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為道長為阮阮聯系山腰處的阮家村小學,秋季入學。

阮家村小學坐落在村裏風景最為開闊的地界,政府資助蓋起現代化的教學樓,教室操場籃球場一應俱全。

學校分為六個年級,總共只有不到一百名學生,包括校長在內有八名教職工,規模不可謂不小。

阮阮背着書包站在校門口,手指抓緊書包袋子,稚氣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緊張,

阮阮迷迷瞪瞪跟在無為道長身後,身體跟随本能往前挪動,沒留意無為道長停住腳步,她一頭撞在無為道長腿上,身體失去重心向後仰,栽了個比屁股蹲兒。

清晰的痛楚令阮阮清醒過來,她眼角沁出幾滴生理性淚水,潤濕鴉羽般的睫毛,頭頂的破布帽子差點脫落,幸虧阮阮眼疾手快按住,才沒有當場暴露。

明明化形出人類的耳朵,但是自己熊貓形的毛耳朵卻怎麽也縮不回去,阮阮只好戴着帽子擋着,想到這裏,阮阮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毛乎乎的黑耳朵躲在帽子裏不甘寂寞地抖了抖。

抓緊書包袋子,阮阮利落在地上翻了個滾就勢爬起來,端端正正站在師父身旁向校長問好,她白皙的臉上蹭了些灰塵,自己并未察覺,看着滑稽又可愛。

校長是一個笑容和藹的中年女人,她蹲下身來,用幹淨的手帕給阮阮擦掉臉上的灰塵,又輕輕幫阮阮拍打掉身上的灰塵,眼角的細紋都透着溫和,“地上有灰,弄髒衣服就不漂亮了。”

阮阮撲閃着大眼睛,白皙的臉頰紅成了蘋果,她做熊貓的習慣,一時之間忘記改過來。她聲音有幾分赧然:“謝謝校長阿姨。”

女孩音色清脆,生得唇紅齒白,眉眼之間透露着一股純真的稚氣,即使穿着紅衣綠褲還帶着一頂破布帽子,也讓人看了覺得剔透,像是畫裏的小仙童,校長對阮阮很有好感。

無為道長穿着寬大的灰布袍子,胡子精心修整過,每一根都從頭順到尾,臉上挂着慣常的笑容,只是怎麽看怎麽不自然,握着阮阮的手掌心有細細的汗珠,他幹笑兩聲:“我家阮阮從小身體不好,拖到現在才能來上學,還需要校長多多關照點。”

阮阮第一天上學,向來沒心沒肺的無為道長反而比阮阮本人還要緊張,太陽還沒升起來就爬起來給阮阮整理書包,實際上阮阮連人類的文字都不認識,書本文具都沒有,最後無為道長給阮阮書包裏塞了一根竹筍,留着阮阮肚子餓時吃。

可憐的阮阮天蒙蒙亮就要起床上學,睡到太陽曬屁股的日子一去不返。

一路上無為道長絮絮叨叨說個不停,阮阮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才在校門口摔了這一跤。

一番考量後,校長将阮阮帶進一年級的教室,阮阮正式成為阮家村小學一年級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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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熊齡兩歲半,換算成人類的年齡有八九歲左右,在一群小豆丁中算是鶴立雞群的存在。阮阮不知道這是因為和她同齡的孩子都去讀更高的年級,只覺得自己一來就憑借實力成為班上的老大,就像黑羽師兄和紅錦師兄那樣。

作為最小師妹的阮阮,終于能威風一把了。

阮阮領到嶄新的課本和文具,鄭重其事地翻開一頁,看不懂。

旁邊的小朋友提醒道:“阮阮,你把書拿倒了。”

阮阮把書的方向正過來,鼓了鼓臉頰,還是看不懂。

而身旁的小朋友已經搖頭晃腦在念書,此刻阮阮深感自己一年級大姐大的身份岌岌可危。

她要好!好!學!習!

當語文老師踏着上課鈴聲走進教室時,便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他定睛一看,是新來的阮阮同學。

瞧那堅定的眼神,多麽渴望讀書的大眼睛,卻因為身體原因耽擱至今,語文老師暗下決心,一定會盡力幫助阮阮同學跟上進度。

語文老師背對着同學們在黑板上板書,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騷動。

他轉身去看,卻見小朋友們伸長腦袋往窗戶外面看,嘻嘻哈哈笑着,而一樓通向走廊的窗戶是打開的,映襯着窗外湛藍的天空,窗沿上露出一小部分頭發,發頂還欲蓋彌彰地頂着葉子。

語文老師是兼做音樂老師的,每天固定吊嗓子,一開嗓聲音極其具有穿透力,只聽他大吼一聲:“誰在那裏!”

阮阮吓得心跳都收了收,顯然躲在窗外的人也吓得不輕,阮阮只聽得熟悉的一聲哎呦,再打眼一看,站在窗外摸着頭傻笑的人不是她師父還能是誰!

阮阮足足有二十分鐘沒見師父,此時忍不住雀躍起來,她高興地揮揮手,“爺爺,爺爺!”

其他小朋友有學有樣,跟着阮阮一起喊:“爺爺!爺爺!”

語文老師額頭青筋一跳一跳的,這是把語文課上成音樂課了?

他疾步走出教室,對着無為道長義正言辭,“這位家長,這裏是學校,學生需要學習,您沒有什麽事情的話還是趕緊離開吧。”

無為道長一去三回頭,阮阮看着師父眼淚汪汪,師徒倆隔着一道窗戶對視,仿佛牛郎織女隔了鵲橋,看得語文老師腦門恨不得手動畫三道黑線。

到了下午放學時,阮阮背着小書包走出校門,瞬間被來接孩子的家長圍住了。

“這孩子長得可真俊啊。”

“是啊是啊,看着眼生,別看我老太婆年紀大了,記性卻好得很,見過的漂亮娃娃絕對忘不掉。”

“來,給嬸嬸摸摸臉。”阮阮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熱情的大嬸捏了捏臉頰,她眨巴眨巴眼睛,想起師父說過要好好和人類相處,擠出一個笑容。

“真乖啊,好想領回家。”

“你家裏人還沒來接你嗎?你住哪兒啊?”

“爺爺來接阮阮,我們住在樹上。”阮阮乖乖道。

衆人面面相觑,有人問道:“你爸爸媽媽呢,他們是幹什麽的,怎麽能讓小孩子住樹上,多危險啊。”

阮阮眼中有幾分困惑,還是實話實話,“我不知道爸爸媽媽,樹上很安全,我會爬樹。”

衆人的眼神瞬間轉化為心疼,沒爹沒媽的孩子好可憐吶,多水靈的娃娃穿着亂七八糟的,頭上還頂着個破帽子。

有位大嬸想把阮阮頭上的帽子摘下來,“阮阮,嬸嬸家裏有多餘的帽子給你,咱不戴這個了。”

阮阮當即捂緊帽子,使勁搖頭,她的耳朵不能曝光!

大嬸眼中的憐憫之意更深,連個破帽子都當寶,這孩子過得苦啊!自己家裏雖然不富裕,但也衣食無憂,哪像這個孩子,能幫點是一點吧。

阮阮自然是不知道大家腦補了些什麽,只覺得人類真是熱情的生物,熱情得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當無為道長穿着他的灰布袍子出現時,場上的同情值飙升到滿格,師徒倆在熱烈的注視下離開,雙雙覺得摸不着頭腦。

阮阮的人類觀察日記本:

做人真奇怪,也很有意思。(阮阮口述,師傅代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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