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助理還在條件反射地阻止:“不可以打人!要上新聞的!”
但是沒有人理他,助理仿佛走錯片場的無辜群演。
溫別宴腦袋空白了五六秒時間,等意志重新掌控身體的時候,他已經把顧郗牢牢抱在懷裏。
顧郗想起自己加班了兩天,匆匆趕來滿身風塵,便掙紮了兩下想推開溫別宴。
“你……”
“我不打人。”溫別宴強行箍住顧郗,“你不準說話。”
顧郗居然從他霸道僵硬的語調中,聽出了一絲絲不明顯的哭腔和委屈。他突然想起自己前年工作忙,沒辦法在兒子生日時帶他去海底世界,小包子也是這樣緊緊抱着他,體諒着爸爸的辛苦,不會哭着鬧着要去,小小的委屈藏在心裏不說。
顧郗擡手拍了拍溫別宴的後背。小包子人小鬼大,也是因為這樣,才一心想着要幫他減輕負擔。
在得知搭檔是溫別宴時,最初的擔憂過後,顧郗反而有點慶幸,在自己不夠合格的時候,顧溫書遇見了溫別宴,有另外一個爸爸帶着他體驗生活,給予全天的陪伴,鍛煉他的獨立能力。
“謝謝你。”
這一聲“謝謝”把溫別宴拉回現實,說什麽謝謝?替誰謝?
“你結婚了?!”溫別宴掰着顧郗的肩膀質問,他一看到顧郗,腦子裏就只剩下顧郗,完全想不起別的什麽,更聯系不起來小包子和他長得像這件事。
顧郗僵了一下,不知道怎麽解釋。
“對不起,我……”
溫別宴眼前黑了一瞬,他等了四年,就等到一個顧郗娶妻生子的結局!
但除了這個結果,他還想等到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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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他在無意中,還把顧郗跟別的女人生的兒子當寶一樣護着。難怪他總是對小包子毫無招架之力,每次小包子偷偷摸摸地打電話,原來是父子兩聯合在這裏耍他呢!
他握了握拳頭,繃着後槽牙道:“你夠狠。”在忍不住做出更丢臉更委曲求全的事情之前,溫別宴奪門而出。
“哎……”助理喊道,怎麽回事,明明上一秒還叫嚣着要打人,怎麽突然就跟戰敗的公雞似的跑了?
顧郗想去追溫別宴,但是小包子正在迷迷糊糊地喊爸爸,“你幫我去看看他,讓他回來,我有話說。”
助理應了一聲,緊跟着追出去,出了門才有點摸不着頭腦,為什麽是“幫他”?
溫別宴徑直來到停車場,遠遠的一輛停得歪歪扭扭的車燈閃了一下,溫別宴待要開車門時,發現前面還有一輛停的更不規矩的白色轎車。車主走得急,連車窗都沒升上。
全場就溫別宴一輛車正好被堵在了裏面,溫別宴氣得踢了一腳車前蓋。
“嘭”得一聲,車燈碎裂,連帶車身凹下一塊。
溫別宴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是車子本來就發生刮蹭,他有些煩躁,看見車前臺上面放着便簽紙和筆,長手一伸,拿了出來,準備寫助理的聯系方式留給車主。
溫別宴單手頂開筆蓋,正要寫時,卻被上面熟悉的字跡震住。
他迅速翻了幾頁,管他是不是侵犯隐私,最後确定是顧郗的筆跡。上面記着一些零碎的小事,比如今天要給小包子買彩筆,之類。
是顧郗的車!
溫別宴想起昨晚十二點多顧郗才接電話說在加班,今早就自己開車過來了,顧郗離這裏多遠呢……溫別宴按住額頭,一股濃烈的後怕感在五髒六腑沖撞膨脹,差點脫力地跪下。
若不是他催得急,毫無道理地漫天發火,顧郗怎麽會這麽趕,他應該是撞上防護欄了吧……
溫別宴冷靜下來,順着原路往回走。
經過婦産科的時候,溫別宴腳步一頓,拐了進去。
……
助理一出門,溫別宴就沒影了,他四處找了一圈,沒看見人,只好返回找手機,想給經紀人打電話。
不是又去哪條江邊買醉了吧,助理心有戚戚,每回遇上什麽特殊紀念日,他都得把溫別宴連人帶車拖回來,直面他一次比一次更壞的脾氣。
“不會。”顧郗頓時感謝自己的直覺,他在停車場看見溫別宴的車時,下意識就開車過去把路堵了。或許是冥冥之中也覺得今天的見面不會順利,提前防止溫別宴沖動。但顧郗沒想到的是,他們還沒完整地說上一句話。
……
手機打不通的溫別宴,此時正領着婦産科的號碼牌,斂着眉坐在等候椅上,盯着過往的男男女女沉思。
他這張臉要是換個地方早就引起騷動。恰好這是一家費用昂貴的醫院,婦産科更是全國聞名,溫別宴身邊都是孕婦,就算追星也跑不快。
大着肚子的孕婦,要麽有老公陪着,要麽一個人來,溫別宴一個大男人獨自坐着,長手長腳,格格不入。
不少人聯想到昨天深夜娛樂圈小白蓮新放的爆料,幾百個營銷號突然都在說她疑似懷孕,孩子是溫別宴的。
小白蓮上次炒作沒被嘲諷,這次蹬鼻子上臉,趁着改造計劃收官,使勁利用溫別宴炒熱度。
上了年紀的婦産科主任看着眼前的年輕人,眼裏滿是惋惜,年紀輕輕的,腦子怎麽壞掉了?
“男人能生孩子嗎?”
主任微笑:“不能。”
“那如果,一個人生的孩子長得和前男友很像,那是什麽原因?”
主任:是雨滴落在青青草原的聲音。
溫別宴費勁解釋:“首先這個人是男的,這是不是說明,他還愛着前男友,所以生的孩子像他?就像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溫別宴不知道自己要證明什麽,話說出來他也覺得荒唐。
混娛樂圈的人學歷水平果然令人憂心,主任心裏想着,臉上依然一副專業的模樣:“巧合,或者,你們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建議右轉骨科。
溫別宴:“……”
不僅沒得到要的答案,還憑空生了一肚子氣。溫別宴走出婦産科,心裏發悶,憑什麽,憑什麽顧郗就能四處圍堵他的人生,連輛車都不放過!
溫別宴如困獸一般在頂樓轉了幾圈,最終還是沒能抵住對顧郗的思念,自暴自棄地往小包子的病房走。
小包子剛醒了一陣,看見顧郗嘴巴一癟就要哭。顧郗心疼得一邊按着小包子的手,防止他亂抓,一邊給他講故事,哄他入睡。
他強撐着打架的眼皮,心裏祈禱兒子快點睡着:“快睡吧,睡着了就不難受了。你溫爸爸現在指不定擱哪兒哭呢。”
顧郗看着養得白白嫩嫩的兒子,臉上紅斑點點,可憐兮兮,再想到受了委屈不說,就會用不恰當方式發洩的孩子他爸,頓時有些頭疼。
溫別宴這一去有點久,助理找人也不知道找哪兒去了。顧郗忍不住困意,趴在床沿眯着眼休息。
于是溫別宴回來就看見父子兩睡得可香,他心裏罵了一句沒心沒肺,小心翼翼地把顧郗和小包子的手墳開,抱到另一張床上。
四年來刻意放縱的脾氣,在愛的人面前自動收攏,如倦鳥歸巢,想發作都不行。
沒出息。
溫別宴轉身看見小包子皺着眉毛的小臉,頂替顧郗原來的位置,沉默地看着他。
就算是顧郗和別人的孩子,也是越看越喜歡,溫別宴捏了捏小包子的小指頭,嘆了口氣。
他這輩子還能當誰的爸爸呢?讓小包子喊兩句就當是賺了。
溫別宴想得入神了,腦海裏突然閃現顧郗便簽本上的備忘錄,上面明明白白寫着顧溫書的生日。
他腦子一懵,明明當年也是憑借優異成績考上名校,得以認識顧郗,此時卻和婦産科主任一樣,對娛樂圈平均數學水平感到驚心。
他是不是被那群傻逼同化了?怎麽算都是他們還沒分手孩子就有了?
溫別宴臉一綠,拿出昧下的便簽本,一筆一劃算着小學生數學題,驗證了三遍,比當年高考還認真。
他猛地擡頭看向對面床的顧郗,他綠了?
不……顧郗不是那樣的人。
分手前的那段日子,顧郗因為做課設和一個學長走得近,他心裏醋意狂發,可是這種沒道理的醋他沒辦法向顧郗讨好處,只會一有空就抓着顧郗上床,發洩自己的醋意。
他那麽努力,萬一懷了呢?如果不是遺傳自他英俊出衆的樣貌,小包子怎麽會這麽可愛?
溫別宴一邊清醒的知道生理知識,一邊忍不住一遍遍幻想。
恰在此時,溫董事長來電,溫別宴怕吵到孩子,挂斷,董事長孜孜不倦又來電。
溫家祖傳的暴躁脾氣,能打兩回的都是重要的事。
董事長的語氣很差,又有點飄,仿佛有了私生子要叫大兒子滾蛋。他先劈頭把溫別宴罵了一頓,搞出了人命沒本事負責。再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明智的去查了顧溫書的dna,是溫家的大孫子!
“那孩子的母親是誰?”溫別宴站了起來,椅子被推着往後退,發出與地板摩擦的聲音,小包子眉頭一皺,溫別宴立即彎下腰拍了拍他的後背。
溫董事長的聲音突然心虛,他支吾了半響,“就是你大學交的小男朋友……哎,我孫子在哪?”
“醫院。”溫別宴快速抛下兩個字扔了手機。他心髒跳得極快,仿佛要蹦出胸腔,他想立刻抱起小包子使勁搓揉一番表達拳拳父愛,但是小包子現在正在睡覺。
溫別宴迅速将目光轉向了罪魁禍首,幾乎是惡狼一般直接一步跨過病床,抱起顧郗就往洗手間裏拖。
血液急速湧流,沸騰地冒泡,溫別宴克制着顫抖的雙手,落鎖的聲音甚至很輕。
顧郗迷迷糊糊在溫別宴懷裏換了個姿勢,靠着他的肩膀昏睡。有了小包子之後,他一向淺眠,但或許是知道了有溫別宴在,熟悉的溫度力度和氣息萦繞周圍,這一回,他睡得很深。
要是換個人,被溫別宴按這種宛如要把人壓進胸膛的力道抱着,不醒來也得憋醒,但顧郗不是。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溫別宴,就像一塊韌度十足的面團,無論怎麽搓圓揉扁,都能安之若素。
溫別宴一手如鋼筋一般箍着顧郗的肩膀,另一手急切地去解他的襯衫扣子。
地上蹦了三只紐扣之後,溫別宴終于如願以償在顧郗的小腹上,看見了一條極淡的疤痕,垂直切口一直延伸到被布料遮擋的部分。
難以置信的猜測被證實,溫別宴眼眶驟然變紅,他讓顧郗靠在牆壁上,俯下身,對着那傷口就是一咬。
臨到頭時,腦袋一偏,最終還是咬在了疤痕右側的地方。
顧郗被這一口尖銳的疼痛喚醒,不僅疼,還有什麽滾燙的液體順着小腹往下流,漫過傷口時,細微的刺癢刺激神經末梢。
他一個激靈,驟然察覺發生了什麽,一低頭果然看見溫別宴抵着自己的肚子無聲流淚。
顧郗頓時心疼得不行,他摸着溫別宴的後腦勺,輕輕地安撫他,緩解氣氛道:“你不是要教我做人麽……啊疼!”
溫別宴又咬了一口,這回可沒有嘴下留情。
“我教你做人……我教你造人!”
顧郗鼻子一酸,默默忍了,反正啃着啃着就習慣了,溫別宴難道真舍得咬出血不成?
白皙纖瘦的小腹上留下一小片沾着血的水漬,顧郗一愣,立即反應過來是溫別宴把自己嘴唇咬破了。
他吓得馬上扯着溫別宴的頭發往後拉,蹲下身,把自己的嘴唇湊到他面前。
“祖宗,你咬我行麽。”
回應他的是一個激烈而綿長的吻。
兩人在洗手間裏氣喘籲籲擦槍走火,外面傳來小包子奶聲奶氣的聲音,“爸爸,我要尿尿。”
顧郗動作一頓,按着溫別宴的肩膀:“快去。”
他現在電視上看過溫別宴和小包子的相處片段,每天下班也就循環個兩三遍。溫別宴最初做個飯手忙腳亂,給小包子穿衣服不是前後反了,就是裏外倒穿,到現在做什麽都有模有樣的……
看着看着,顧郗就想起自己剛當爸爸那會兒,比溫別宴還慌亂——至少表面是這樣,畢竟溫別宴老是一副臭臉,看不出內心想法。
溫別宴從床底下拿出嶄新的尿壺,其實根本用不上,但是他沒有照顧人的經驗,在醫院外面小賣部,被老板娘熱情一推銷,幾乎搬了半個店回來。
“用這個吧。”
小包子鼻子一皺,有些不好意思,“叔叔,我可以上洗手間嗎?”
你爸在洗手間整理衣服呢。
溫別宴摸摸鼻子,突然想到按他扯扣子的做法,顧郗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來。
“男子漢要勇于嘗試。”溫別宴把床頭水杯裏的水倒進尿壺,“就這麽簡單。”
小包子:“……”
顧郗勉強扣着一顆扣子出來,接過尿壺,“你抱他去洗手間。”
顧郗剛才睡了一會兒,現在精神尚佳,問小包子中午想吃什麽。高蛋白的食物暫時不能吃,小包子轉了轉眼珠子,說想吃冰淇淋。
“冰淇淋太涼了,我們過兩天再吃。”
小包子看了一眼溫別宴,溫別宴馬上接道:“我已經讓人準備好清淡的食物了,應該快到了。”
顧郗看了這父子倆一眼,有些狐疑,“那我先去洗個澡。”
溫別宴訂的病房自帶淋浴,小包子現在要注意清潔,他來得匆忙,都不敢抱他。
等他洗完澡出來,小包子馬上撲進他懷裏,顧郗連忙接住他放在床上,“現在不能蹭爸爸,皮膚會癢。”
溫別宴端着碗給小包子喂飯,顧郗只看了一眼,就發覺貓膩。溫別宴挑食,不愛吃早餐,小包子大概是遺傳自他,專門挑常見食物不吃,但好在他乖巧,不主動吃,但只要顧郗喂,就會乖乖張口。
現在溫別宴手裏這一大碗,愣是沒看見一點常見食物,比如胡蘿蔔玉米小白菜,全是顧郗叫不上名的。
溫別宴自動坦白:“這不是昨晚哄他嗎?”
溫別宴哄小孩子技術很捉急,反倒是在節目組裏小包子哄溫別宴更多。他不知道怎麽哄,就問他喜歡吃什麽,小包子趁着爸爸不在,叽裏咕嚕說了一大串不喜歡的食物。
巧了,這些食物溫別宴也不喜歡,于是父子兩進行了一番友好交流,都覺得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能這麽有共鳴。溫別宴向他保證這幾天的食物裏都不會有讨厭的東西出沒,小包子帶着一點找到志同道合好朋友的愉悅感入睡。
顧郗:“你這是哄人還是溺愛?”
溫別宴怒,用只有兩個人聽得清的音量道:“哼,難道像你一樣教他偷偷請外援騙人嗎?”
顧郗:“怎麽算騙……好吧,我錯了。”
溫別宴:“以後再跟你算賬。”
顧郗心虛,但是不妨礙他半小時之內就搞出了一鍋全是溫別宴不愛吃的菜,“你吃給他看。”
媳婦親手做的菜,溫別宴不吃也得吃。
顧郗思路明确,治标還得治本,小包子都是學溫別宴的,只要他把溫別宴糾正了,上梁擺正下梁直。
溫別宴:這是什麽庸醫理論?
溫別宴把一塊山藥夾進嘴裏,嚼了兩口就咽下去,顧郗淡淡提醒他:“慢一點,好吃嗎?再吃一塊胡蘿蔔,乖。”
小包子捧着自己的碗,眼巴巴看着溫別宴:好吃嗎?
“嗯。”溫別宴帶着任務表演。
“每天一次。”顧郗拍拍溫別宴的肩膀。
……
顧郗随手打開電視,正好停在娛樂新聞界面,赫然就是溫別宴和小白蓮的八卦。
今天一整個上午,溫別宴心情如同坐過山車一樣,還沒來得及知曉外面發生了什麽事。
“小花旦柳菲疑似懷孕,此前與溫別宴交往甚密……”
顧郗:“……”
溫別宴:“她胡說。”
顧郗慈愛地摸摸小包子的頭發,問他:“溫爸爸和漂亮姐姐熟嗎?”
“熟。”小包子眼神堅定,鼓着腮幫子,給出和上次一樣的答案。
溫別宴:我辛辛苦苦防止你被人偷親,結果我的清白沒人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