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宋今還未從驚吓中醒神,腰間驟然傳來一道強硬的力道,差點把他勒成兩段。

更糟糕的是,他,一個現代文明人,差點當衆失禁!

“放,放手!”宋今顧不得其他,使勁掰開霍渡的手,一臉絕望。

不要按他肚子,他真的忍不住了!

若說霍渡剛才還以為是幻覺,或者只是恰巧碰見了和今今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這一開口,霍渡确信,這就是他媳婦。

放手,怎麽可能放手!

霍渡按下宋今的掙紮,叫來副将繼續指揮,扛着宋今往将軍府走。

風很大,宋今風中淩亂,雖然你救我了兩次,但他馬上就要憋炸了!

“放我下來,我要如廁!”宋今喊道。

很遺憾,風太大,将軍聽不清,只聽見了宋今說要下來。

霍渡臉瞬間陰沉,為什麽都到了雲泉城還躲着他

如果今天不是風把他吹下來,是不是他明天去海城巡防,離開這裏之前都不打算見面,偷偷地來,悄悄地去,當沒有霍渡這個人?

“啊!”

宋今被摔在大床上,他忍了忍,緩過一陣尿急,頭昏腦漲,迷迷糊糊聽見霍渡說了一句:“我給你解釋的機會。”

解釋什麽?他以前幹過什麽負心的事情嗎?

霍渡沉着臉把宋今雙手拉過頭頂,壓在床褥,整個人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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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活着不來找我,看見我守活寡很開心?或者,你說的等我根本就是虛情假意,和長公主聯合騙他金蟬脫殼?

霍渡有太多的問題想問……這兩年過得好不好?長公主怎麽為難你的?有沒有受委屈?

還有……當初的承諾還算不算數?

霍渡壓上來給了宋今致命一擊,他氣若游絲:“将軍,能不能讓我先上個茅房,我忍不住了。”

霍渡臉色變了變,起身從床下拿出一個尿壺:“快點。”

“你能不能轉過身”宋今提要求。你看着我尿不出來啊。

霍渡眼神一橫,宋今意外覺得這個眼神特別熟悉,好像從頭到尾他都沒反抗過霍渡的強硬。慫字真言浮上心頭宋今麻溜地當着霍渡的面解決了。

宋今餘光看見霍渡臉色緩和,這人似乎吃軟不吃硬啊。

他臉頰爆紅地把尿壺放回床底,“草民謝将軍兩次救命之恩!”

宋今端端正正地行禮,心裏想着不然幹脆把他從太湖運過來的糧面都送給軍營戰士吧,這一趟諸事不宜,危機時全靠霍渡救命,還是散財保命為上。

然後明天就回去吧。

“兩次?”

“客棧遇到歹人那次,床底的人正是草民。”宋今撓撓臉蛋,覺得自己像只三番兩次落入險境的愚蠢弱雞。

霍渡想起那晚,呼吸一窒,要是他再晚來一刻……他就該把宋今一輩子鎖在褲腰帶上!走哪帶哪!

“草民?翅膀硬了就想裝以前的事沒發生過?今今,我不允許。”霍渡對宋今的稱呼火冒三丈,在外面野慣了是不是就忘了當初在床上怎麽叫的相公。

宋今一頭霧水,以前的事?

“抱歉,将軍,我們以前見過嗎?”

霍渡氣結,還裝!他那個又軟又慫的媳婦呢?怎麽還學會氣人了!

但宋今眼裏的陌生和疑惑不似作假,霍渡眼皮一跳,他想到一個可能。

“你失憶了?”

霍渡啞着嗓音,想想也知道,京城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宋今,他這傻媳婦,記憶被洗了還不知道。

“我們成親了,今今。”霍渡抱住宋今,“那一天霍府挂滿了紅綢,陛下賜婚,我一個人……”

霍渡聲音哽咽,說不下去了:“幸好你還在,幸好。”

聽不懂霍渡在說什麽,三言兩語就秒變已婚人士,宋今跳腳,大街上撿媳婦的是什麽毛病!

可是當他摸到霍渡懷裏的兩圈镯子時,奇異地突然被安撫住了。

他抵在霍渡肩膀,在這個本該含情脈脈的時刻,自以為大方地提出“糧草全都送你,我明日便回西北。”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霍渡隐隐覺得這番說辭有些熟悉,有些人就算沒了記憶,丢下貨物只身跑路的方式還是一模一樣。

氣溫頓時下降到零度,宋今仿佛看見霍渡眼裏有強風裹着冰渣子往他臉上刺來。

咔噠,下一刻,宋今手上陡然多了兩圈鐐铐,他被鎖在了床柱子上。

“你……!”

霍渡眼裏醞釀風暴:“我還有事,你敢跑後果自負。”

臨走前在胸口啃了幾個牙印做記號。

宋今摸着微微腫脹的乳尖,有些惆悵,他竟然覺得這個畫面意外熟悉,并不抗拒。

我已經慫成這樣了嗎?

吃驚!

霍渡看出他的疑問,毫不留情拆穿:“你身體的記憶比腦子更好使。”

宋今:難不成他們真的有過一段?

霍渡點到為止,他也不指望宋今能馬上想起來,有一點是一點,來日方長。

“等等!”宋今叫住又要出門的霍渡。

“嗯?”

“唔,外面風大,小心一點,我,我等你。”宋今把自己裹進被子裏,背對着霍渡道。

“我等你”這句話說出時,有股異樣的情緒彌漫,好像,他一直在等他一樣。

完了,我不僅慫,還可能別的毛病!

宋今忐忑地想。

……

天知道霍渡有多想抱着媳婦好好疼愛,然而外面妖風陣陣,浪湧樹拔,他身為鎮守一方的大将軍,豈有獨自沉溺溫柔鄉的道理。

霍渡淋一身雨,渾身泥濘,突然想起還鎖在屋裏的宋今,趕緊命人給他送飯。

霍渡是吩咐副将給宋今送飯,但是副将覺得這事不重要,他還有更為緊要的事要處理,随手轉給了身邊的一名侍衛。

送飯的侍衛剛升上來,最近才有機會靠近将軍府周圍,他在軍中待久了,沒什麽本事,靠資歷上提。

他端着飯食打開門,看見裹在被子裏的宋今,臉色不是很好,他們在外面風吹雨打的,一個犯人在床上睡得比誰都香。

宋今裹着被子坐起來,天氣悶熱,被子掩得不嚴實,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頸。他餓着了,伸手去接,心裏吐槽霍渡把他鎖着還讓外人給他送飯,他不要面子的嗎?

侍衛眼神飄忽,站着走不動道,他們在軍營一群大老爺們苦哈哈的,三天見不到一個娘們,這下見了宋今膚白貌美的,竟連性別都忽略了。

宋今大口刨飯,顧不得其他。

被子滑下,露出了被鎖鏈鎖住的手腕和脖子上的吻痕,霍渡啄得狠,看上去和昨夜的歡愛痕跡別無二致。

侍衛的眼神頓時猥瑣,他篤定宋今是霍渡哪裏抓來的奸細,可能還是個兔兒爺。

至于和霍渡的關系,侍衛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霍将軍對已逝的将軍夫人情深義重,全軍上下都看得明明白白,定然不會和面前這個人有什麽關系。

那麽結論就是,就算他對這人做了什麽,那也是無關大雅的,畢竟是個犯人不是麽。說不定本身就幹得這行當。

宋今不知道他吃個飯的功夫,侍衛已經給他排編好身世職業,更不知道,霍渡在軍中的癡心人設,讓他想用霍渡當借口都沒人信。

“将軍會看上你?笑話,就是天仙下凡将軍都看不上。你就讓我親一口,就一下。”侍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露出一口黃牙,令人作嘔。

平日裏看着正經的人,沒遇到搔到癢處的誘惑,都隐瞞得山水不顯。

“滾!”宋今把碗筷砸在地上,一來鬧出動靜,二來立即拿了一塊鋒利的瓷片當武器。

然而霍渡把他鎖在床上極大限制了他的發揮,本來就沒點功夫,這下比殘廢還不如。

宋今急得額頭冒汗,這種撲面而來的油膩惡心感,隔着五米都能讓人把隔夜飯吐出來。

“将軍治下嚴明,你就不怕被問責嗎!”宋今瞅準空當,揮出瓷片,把侍衛的嘴巴劃出一大口子。

“呵,說出去那是我在逼供。”侍衛沒親到還受了傷,也動怒了,“臭婊子,不想吃苦頭就識相點!”

宋今繞到另一頭,踢翻桌子,試圖造出更大地動靜,然而外面狂風大作,瓦片亂砸,屋裏這點動靜,竟然被忽略了。

侍衛見宋今一副寧死不屈樣,抹了把臉上的血,失去理智,直接抓着宋今的腦袋往床沿磕。

第一下時,宋今還有力氣踢他小腹,他一只手被抓着,只能用另一只帶了手铐的手強行拉過來擋住額頭,鐐铐嵌進肉裏,和露出來的另一圈手镯印記,有種詭異的輪回感。

第二下,宋今腦子一木。

只剩下一個想法。

霍渡,真是欠了你的。

眼見宋今人事不省倒在血泊裏,侍衛這下也慌了,天鵝肉一點沒碰到,反倒搞出了大事,誰想這人看着磨磨唧唧的,掙紮起來也要命。

他探了探鼻息,還有氣。犯人自盡是大牢裏常有的事,侍衛看着宋今,生怕他醒來告狀,手指顫抖着抓着宋今的後腦勺,臉上閃過狠絕的神色……

“住手!”

“今今!”

正當時,屋門被一腳踢開,霍渡左思右想覺得媳婦這幅樣子被人看到不好,還是自己回去一趟。宋今的聲音他魂牽夢繞,兩年來夢裏常常聽見,再熟悉不過,老遠就從狂嘯的風雨裏聽見一絲宋今的喊叫。

霍渡不由得加快腳步,更是一腳踢開了門,恰好看見侍衛抓着宋今的腦袋磕第二下,眼珠子都紅了。

寒光一閃,利刃出鞘,直擊侍衛胯下二兩肉。

侍衛被連人帶刀一腳踢撞到牆上,湧出一口血。

霍渡顫着手給昏迷的宋今解鐐铐,不斷喊着宋今和大夫的名字,聲音裏都帶了無助。

和宋今牌位成親那天,他連夜騎馬離開京城奔赴東海,眼淚風幹在山風裏,無人可解。一模一樣的情緒霍渡今天再次體會。

他才剛找回來的媳婦!

……

宋今雙眼緊閉,臉色蒼白,腦袋上腫着老大一個包未消,被紗布纏着。

大夫來了搖搖頭,什麽時候清醒不知道,自求多福。

宋今露在被子外面的左手,骨節纖細,兩圈印跡卻一個比一個觸目驚心。一圈是銀镯,一圈是鐵鏈。

全是生命垂危掙紮之際,命運強加給他的傷害,仿佛兇年的年輪,道道都是無奈。

霍渡握着宋今的手,恨不得殺了自己。銀镯子和鐵鏈都是自己強行給他戴上的,兩次親手把宋今推入懸崖。宋今跟了他,福沒享受過一天,日子過得戰戰兢兢,淪為京城笑柄。

霍渡打了自己一巴掌,嘴角立即溢出血來。

他有什麽理由怨恨責怪母親和長公主,宋今所有的傷害,難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麽?

宋今眼皮跳了跳。

“今今。”霍渡握着他的手忏悔,“只要你醒來,我不會再逼你一分。我發誓,若是我霍渡再犯一次,就戰死沙場,屍骨無存!”

“今今……”

“今今…”

“将軍,該喂藥了。”侍女端着藥上來,看着眼眶通紅的霍渡,小心翼翼地說話。

“給我。”霍渡接過藥,親力親為。

在侍女擔憂的目光中,哪怕霍渡已經非常小心,動作眼神都充滿愛意,一湯匙藥湯仍然灑了三分之二在宋今衣服上。

霍渡手忙腳亂地拿毛巾給宋今擦脖子下巴的水漬,一回生二回熟,再喂第二口時,成功把宋今……嗆醒了。

“咳咳,咳……”

宋今一口把又苦又澀的中藥嘔出去,全吐在霍渡身上。

他難受得眯着眼,看見霍渡的狼狽模樣,垂在被子上的手指悄悄捏緊。

“今今你醒了……”霍渡驚呼!

大夫又來一趟,開了些藥就走了。

宋今坐在床上,腰板挺得直直的,臉上一片愁雲,一只手撐着額頭,有些難受,看見霍渡進來,目光疑惑。

他打量了一會兒霍渡,稍一會兒從那和趙安有些相似眉眼間猜測:“霍少爺你怎麽在這兒?”

霍渡:“不準叫我……”他想起自己剛發的誓言,熄火,關心道,“頭還疼嗎?”

宋今不答,“今日是初幾了?”

“八月初二。”

“八月初二,你舅舅走了有一年了吧?”宋今自說自話,“我想去祭拜一下他。”

“我們現在在雲泉城。”霍渡忍不住,他們之間已經多久沒提舅舅這個人,可是從宋今嘴裏一說出,他就忍不住暴躁吃醋。

“等等,一年?”趙安明明已經走了四年,霍渡突然心裏升上一股不妙的預感。上次宋今記不清趙安的忌日被他拆穿,如果只是為了刺激他,肯定不會犯的相同的錯誤,那麽,只剩下一種可能……

“今今,你記得現在是大瀝幾年嗎?”

“長幼有序,雖然我人微言輕,你該稱呼我一聲舅媽。”宋今糾正他,“大瀝二十七年,怎麽?”

二十七年?!

霍渡往後退了一步,二十七年,那是舅舅剛去世那一年,宋今新寡,他們還不認識。

“今今你真的……”

宋今按住額頭蹲下去:“唔……好疼。”

霍渡連忙閉嘴,把宋今抱到床上。就這樣,宋今還不忘叮囑霍渡幫忙準備祭品,嘴裏念叨着長公主一向不肯讓他去祭拜世子,你能不能偷偷帶我去……

霍渡嘴上附和,心裏酸出天際。

……

他私底下又偷偷找了大夫,大夫說宋今之前吃了強行失憶的藥,現在能記起來算不錯了。記不起來的部分,或許不重要,或許太痛苦,他出于自我保護,把它們忘了吧。

大夫每說一句,霍渡臉黑一分。

不重要,太痛苦……霍渡一時竟不知道,該承認他比趙安不重要,還是該承認,他對宋今的傷害竟比舅舅的死亡還要深。

霍渡還發現,只要他一叫今今,宋今就捂着腦袋說疼,除非叫舅媽。

于是,将軍府裏的人都詫異了。

拼死拼活娶回來的将軍夫人,怎麽一口一個舅媽?

這是什麽不為人知的癖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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