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節
不等鄭北林說話,他又問:“你想獨身,就是怕要對這幾個字負責麽?”
鄭北林沉吟片刻,“怎麽會這麽想?”
阮捷道:“難道不是?你怕說那幾個字,因為人這一輩子要從一而終實在困難。你更怕結婚,因為家庭的分量比那幾個字更重……”
“阮阮。”鄭北林忽然打斷他,“我不可能結婚。”
阮捷被這個稱呼震住。
那次喝醉以後,鄭北林再沒有這麽叫過他。
他呼吸有些急促。鄭北林不動聲色地在他鼻尖落了個吻,道:“我也是天彎。”
阮捷的确是吃驚的。
他以為鄭北林是個BI。
“我以為你是BI。”他這麽想,說出這句話的卻是鄭北林。
阮捷再度驚異,眼廓也不由得張大。
鄭北林道:“我想獨身,和責任無關。”頓了頓,“以為你是BI,我……”
話音截然而止,鄭北林把臉退開,手在頭發上輕輕一揉,抽了回去,整個人重新靠回座椅上。阮捷緊張地注視他的一舉一動,一個細微表情都不敢錯過。
鄭北林仰着頭,雙眼緊閉,大概過了半分鐘,才忽然一笑:“繞了個圈子。”
“圈子?”
鄭北林喉結一起一伏,沒了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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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捷沉吟良久,眸色一亮,恍然明白。
鄭北林以為他是雙性戀,所以一直不走最後一步,在給他,也給自己一個回旋的餘地。
和GAY不同,BI是一個更為另類的群體,就是阮捷這個不混圈子的也多少清楚,無論是LES還是GAY,對BI都是有些戒備甚至排斥的。
結婚生子,才是大多數雙最終的選擇。
兩人都陷入各自的思緒裏,鄭北林開動了車,液晶屏跳出一串數字,已經淩晨一點四十。
開到一個十字路口,王菲慵懶的唱腔忽然冒出來。阮捷只聽見一句“徘徊在似苦又甜之間,望不穿這暧昧的眼”,歌聲就被鄭北林的一聲“喂”打斷。
鄭北林已經戴上耳機,線頭接在他的深藍色休閑褲包裏。
阮捷面露詫異。
他好像沒聽過鄭北林的鈴聲,什麽時候換的這個?如果是聽到他在酒吧唱歌以後——
一瞥鄭北林,心裏偷樂了一下。
電話內容似乎不太愉快,鄭北林頻頻皺眉,只應一兩個字,最後回了一句“明天我過去”就挂斷了。
“是北夕姐嗎?”阮捷問。
鄭北林點頭。
頓時有些過意不去:“你來之前一直在處理家裏的事啊?”
鄭北林道:“樊羽生日,我下午課結束就回家了,一直待到九點多鐘又趕去樊羽那裏,還沒坐多久就接到你的電話。”
阮捷一時接不上話。
鄭北林深吸一口氣,面色不像剛開始那麽可怕了:“沒有要怪你什麽,今天這事你也算冤。”
阮捷想說那你還擺臉色吓唬人。
似乎窺到他的心思,鄭北林笑了笑:“你張口就說在派出所,我當時腦袋一下就炸了……以為你被搶了還是打了。”
阮捷整個人有些呆,又笑:“你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我犯事了。”
鄭北林笑道:“你能犯事?”
阮捷以為他要說你這麽乖。
沒表白就算了,一句情話都不給。
鄭北林這次沒猜到他的想法,兀自笑了一會,漸漸斂容,又專注開車。
車廂裏氣氛有些怪。說不上融洽,也算不上僵硬,剛剛發生的一切太突然了,就連告白的阮捷都是一時沖動,之前沒有做過任何打算,更何況臨時應對的鄭北林。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理由——鄭北夕的電話可以說是救了溺水的他們一命。
阮捷沉默着發呆,思緒亂飛,手指無意識地敲打座墊。
鄭北林心情不好,這些天來都很不好,他剛好點了火。喬銳這些天攪得鄭北林心煩意亂,鄭父鄭母又忽然知道了女婿懷疑女兒并且再度對女兒動手的事,他這個做弟弟的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兩頭受氣,忽然一通電話過來,他最放心的乖小孩也出事了。
還是聚衆鬥毆。
鄭北林這幾天大概已經把成家的苦處體會了通透。而他往火山口這麽一撞,本來不抱生還的期望,卻來了個涅槃重生。
不想洗澡。
兩人回家後心照不宣地在玄關停留了好久,直到阮捷又不太确認似的試探着去抱鄭北林,得到一個溫柔至極的回抱以及蜻蜓點水的吻,氣氛才緩解過來。兩人體溫升高,沒多做溫存就松了手,默契地轉身開燈,兩只手相觸,阮捷暗罵狗血,不過兩人倒是沒像青澀戀人似的縮開,阮捷抽手,由鄭北林把開關摁了。
澡終歸還是要洗,不僅要洗,鄭北林還要給他的乖小孩上藥。
阮捷自問臉皮不薄,但現在要他和鄭北林赤裸相對還有些難為情,畢竟在這方面,他是個貨真價實的新手。所以在鄭北林提出幫他擦身時候,他還是回絕了,自己進了浴室,還帶上了鎖。鎖舌甫一按下,又覺得自己傻。
擦完身出來,鄭北林似乎也洗過澡了,披着浴袍坐在沙發上等他。茶幾上擺了藥水和棉簽,先給他嘴角上了藥,全程沒法說話,又和鄭北林挨得那麽近,阮捷憋得有些暴躁。正郁悶着,鄭北林又拍拍腿讓他撲下去,好給他的肩背上藥。
阮捷雀躍着撲上沙發,腿太長,膝蓋以下的部位都懸空。側臉貼着鄭北林的大腿,忍不住蹭了兩下,無比珍惜與男神生殖器官最貼近的這一刻。
鄭北林下手很輕,其實他并不覺得很痛,倒覺得鄭北林畏手畏腳了。說開了,心也踏實了一半,不像之前那麽畏縮,主動伸手環住了鄭北林的腰,鼻子隔着浴衣貼上他的腰側,輕輕地蹭。
上完藥,鄭北林把棉簽扔進垃圾桶,探手去揉那顆仿佛長在了他腰上的腦袋。
阮捷不動。
鄭北林也不催,索性把手放大他的背上,指腹慢慢摩挲他皮膚。阮捷的背有些黑,皮膚也不是那麽滑,但骨骼清晰,肌肉均勻有彈性,無不彰顯着年輕的味道。
鄭北林漸漸停了手,思緒不知飛向了哪裏。
阮捷快要睡着了,又不想睡,還有問題沒想明白。
“北林哥。”
“嗯?”
“如果我是BI,你還會不會接受我?”
沉默。
阮捷心裏有些空,很快又罵自己小家子氣,哪裏來的如果?都握在手上了還想東想西?
鄭北林的聲音忽然冒出來。
“我不知道。”他垂着眼睑,指尖在阮捷起伏的背脊上游走,“從西藏回來以後,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辦。你是BI,就該結婚生子,理智上我是長輩,不能把你引上這條路。”
阮捷狡黠一笑:“但你不理智。”
鄭北林笑笑:“不理智,要是夠堅定就不該碰你,給你暗示。”
阮捷側過頭在他腰腹上蹭了蹭,“還好我不是,你太狠了。”
對別人狠,對自己也很。
鄭北林不說話。
“阮阮。”
阮捷:“嗯?”
鄭北林道:“你才二十二,我下個月三十三。”說完忽然一笑。
阮捷也笑了:“這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好配啊,二三三三三三。”
鄭北林笑道:“你還小。”
阮捷道:“嗯,我是你的乖小孩嘛。”
張口冒出的情話,他自己也有些臊了,鄭北林卻不動聲色:“嗯,乖小孩。”
阮捷笑得合不攏嘴。
鄭北林笑意減淡了些:“你還有很多事沒有經歷過,還有很多人,等着你去邂逅。”
阮捷道:“你不是不讀詩集的麽?”
鄭北林坦然接受這份調侃,繼續道:“現在還有機會,再考慮清楚,想要什麽樣的人陪着你?你還有很多機會,對你而言,我老了。”
阮捷笑意一滞,沒想到鄭北林想了這麽多。
“本來以為你是雙,你對我應該就是一時頭腦發熱,結婚生子才是對的,你還什麽都不懂。你可以沖動,但我不能,我……”
阮捷有些呼吸困難:“現在呢?”
像是一口氣積壓在胸口,鄭北林看起來有些呼吸困難,阮捷從來沒見過他這麽失态的樣子。他死死抱着他的腰,一直等。
良久,鄭北林像是自暴自棄了,聲音有些啞。
“你真的,喜歡我?”
“那你喜歡我麽?”
沉默。
阮捷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忽然很怕這顆糖被沒收。
“喜歡。”
鄭北林回答得遲緩,卻把它吊得渾身緊繃。
“所以你的喜歡就是喜歡,我的喜歡就是頭腦發熱?”他是頭一次這麽頂撞他。
鄭北林一時沒有作答。
等他再開口,語氣是軟的:“我道歉。”
阮捷不說話,幾分鐘過去,被他捏了捏耳朵。
阮捷一挑眉:“原諒你了。”
鄭北林低頭笑起來,黑瞋的眼睛流光溢彩,忽然,嘴角一抿