

宋今捂着屁股跑路,慫得一批。

等霍渡回到客棧,人去樓空,他這才發現,他好不容易提起興趣想納入府裏的人,他連名字都不知道。

勾引了他就想跑?

霍渡眸色一深,把紙張卷成一團,随後又展開,細細看了第二遍。

自己浪還倒打一靶,最好別讓他找到。

……

宋今回到京城時,忽傳長公主病重。

他是男子,雖然不用像正常兒媳那樣侍奉床邊,回去看看還是必要的。從長公主給他立牌坊這件事就能看出來,她是個極好面子的人,若是宋今沒有表示,惹她不快,以後未必有現在這麽潇灑。

長公主老來得子,前面還生了一個女兒。女兒外嫁,次年得子。長公主的兒子和孫子一個年紀。

這次長公主病重,連外出辦差的外孫都趕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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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宋今也就随便聽一耳,外面看他風光得仿佛是長公主府的第二個主人,實際上長公主府沒人承認他的身份,都覺得他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扒着長公主這棵大樹不放。

宋今笑了一下,長公主要名,原身要安穩,明明算是各取所需,可惜第一次投井的時候沒人當回事,陰差陽錯,讓他頂着這麽大一個枷鎖。

大清晨,日頭未出,他站在堂下,隔着不知道幾堵牆向長公主請安。

長公主的丫鬟兩句話打發了他,宋今也不在意,要是有誰客客氣氣地稱呼他一聲“少夫人”,怕是半夜都能吓醒。長公主病好之前,宋今要在這裏住着盡孝,管家撥了一間偏遠的廂房給他。

宋今剛要轉身,餘光忽然瞥見前門一個高大的人影急匆匆邁步進來,有點熟悉,不,非常熟悉!

這不是那個不要臉的……?

管家:“霍少爺。”

宋今大駭,臉色一下子變了,他終于知道為什麽第一眼見霍渡覺得眼熟!這兩舅甥一個文弱一個勇猛,眉眼卻有幾分相似。他雖然沒見過真人,但長公主府供着趙安世子的畫像,他是見過的。

見霍渡着急沒有看見他,宋今絕對發揮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堪稱移形換影,貓着身子迅速躲在了盆栽松柏後面。

再快也比不過霍渡的眼力,本來他急着見長公主,還沒注意旁邊有個人,但宋今一動,霍渡警覺先于思考,立刻掃視過去。

“那人是誰?”

“是少夫人。”管家道。

宋今把臉埋在茂密的松針裏,留一個烏黑的後腦勺在外面,手也探進去扶着樹幹,不管紮不紮手,只怕露出一點皮膚讓霍渡認了出來。他裝作吃壞東西,躲閃不及,才扶着松樹嘔吐。

還挺像樣,連管家都不着痕跡地遠離了宋今幾步。

霍渡對他這個便宜舅媽沒有興趣,他和同年的舅舅從小感情不深。霍家武将發跡,他自小喜好舞槍弄棒,趙安卻是個自命不凡的書呆子,兩人話都說不到一塊去。

“舅媽。”霍渡淡淡地打了個招呼。

“咳咳咳咳咳。”松樹震顫,宋今不知道怎麽答,咳得驚天動地,仿佛回應霍渡。

霍渡收回視線,邁步進屋。

宋今隔着層層松針,看霍渡越來越近,由于太過緊張,不知不覺把身心力量都靠在了樹上,卻忘了這松樹并非紮根土地,只是個盆栽,頭重腳輕本就不穩,被宋今抱着一整個松樹向前撲在了霍渡腳邊。

“啊!”

宋今面朝着地,不被樹幹锉傷,也得撞破一層皮。電光石火之間,霍渡擡起右腳,竟然生生撐住了樹幹,把抱樹的人提着後領救起,随後一踢,把樹掃到角落裏。

“站穩——”霍渡松開手,訓斥新兵一般,他随意掃了一眼宋今,嚴肅的面容頓時維持不住,表情有些空白。

“你……”

霍渡目光一滞,難以置信。

他連日來掘地三尺都沒找到的人,竟然是他的……舅媽!

宋今心虛地移開目光。

半響,霍渡掃了一眼宋今白白淨淨的臉蛋,這就是方才吐得昏天黑地的樣子?

分明就是為了躲他!

霍渡冷笑一聲:“怎麽,懷孕了?”

“沒……”

宋今絕望地閉上眼睛,他怎麽這麽倒黴

騷貨和貞節牌坊,他能不能洗清一個!冤不冤!

……

宋今坐立不安,想馬上回到城外的小莊子裏躲着。可眼下長公主病着,他不好擅自離開,只能期盼霍渡要點臉,別搞得大家下不來臺。

宋今那晚只是習慣沒有穿上衣睡覺,不過是現代單身漢的常見操作,就被霍渡誣陷勾引他。這晚,他長了教訓,和衣而睡,甚至比平時多裹了一件外套。

霍渡見完長公主,找了下人來,把宋今的那點破事問得清清楚楚。

京城誰人不知宋今的事跡,小厮見霍渡有興趣,便當作一樁雜談,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

比之最初的版本,過了兩年,宋今殉情的唯美愛情話本裏,經過人民群衆的加工潤色,多了宋今和趙世子一見鐘情私定終生的戲碼。要不是宋今是男的,可能還有什麽珠胎暗結的神奇走向。

霍渡越聽臉越黑,這和他認識的宋今不一樣。

他明明就……那麽浪!

這南轅北轍的性格,宋今不是騙了外祖母,就是騙了他。京城人說得有板有眼,宋今兩次投井更做不了假。都說外甥肖舅,霍渡不由得懷疑他是不是被宋今當成替身了!

“嘭!”一盞滾燙的茶水被擲出,直接砸落了一扇窗,可見力道之大。

小厮頭皮一緊,急忙尋了個由頭開溜。他以為霍少爺聽高興了今天還能得點賞錢呢。

霍渡一言不發擦着陛下欽賜的飛雲劍,眼裏暗湧沉沉。

替身?

他霍渡竟然當別人的替身?笑話。

宋今警惕了大半夜,最後忍不住迷迷糊糊地睡去,晨光微亮,他睜開眼,被屋裏坐着喝茶的人吓了一跳。

霍渡看見宋今坐起,被子滑下,露出裏面整齊的衣物。

“衣服都沒脫,在等我帶你私奔?”

宋今一副受驚模樣,穿衣服是要跟你私奔,不穿就是勾引,能不能給他留條活路?

宋今待要辯解,霍渡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捏住他的下巴:“記住,我才是你男人。”

宋今唔唔唔掙紮,“我是你舅媽!”

這句話不知哪裏惹惱了霍渡,宋今慘遭強吻,更糟糕的是,男人早上本來就容易沖動,他居然有了一點感覺。

為了撕掉“浪”這個标簽,宋今拉高被子遮掩,強憋一口氣。他發現他現在這副身體真的很容易哼哼,聲音甜膩得連自己都聽不下去。

然而宋今的肺活量怎麽跟戰場上拼殺的霍渡比,這一吻又長又急,宋今最後還是軟了身子,依在霍渡身上,眼裏水光晃蕩,像只剛睡醒的小羊羔。

宋今被霍渡手心的劍繭磨得又癢又痛,被摸過的地方飛快飄起一層粉色,熱度直接飙到了臉上。小媳婦似的,簡直沒出息到了極點。

他蒙在枕頭裏,這日子過不下去了,他必須盡快離開,不然遲早要被長公主發現。

他不需要為那座貞潔牌坊負責,但他慫,惜命。

宋今這幾天戰戰兢兢,他毫無理由被罰抄了五百遍“霍渡”,錯一個字被強吻十下,嘴都快腫了。

也不知道霍渡發什麽瘋,不知道他毛筆字很糟糕嗎?

長公主見了外孫霍渡,病也有起色了,宋今松一口氣,偷偷向長公主告辭。

直到晚一些,那邊才回話。回他話的依然是大丫鬟,她給了宋今一些銀兩,說長公主無礙了,想回便回吧。

宋今自己經商也有積蓄,他跟霍渡不清不楚,怎麽好厚臉皮再拿人手短,當下又倒貼一百兩銀子孝敬長公主。

丫鬟臉色好了些,聽宋今說這幾年莊子收成不錯,攢了些銀子,才對這個吃軟飯的“少夫人”有所改觀。

得知可以離開,而霍渡正好不在公主府,宋今喜上眉梢,卷了卷包袱,哪怕天色已黑,隐隐有些雷電,也抵擋不住回莊子的美好心情。

小厮今天有事先回了莊子,宋今也算臨時起意,等不及他回來便孤身上路。

他想了很多,先去城西的老張家雇一輛馬車,再去城南的镖局找二十個壯漢,到時候圍着莊子守一圈,保準霍渡不能騷擾他。

當然,這只是做個樣子,霍渡要強闖,誰能攔得住?宋今決定今晚回莊子清點一下貨物,馬上啓程,提前去塞北跑貨。

天大地大,總不能還撞到霍渡網裏!

宋今蒙頭趕路,突然腳底一輕,被人從後面拎着領子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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